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默想到了自己的父母,于是決定回去看他們一下,楊默的家住在城南新逸小區的地方,從這里坐二十多分鐘的公交車,就可以到達那里。
新逸小區是一個中產階級小區,這里基本上都是百多平方米的經濟房,在十多年前,楊默家就搬到了這里,這個地方,留下了他太多太多的童年記憶。
站到新逸小區的門口,那熟悉的場景,自然而然的勾起了他回憶的情懷。
若是以前站在這里,小區門口的那賣水果的李大媽一定會對自己熱情的招呼,秦楓,你回來了啊,你媽剛才還在我們這里坐了一會呢。
那路道上的賣燒烤的張大姐,也會對自己叫道,小楓,快來給我照顧一下生意呢……?
此時,她們依然在自己的崗位之上,只是她們都是各忙各的,對自己這個陌生人沒有任何反應。
想到這些,他心中百感交集。
他的家,住在三棟6—7,懷著激動的心情,站到了這熟悉的門口,然后輕輕的按響了門鈴。
“找誰呢?”里面傳來母親那有些低沉的聲音。
“請問是劉阿姨媽,我是秦楓的朋友,就是昨天給你打電話的。”秦楓忍著澎湃的心情,讓自己盡量表現得自然一點。
門很快開了,母親熟悉的身影出現在了門口,才兩個月不見,楊默覺得母親蒼老了好多,頭發間多了幾縷白發,本來光澤的臉上也生起了不少皺紋,那雙渙散迷離的眼睛,更是枯澀艱深、寡然索味,沒有半分神采。
楊默的心仿佛針扎般疼痛,他知道,父母這段時間為自己留了太多太多的淚,傷了太多太多的心,他們的每一個夜晚都是在失眠中度過的。
當母親目光落到楊默的那雙眼睛上,她不禁有些發呆,她覺得,這是一雙非常熟悉的眼睛,和自己兒子的那雙眼睛好像!
又打量了一下楊默的身材,心中感嘆,這少年連身材都和我們小楓差不多,難道他是老天爺派來彌補我們失去小楓后的空缺?
哎,我胡思亂想些什么啊,這只不過是小楓的一個朋友而以!
楊默禮貌的笑了笑,說道:“劉阿姨,你好,我叫楊默。”
母親這才緩過神來,忙道:“快請進來吧。”雖然面帶笑容,但是那卻分明是苦澀的笑。
楊默進了客廳,將手中的幾盒補品放到茶幾上,望了望這熟悉的房間,心中感嘆,外公外婆在七年前去世了,小姨在五年前搬出去住了,而我現在又不能回到這房間,這三室一廳的房間,現在竟然是如此的空虛!
想起以前全家人住在這里的情景,雖然有些擁擠,但卻是格外的溫馨!
母親看了看茶幾上的禮品,笑笑道:“你來玩玩就是了,還買這么多禮物干什么呢,真是太客氣了。”
“沒什么的,只是隨便挑選了一點。”楊默沒有見到父親的身影,于是問道:“劉阿姨,秦伯伯不在嗎?”兩個多月不見爸爸了,他還真有些想父親呢,更有些擔心他的身體。
母親答道:“他出去辦點事情,一會就回來。”
“這里看電視吧。”母親把電視機遙控板遞給他,然后拿起水果刀和蘋果,邊削蘋果邊問道:“小楊,你和我們家小楓是怎么認識的呢,我怎么沒有聽他提起過你呢。”想到自己已經去世的兒子,心下一陣幽怨悲戚,眼角不知不覺間已經涌起了兩顆淚珠,就欲滾落下來。
楊默咬了一口蘋果,覺得非常甘甜香脆,心中嘆息,媽知道她兒子最喜歡水果是蘋果,而現在見了來客,也認為客人喜歡吃蘋果了。
他很輕松的圓了一個慌,末了還道:“我這條命是秦楓救回來的,他就是我的再生恩人,而如今他去世了,你們也沒有了兒子,我愿意幫他承擔起照顧你們的任務。”
母親聽到這里,再也忍受不住心中的傷痛,兩行清淚輕輕的從臉龐上滑落了下來。她將手中削好的蘋果遞了過來,然后擦了擦臉上的淚水,強笑道:“哪用得著照顧我們呢,你能抽時間來看看我們,我們心下都很是高興的。”
正在這時,一陣鑰匙開門的聲音響起,楊默知道是父親回來了,心中既是激動又是嘆息,也不知道父親最近的哮喘嚴重了些沒有!
伴隨著一陣咳嗽聲,房門打開了,父親手中端著什么東西,好像是一尊石膏。
當楊默看清楚那石膏的樣子時,他心中頓時跌宕轉輾,洶涌澎湃,久久不能平靜。
那石膏的容貌不是別人,就是自己以前的樣子。顯然,爸爸媽媽實在是太思念我了,所以才去依照我的樣子做了這么一個石膏來……。
他目光落到父親的臉上,父親也蒼老了很多,那額頭上的皺紋更是清晰可見,本來很顯精神的眼睛也有幾分渾濁。
父親見家里來了客人,先是劃過一絲疑惑的神色,然后輕聲問母親道:“云芬,這是小楓的朋友嗎?”
母親忙介紹道:“他是小楓的好朋友呢,叫楊默。”
父親把石膏放到茶幾上,把楊默微微打量一番,苦澀的臉龐露出一絲微笑:“小楊,小楓不在了,但你也不要客氣,就當這里是家一樣……咳咳……。”
楊默點頭道:“我知道呢,秦伯伯。”
父親摸了摸茶幾上的石膏,把目光投向母親,“云芬,你看這石膏做得怎么樣,還像我們家小楓吧?”
母親將石膏仔細打量了一番,輕泣道:“這個很想,比上次那個像多了。”伸手摸了摸石膏的臉龐,還是有些遺憾道:“雖然臉蛋很像小楓,但是這眼睛卻差了很多。”說道這里,情不自禁的把目光投向了楊默,打量起他的眼睛來。
顯然,在她看來,這雙眼睛才和兒子的眼睛非常像啊,雖然這雙眼睛生在了別人的臉上,但是她此時能夠再看到一次,心中也有幾分欣慰。
此時的楊默,雖然臉上沒有多少表情,但是心下卻早已哭得一塌糊涂地,他心中感嘆,這世界最了解我的,還是我的媽啊,她甚至能夠一眼看出,我的眼睛和她兒子的眼睛很像!
哎,那狗屁安全局也真是的,非要我保守這么秘密不可,甚至連我父母都不允許告訴,這也太不講道理了吧。
不過,這也不能怪他們,畢竟這是一個組織嚴密的機構,而且每一件小事都關乎重大,我還是當該準守事先約定的條件。
我只希望,等這件事情告一段落以后,組織能夠允許我把這件事情告訴我的親人,也好讓我和他們團聚……。
過了一會,楊默提出了要去自己房間看一看的請求,父母雖然不想讓別人進入自己兒子的房間,但卻又不好拒絕,還是讓他進去了自己的房間。
小屋有二十多平方米寬,那整潔的床鋪,干凈的書桌,一塵不染的窗戶,無不告訴楊默,母親時刻都在打掃這房間。
他心中嘆了一口氣,也許母親打掃我的房間,那已經成了一種無法改變的習慣吧!
電腦桌上,那心愛的電腦絲毫未動,電腦的顯示屏上,自己和小姨一起照的那大頭貼是如此的顯眼。
其中一張大頭貼,還是自己和小姨臉臉挨著臉的照片,畫面中,不僅自己帶著歡笑的幸福,小姨也是微微彎著那秀美的雙唇,嘴角眉梢滿是幸福的微笑。
看到這里,他心下仿佛甘泉潤來,心中只道,還好先前只是老天爺給我開了個巨大的玩笑,不然我現在已經不能回憶這美好的場面了,更不能再次回到我溫馨的臥房了。
雖然很想去打開自己的電腦,然后掛上QQ,和那些同學朋友好好的暢談一番,但是他卻沒有,因為他現在的身份是楊默,而這卻是秦楓的房間……。
對面的窗戶,掛滿了花花綠綠的千紙鶴,那是小姨的杰作。
走到窗戶處,他發現,掛在窗簾上的千紙鶴多了很多,大概多了百多只吧,這些多出來的千紙鶴,在他眼中是如此的閃亮,因為它們都是用泡泡糖的包裝紙折疊而成。
小時候,他最喜歡玩的就是吹泡泡糖了,每當他想要吹泡泡糖的時候,就會叫小姨給自己買,而小姨也幾乎每次都滿足了他的要求。
他喜歡把泡泡糖的包裝紙收集起來,日復一日,后來竟然收藏了好幾百張。他大了一些,也不好意思再吃泡泡糖了,于是就把那些泡泡糖紙封存在了自己的私人抽屜里。
自己保留著泡泡糖紙的事情,連小姨都不知道,而現在,這些泡泡糖紙竟然變成了精美的千紙鶴,掛在了自己的房間里。
他知道,這都是小姨的杰作,因為只有小姨,才對折千紙鶴樂此不倦,也只有小姨,才能把一張細小的包裝紙變成如此優美的裝飾品。
顯然,家人認定我死后,在翻看我遺物的時候找到了這些東西,而小姨看到這些包裝紙后,自然心下情動,然后把它們折成了千紙鶴。
只是,不知道小姨花費了多少精力來折它們,而在折它們的時候,又是怎樣的凄涼心情……。
一個個的千紙鶴,精美得如真的仙鶴一般,仿佛隨時都要飛起來。他伸手摸了摸,覺得它們竟然是滾燙的,那滾燙傳到了他的心中,化成了一股溫暖的水流!
輕輕的閉上眼晴,暗暗許愿道,爸爸媽媽,你們一定要注意身體,千萬不要因為我的事情而傷心傷身。
小姨,你一定要快樂的生活每一點,相信有一天,你疼愛的小楓終究會回到你的身邊,然后給你戴上那表達愛意的婚戒,我相信,那幸福的人生終會敞開懷抱迎接你的!
小婷,你也要努力學習,天天快樂,把那不幸的童年都拋到九霄云外,相信上天對每個人都是公平的,他雖然奪取了你幸福的童年,但終將還你一個美好的人生!
他相信,這些許愿都能成真,因為他從小就聽小姨說,千紙鶴是能夠把許愿者的愿望送到天堂……。
楊默很想取下幾個千紙鶴來,然后放到自己的身上,那樣以后每晚睡覺的時候,都可以看看它們,摸摸它們。但是,他并沒有這么做,因為小姨是不允許別人動這些千紙鶴的。
在房間里呆了十多分鐘,他也不好繼續呆在里面了,只能回到了客廳中。
母親道:“小楊,你晚上就在這里吃晚飯吧,我出去買點菜。”
楊默早就想和父母一起吃一頓飯了,于是點頭道:“那好吧,阿姨,你用不著出去買菜了,雖然吃點就是。”
母親訕訕一笑:“家里沒有什么菜呢,我還是去買點回來,就算你不在這里,我也應該去買菜的。”說著,就拿起了菜籃,準備出去買菜。
“阿姨。”楊默叫住阿姨,終是把心中的想法說了出來:“阿姨,聽秦楓說,他有一個疼愛他的小姨,你晚上能叫她過來一起吃飯嗎,我很想見見她,不知道可以嗎?”
母親微微一怔,點頭道:“當然可以了,就是不知道他小姨今天有沒有時間,我問問她吧。”
母親出去后,楊默邊和沙發上的父親聊了起來,雖然他和父親表面上還不熟,但是他知道父親喜歡聊什么樣的話題,所以兩人很快就談開了。
楊默雖然只有二十二歲,但是他的見識卻是相當的豐富,而且他的很多知識都是父親輸送的,所以聊了不久,就讓父親覺得他是個見識寬廣的人物。而這也讓他在父親心中的印象增長了不多。
父親在談話中,時不時的談起了自己的兒子,從他話語中,楊默可以聽出幾分驕傲的色彩。
他知道,自己雖然被判了死刑,但是在父母心中,自己永遠是那出色的兒子,值得他們驕傲的兒子!
有時,他甚至感覺,父親看自己的眼神,就像以前他看自己的眼神,那是一種慈父對兒子關愛的眼神……。
小姨下午并沒有什么事,而且她的單間住房離這里不過只有一公里的路程,所以在母親離開后二十分鐘,她就來到了這里。
她有這里的鑰匙,用不著父親去開門,她就自個兒打開了房門。
這房間對于她來說,也擁有太多太多的回憶,這里不僅是她溫暖的家,更有她心愛的人!
“姐夫,姐買菜還沒有回來啊。”小姨一邊穿鞋,一邊和父親搭話。
“是的呢,可能過一會就會回來。”父親目光投向小姨,“思怡,這是小楓的好朋友呢,叫楊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