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戾起身看向一旁低頭不語的百月:“你一直陪在母親身邊,那位公子診治之時,你一直都在身側不曾離開。他對母親下了毒,你竟然沒有察覺?百月,你可是藥仙唯一的在世弟子了。我讓你在此看著,就是爲了防人謀害之心啊,你怎可如此大意?竟然讓他們得手了,就在我的眼皮下得手了。”
張戾使勁搖晃著百月的肩膀,百月露出了疼痛的表情,張戾一下意識到自己用力過猛了,趕緊鬆開了手。百月看張戾鬆開了手,和一臉心疼又懊惱自責的表情。心裡暗自回想母親白日說的話,他真的放下戒心,開始喜歡上我了。這也是百月第一次細細觀察張戾,雖然他已快四十的光景,側臉還有一條刀疤,但是仍然氣宇軒昂。一身健碩麥色的肌膚,在襯上一雙帶著厲色又深邃的眸子,真是有一種說不出的瀟灑。
張戾看著百月出神的樣子:“你在想什麼?”
百月又回想起就是眼前這個人,命令他的屬下找尋師父,煉製萬世蠱毒,纔會害師父和哥哥死於非命的。此仇不報,我枉爲師父的徒兒,枉爲蕭家的女兒。於是,又擡眼故作溫柔的說道:“沒什麼,是百月太大意了,犯下如此過錯。幫主要怎麼責罰,我都毫無怨言。”說完,便跪倒在地。
張戾深深嘆了一口氣,扶起地上的百月:“與你何干?罰你何用?只怪我輕信了魔域那羣險惡之人,纔會害得母親如此境遇。孩兒不孝,最終還是沒有保護好母親。”張戾趴在老夫人牀前,心中全是恨意。他調整了一下心態,站起身命令道,“把那五個外人給我立刻關起來。”
這邊張戾剛下令,那邊就有人連滾帶爬的進來。仔細一看此人已經身受重傷,他還保著一口氣說道:“魔域那幾人大開殺戒了。”說完,就死了。
“好啊,我還沒有反擊,你們倒是先動手了。反正魔域的人已經前來,契約即將送到,留著他們已是多餘。現在所有屬下聽命,備上毒箭和暗器殺掉魔域四人和那個公子。”說完,張戾就衝了出去。百月心裡十分慌亂,默唸思勿啊思勿,你可千萬不能有事。
等張戾趕到思勿的客房外,已經有幾個屬下的屍首橫在地上了,到處都是爭鬥過後的痕跡。張戾帶著寨子剩餘的全部屬下,將他們團團圍住:八人內圈,十二人外圈。內圈之人持劍和暗器,外圈之人毒箭已經上弦,隨時待命。
“是不是感覺越使內力越沒勁啊。”張戾轉臉看向思勿,“這都是拜你所賜,你一身絕學,深不可測。我不得不防,也是你提醒我,你們畢竟還是人質。如今你們用毒殘害家母,事情敗漏就起殺念,真不愧是魔域的人啊,真是心狠手辣,殘忍至極。”
“張戾,你不要五十步笑百步,這些年你的所作所爲和魔域沒有毫釐之差。就不要自命清高,裝什麼清白之輩了。至於你的母親本是殘命,服毒之事實屬自願,不信你可以待她醒來,一問便知。”婉笛握著劍反笑道,“那日……”
思勿知道婉笛說話做事從來不拖泥帶水,她怕是下一句就要說出百月也在場了。趕快攔住話茬:“那日我一人獨自問過老夫人之意,是她自願,我看著她自己喝下去的。婉笛護法此話絕無虛言,幫主若不信,一問便知真假。我們此時已爲魚肉,你爲刀俎,我們又何須捏造。”
婉笛聽出思勿有意袒護百月,心有疑雲,倒是並沒有道破。反正這個公子在自己看來,從頭到腳都是迷,他能爲諾玉心甘情願囚禁在此,又會幾派至高絕學,現在更是袒護敵方夫人。真是讓人捉摸不透啊。
張戾笑道:“你們殺死了我的屬下,把居住的客房幾乎拆了,怕是去意已決,不想繼續待在此處了吧。那七日禪的事我又何須在意,我現在就是要你們全部死,一個不留。”說完,退到最外面,一聲令下,“全部解決。”
思勿轉頭看向婉笛和諾玉:“你們還能撐多久。”
剛纔已經用去大半力氣,再加上張戾下的軟經散,現在只要一使用內力,就感覺氣血都凝結一般,五臟六腑都要漲開了一樣。要出個一招半式,要比平常費好幾倍的內力和力氣。這樣下去,會很快耗損內力的。張戾又把大家包圍的這麼緊,幾乎是在咫尺的距離進行射箭,稍有差池,性命堪憂啊。可是,身爲魔域護法,怎麼能輕易低頭,但時間推算,青鸞國的救兵應該快到寨子了,只要能再堅持一些時間,一切就會有轉機。於是,婉笛快步來到思勿身後:“公子,我們單槍匹馬抵禦,只會處於劣勢。現在我們中就屬公子武功最高,我們四人合力輸內力給公子。公子施展太極結界來保護大家,直到我的友人前來相助,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眼看他們的箭就要離弦了,公子大喊一聲:“甚好。”說完,五人合力,一起被包裹在結界中。張戾屬下的箭和暗器都停滯在半空中,平行的停著,好似靜止了一般。內圈的人見暗器進不去結界,就拔劍拼命劈打結界。婉笛五人在結界中齊心合力,太極八卦光芒四射,堅韌難摧。
張戾在一旁看得直乾著急,這都快一炷香了,他們還真是能撐,自己的屬下在外面拼命攻打,愣是連個缺口都沒打開。張戾突然發現結界裡,婉笛的一個屬下快要堅持不住了,於是說道:“等那個女的一倒下,立刻集中全部力量射向那個男的。”
這時,婉笛聽見後面有人吐血了,然後就倒下了。婉笛挪開了手,趕快到後面,就看見那個屬下已經不行了。她緊緊抓住婉笛的衣袖:“護法,屬下有辱使命,不能繼續爲護法效力了。”說完,就閉眼過去了。婉笛胸口悶悶的,剛把屬下平放好,就聽見諾玉喊了一聲:“公子,你沒事吧。”
原來,在婉笛挪開的時候,結界由於內力不支,出現了缺口。張戾被趁機直接對著思勿下手了,數十支箭飛馳而來,最後有一支狠狠的射穿了思勿的手。思勿吃痛,諾玉大喊。婉笛趕快上前補位,繼續輸內力,思勿忍著疼痛繼續支撐結界。
“諾玉,公子沒事吧?再堅持一會,我們一定會等到救兵的。”
諾玉心疼的看著公子的背:“我知道,我們一定會堅持到最後一刻的。”
張戾盯著思勿的手得意的笑了:“我倒要看看,你還能堅持到什麼時候,這毒性蔓延可不是你能控制的。你還要繼續施展如此耗損內力的結界,怕是隻會加速毒性擴散。”
諾玉一聽立刻問道:“公子,剛纔那箭有毒?那你?”
婉笛趕快說:“諾玉不可婦人之仁,我們就要成功了,現在不可輕言放棄。一定要堅持住。”
自箭射穿自己的手,思勿就知道箭上帶毒,他更知道現在這個境況只會加快毒性蔓延。可是,現在一旦收手,大家都只有死路一條。此刻已經沒有退路,只能寄希望於婉笛的救兵了。諾玉是真的擔心自己,要說點什麼勸住她纔好:“諾玉,我沒事。我也是精通醫術之人,這點傷還不足以致命。現在我們更不能鬆懈了,一定要堅持住。”
諾玉心裡何嘗不清楚,這都是公子勸慰自己的。可是以現在的局面也只能這樣了。思勿雙目瞪著張戾,頭已經有些眩暈了,感覺傷口的疼和脹好像已經蔓延到了上半身,手也開始微微顫抖了,豆大的汗珠也跟著開始流下。思勿心裡暗叫不好,自己怕是堅持不住了。
張戾正得意的等著思勿倒下,突然有一堆人衝進了寨子。思勿腳下一軟,癱坐在地,諾玉趕快上前封住思勿兩大穴道,讓毒性不蔓延到心肺。婉笛興沖沖的喊道:“張戾,今日就是你的死期,這次不會再讓你逃跑了。”
張戾聽婉笛這麼一說,趁亂趕快去了竹園。大夫正在給母親換藥,百月在洗面巾。張戾一進屋就著急說道:“百月,你和大夫趕快帶著母親從竹園密道離開,密道盡頭是河域小支流,我早已備好船隻。”
百月看著張戾:“幫主,你不跟我們一起走嗎?”
“我還要在等等,魔域的人按照約定今日夜間應該能到,我一定要拿到契約。你們快走,上了船,一路順流而下,下游有好幾個村落,那裡的村民我都熟悉,他們會藏好你們的。等我拿到契約,就去與你們會合。”
“戾兒,你要多加小心,一定要來找我們。”
“母親,孩兒一定會去的,快走吧。他們應該快追來了。”
看著母親和百月進了密道,張戾趕快從竹園跑了出來。可是剛一出來,就看見手已經烏黑,面色蒼白的公子,早已立在那裡,等候自己了。
“你怎麼跑來了?看在你中毒已深的份上,我就當沒看見你,你趕快離開吧。”
“你小小一個張戾,以爲區區一個孔雀翎羽就能毒死我嗎?那你也太小看我了吧?”思勿當著張戾的面,劃破了五個手指的指尖,黑黑的毒血頓時從指尖一點一滴的淌了下來。與此同時,思勿手上射穿的傷口,竟然在一點點復原,他的臉色也慢慢恢復正常了。
張戾看著直搖頭:“這不可能,這是天下奇毒孔雀翎羽,是那鶴頂紅毒性的千倍。一般人中毒這麼長時間,怕是早已蔓延全身,毒發身亡了。你不可能撐到現在,還能把毒全部逼出來。”張戾面帶驚悚的看著眼前越發妖魅的思勿,“你究竟是什麼人?”
“你那麼害怕幹什麼?”思勿從小就知道自己百毒不侵,但是都是些簡單易解的毒,這等厲害的毒也不敢狠心一試。沒想到今日一試,自己的身體果然與衆不同,這麼厲害的奇毒都毒不死自己。看來身爲仙的母親和身爲魔的父親,給了自己一個金剛不壞之身啊。
張戾持劍對著思勿,一步步後退:“你到底想怎麼樣?”
思勿邪邪的一笑,只是一瞬的時間,就立在張戾身前,一下點暈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