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下市銀灘淺水灣
沐浴在晨曦中的大海溫婉恬靜,蔚藍的海水輕輕推著浪花俏皮地一遍遍滾過鬆軟的沙灘,輕吟淺唱,像極了戀人間的細語呢喃,卿卿我我。
天際冉冉升起的紅日肆意灑下那還沒有多少溫度的光芒,毫不吝嗇的爲沙灘鍍上一層淡淡的金黃,美得絲毫讓人移不開視線。
寧靜愜意的海灘此刻宛如天堂,夏曉琪赤腳踩上鬆軟的沙子,悄然越過三三兩兩晨運的人們,恣意刻下兩行深淺不一的印記,喧囂著她對大海的那份狂熱和嚮往。
海風任性地撩起她那烏黑柔順的長髮,調皮地玩弄著、翻卷著、飛旋著,像是要傾盡所有將最美好的東西都毫無保留地給予她。
風波流轉,素白的紗裙翩然舞動,時而翻飛,時而飄蕩,時而輕搖,時而慢舞,時而升騰,時而回旋,那飄逸、那靈動、那灑脫,如夢如幻如詩如畫,美不勝收。纖長的身姿靜靜佇立,面向大海展開雙臂,肆意呼吸、盡情釋放,無拘無束、酣暢淋漓。
深藍的大海,嬌豔的紅日,金黃的沙灘,墨黑的長髮,素白的身影……,無不勾勒出一幅極盡的夢幻唯美。
凌少峰推門下車,入目便是此情此景,整個人瞬間定格。一向淡漠的眸子難掩萬分的驚詫,琥珀色瞳仁一瞬不瞬凝著她,眸底……有某種難以捉摸的東西在一點點升騰、縈繞、擴散。
恰在此時,夏曉琪冥冥之中似感應到了那非同尋常的目光,心有靈犀般驀然回首,澄澈的琉璃眸子一眨不眨回望著他,波光流轉、含情脈脈,那粉頰上的笑溫柔恬淡,歲月靜好。
“嗨——,我在這裡!”
只見她高高舉起手臂用力朝他揮舞著,像是看到了某種令她夢寐以求的東西,喜笑顏開了。
有那麼一刻,他竟微微晃神,心,宛如被人肆意擲下了一粒石子,片片漣漪激盪,雙腳不受控制地緩緩向著那抹身影靠攏過去。
她旁若無人地凝著他,換下了平日的工作裝,上身一件得體的深紫色襯衫說不出的尊貴內斂,黑色西褲格外凸顯優雅沉穩,卻又莫名透著絲絲讓人難以接近的冷硬。栗色碎髮隨風翻飛,性感張揚,俊臉依舊面無表情,但——她卻真切地感受到了某種微妙的變化,縱然……她自己也說不清楚,但那變化確是實實在在存在著的。
沉思中,他已立於身前,清亮的眸子不期然撞入深不見底的褐眸,那眸中閃爍著的某種似情非情,似遠又近的東西莫名讓她心潮難遏,雙頰緋紅。
他清晰地感受到了她的變化,眸中掠過一絲淡淡的陰影,逐漸變得一片幽深。琥珀色瞳仁鎖著她,頰若三月之桃,目如清水淋杏,脣似天然朱丹。一剎那,他竟有些心馳神蕩,一種極敏感、陌生又微妙的東西悄無聲息滲透每個毛孔,湮沒每根神經,肆意發酵擴散。
“去走走。”
他一反常態低啞出聲,顯然急於擺脫某種使他煩躁壓抑的處境。
“好!”她輕應道,似乎並未發覺他的反常。
兩人一前一後,漫無目的地行走著,他竟絲毫沒有留意她與他的距離越拉越遠。
他兀自前行著,內心那說不清道不明的煩亂亢奮壓得他透不過氣來,他隱隱感到了某種威脅,一種能危及他那深藏於心、根深蒂固、迫不及待想要實現的執念的威脅。
“凌少峰,凌少峰,等等我!”
她的呼喚使他驀地回神,略略停下腳步,沒有出聲,也沒有轉身,木然立於原地,一雙眸子漠然眺望著大海的邊際,不知在想些什麼。
“我們去那邊吧。”
她費力地追趕上來,氣喘吁吁道,擡手指了指浪花翻滾的邊緣。
“……”
他恢復常態,緘默不言,等待著她先行一步。
他們再次一前一後走著,不同的是,她在前,他在後。腳下細浪翻滾,微涼的海水卷著沙礫拍打著海岸,濺起一串串雪白的泡沫,隨著海浪的褪卻又一個個破滅,唯留那一股股腥鹹潮溼,告訴人們它們曾經來過。但——,也只是彼此的過客,過客而已,留下獨有的印記,卻不可相攜相守,天長地久。
她之於他,是否亦如這浪花之於沙灘呢?
“把鞋子脫了吧。”
她猝然出聲,轉過身看著鞋襪整齊的他,不知爲何,她突然很想讓他和自己一樣赤腳接受那一波波海水地衝刷洗禮。
“……”
依舊沉默不語,亦沒有任何動作。她有些急不可待,猝然彎下腰徑直扯開他的鞋帶,本以爲他會勃然大怒,至少冷眼相向,然……令人匪夷所思的是,他竟無比配合地踮起了腳,似乎僅僅只是某種肢體的原始衝動在支配著他,完全沒有經過大腦思考。
第一次,從記事起他第一次打赤腳,這讓他極其難以置信!他是從不這樣的,他極討厭那種感覺——冰冷、刺激、毫無安全感,莫名讓他厭惡、難以忍受。
海水夾雜著沙礫在足間摩擦翻滾,冰涼粗糙的感覺沿著腳底一直上竄,一種前所未有的陌生刺激充盈每一個感官。似乎……,赤腳也沒麼憎惡,他想,不禁黯然失笑,難道,有些東西真的可以改變嗎?真的會改變嗎?——之於他!
不知何時,他們已然並肩而行,更不知何時,她竟偷偷挽起他的胳膊,輕笑著,歡呼著,雀躍著,手舞足蹈,像極了童話裡無憂無慮、天真爛漫的小公主。
一顆堅硬冰冷的心,不經意一點一點軟化,就像有人在他那牢固的鎧甲上發現了裂隙,將毒液一點一點滲透了進去,這,莫名讓他恐慌、害怕、無路可逃。
他心底的仇恨啊,難道就這樣慢慢泯滅,不,決不——!沒有人可以危及到他的復仇,沒有人,任何人都不行,她——,也概莫能外!!縱然……在他心裡,她是那麼的與衆不同,那麼的獨一無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