一個人,房間的光被厚實的窗簾擋在了外面,進不來。只剩下窗外那棵梧桐樹的枝椏將它的背影投落在窗簾上。
房間里,介于黑夜與白天特有的一種暗,將人隱沒在沉沉的暗色中。就這樣,街外的人沒法從明亮的落地窗看到房間里的一切。許葉,一個人呆呆地坐在了天藍色的細軟上,光著腳,懸在床邊,抱著大大的枕頭把自己埋在了里面。許葉不喜歡外面的世界,不喜歡隔著窗的外面的世界,那里人來人往,繁華。許葉討厭這種吵鬧的聲音,討厭的連陽光也不想看到。于是,他把房間的窗簾都拉了起來。他的世界便也安全了,沒有任何人來打擾,可以沉沉地依靠著暖暖的床鋪。這樣子,許葉已經有五年的時間是這樣的了,這里沒有任何的聲音,除了時鐘滴答滴答走的聲音。
許葉抬頭看了一眼時鐘,正午十二點了。“她又要來了!”許葉心里非常不耐煩,每天到了這個時候他最焦慮。因為他的房門會被敲醒,好像睡了一天的好夢被吵醒了,在他沉寂的五年里,他的世界一切都是睡去的,包括他的房間。
“咚,咚,咚,”敲門聲如期而至。只聽見門外是一把厚實而蒼老的女聲,
“少爺,該吃飯了。”說完,門被禮貌的推開了。走進來一個穿著寬大黑衣服的老婦人,端著暖乎的粥,放在了房間的桌子上。
“少爺,今天顧媽煮了你愛吃的蓮子粥。”顧媽客客氣氣地對這個她尊稱為少爺的年輕男子說道。
“嗯,吃飯吧,但今天我不想吃藥。”許葉低沉地說道。
“少爺,每天要吃一次藥,是醫生的吩咐,你要是不吃,我沒有辦法向老爺交待。”
“不,我不想吃,我覺得我已經好了,好到可以走出去了,我不想也不要再吃藥了。”
“少爺,你還是聽我的話,吃完午餐,再吃一次藥吧。”顧媽說完端著一碗粥,因為知道少爺不喜歡吃熱的粥,所以顧媽都是等粥變溫時才端到房間里。顧媽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向了側臥在床上的許葉,端著粥剛剛要喂許葉時,許葉突然發起了狂,一把推開了顧媽的粥,粥一下子翻倒在了地上,流了一地的粥肆意地弄臟了這條天鵝絨的白地毯。顧媽被一時情緒失控的許葉嚇到了,連忙蹲下身收拾著被打翻了粥,許葉翻過身,不看她。用被子把自己蓋了起來。顧媽略為肥胖的身軀加上年紀也大了,蹲下來收拾也是頗為困難。顧媽用紙巾擦干凈了被粥弄臟的地毯。端著剩下的粥走出了房間。在房門口,她用疼惜的眼神看了一眼躲在被子里的許葉,輕嘆了一聲就走出了房間,安靜地關上了房門。
顧媽端著粥走在了從三樓到一樓廚房的樓梯上,許葉的姐姐許愿剛好回到了家里。她剛走上樓梯,抬頭便看到了顧媽端著粥走下了樓,她一看顧媽的臉色不是很好,連忙問了一下剛才發生了什么事。顧媽嘆氣地說少爺剛才不想吃飯,不想吃藥,動手打翻了粥。顧媽希望許愿好好勸勸自己的弟弟,乖乖的吃飯,治療,不要讓老爺擔心。許愿一邊安慰顧媽不要擔心自己的弟弟,一邊問顧媽有沒有被燙到。顧媽說沒有,讓許愿小姐待會下樓吃午飯。許愿說了聲“嗯”。便走上了樓,許愿住在了二樓,和弟弟的房間是上下層。許愿只有這一個弟弟,她心里何嘗不擔心自己的弟弟呢?她躡手躡腳地走上了樓,輕輕地推開了弟弟的房門。走到了弟弟的床邊,可是,許葉卻睡著了。許愿不想叫醒自己的弟弟,她覺得有時候弟弟安靜地睡去便與整個世界無關。房間的光線很不充足,但許愿還是靠著那點投過窗簾的暗光看到弟弟的臉,弟弟好像一個沉睡的小嬰兒,臉上的兩個酒窩若隱若現像極了他們的媽媽。看到弟弟的臉就像看到了媽媽一樣,許愿一只手放在了弟弟的臉上,撫摸著弟弟的臉,她很心疼現在的弟弟因為五年前的事情變成了現在的樣子,她和爸爸一樣為弟弟而憂慮著。但是,她也和自己的爸爸有著多年不可調和的矛盾。她隱約覺得在自己,弟弟,爸爸三個人之間有著看不到的感情的結界。誰也無法跨出去,誰也無法走進來,家里的人也許除了顧媽以外每個人都活在自己的迷宮里,雙眼被布蒙住了,眼前是一片黑暗,但是卻依靠著雙手在迷宮的隧道里探索著自己的出口,那種感覺吃力卻倔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