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決定/
傅夢綾不知道琴鳴是何時走的,她跌跌撞撞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間,發現自己渾身顫抖得厲害,是氣憤還是悲痛,她已經無法分清了。
頤乾王,歆妃,墨侍妾,和兮,每一個都傷她那么重,她何曾薄對他們過,換回的卻是一個比一個更狠的傷痛。
她自認待和兮如親妹妹一般,沒成想最后陷害她,把她打入十八層地獄的居然是她!那個對她笑顏如花,清新如一朵櫻花的和兮!
她狠狠地扯著自己頸項上的金片,一用力,金片被扯下來,掉在地上,她流著淚苦笑道:“什么但愿人長久,什么千里共嬋娟,甜言蜜語,海誓山盟全是假的,哥哥是這樣,妹妹也是這樣!”
突然地,她似乎明白了,和兮為何這么做。
一個情字,沒有人能夠逃脫。
歐皓之!
和兮心里一定對自己有怨吧,傅夢綾想,她一定是看出歐皓之對自己有情愫,而出了這樣的事,歐皓之對自己的關切更加清晰,和兮一定是恨的,長久以來對歐皓之的付出,到頭來他心里還是有別的女子。
傅夢綾苦笑,每個人都逃脫不了一個情字。
傅夢綾在當下決定把所有對王府和王府里她在乎和愛的人的感情都凍結在這個冬天,像琴鳴所言,重新開始過自己的日子。
這兩年的種種就此親手埋葬。
整個冬天,傅夢綾都在療情傷。傅父雖然不知道傅夢綾在王府倒底遇到了什么事,使得女兒日漸憔悴,身形消瘦,眉間俱是哀愁,從她房里傳出的琴聲也更加深沉幽長。
傅夢綾不說,傅父也不想多問,心里卻也很擔憂。此間他收到在上京做官的兒子傅洪量的一封信,提及的事情讓他心里一動。
傅父向傅母說出自己的想法,傅母一驚:“和親?術江國從來沒有提出過和我們大珣和親過啊!”
“這確實是開國以來第一次,大珣從未和術江和過親,這次是因為術江的鄰國蠢蠢欲動,皇帝為了安術江的心,所以主動提出和親。”
“你舍得讓夢綾去?”傅母遲疑地看著他。
“這次因為東南郡離術江最近,所以皇帝會下令在東南郡找官宦世家的小姐,封為公主,出嫁術江,我覺得這是極好的機會。”
“夢綾會同意嗎?”
傅父沉吟片刻,道:“哎,我原本以為讓夢綾一直在我的護翼下就會沒事,可是你看,她居然就進了王府做了侍讀,多可怕啊,萬一出了什么岔子——”
“現在夢綾不是不去了嘛,你就別再怨了。”
“幸好啊,沒有長待下去,不然不知道會出什么事情。經過這次,我覺得夢綾在這里總歸不妥當,倒不如離開這里,最是安全。”
“聽你這么一說,我想想也是。夢綾能離開這里最好,這次是去嫁給術江的王子,將來術江國的國王,這樣的去處是最好不過的了。”
“況且術江不是荒蕪之地,雖然國是小了些,還沒東南郡大,但是繁華不亞于涴汾城,甚至上京。”
“這我倒是也聽說的,看看那些術江國來的商人就知道了。而且洪量也出使過術江,聽他說那里也是很好的。”
傅父點點頭:“只要夢綾同意,我立馬給洪量寫信,讓他舉薦夢綾。”
“你居然能走出這一步,讓夢綾離開這里。老爺,你真舍得?”
“為了她的安全和一生的幸福,就必須這么做,我是保護不了她一輩子的啊!我也不想把事情告訴洪量,徒增他的負擔,所以只有在我還在世,有能力的時候,安頓好夢綾,這才——”
“這次對得起她的娘是吧?!”傅母深深地看了一眼傅父。
傅父以為本要一番口舌才能說服傅夢綾,沒想到傅夢綾聽完他的建議,一口便答應了。
“夢綾,你真的愿意去?”傅父不禁問她。
“夢綾早晚要嫁人,婚姻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聽從爹的安排。”傅夢綾堅定地說道。對于她來說,離開這里,忘記這里發生的一切,是她迫不及待的,只是舍不得自己的父母。
“既然如此,也不耽擱了,我馬上給你哥寫信。”
皇帝自然巴不得有人自告奮勇,而且又是朝廷官員的妹妹,事情辦得很順利。一個月后,就接到皇帝的旨意,傅夢綾被封為淑安公主,出嫁術江國大王子權杉。
歐皓之得知此事后大為吃驚,趕來想阻止傅夢綾,后者卻淡然一笑:“我心意已決。”
“王府也接到這圣旨了,王爺也知道了。”歐皓之小心翼翼地說道。
“這件事早就是涴汾城的佳話了,自然人人都知道。”傅夢綾道。
“夢綾,你真的考慮清楚了么?”歐皓之看著眼前帶著愁容的美人,心中嘆息不止。
“嗯。皓之哥哥,我知道你關心我,這是我自己的決定,不會后悔的。我想你這次應該會覺得我的選擇并不是最壞的了吧。”
“但也未必是最好的。”
“皓之哥哥,我走后,我爹娘就交給你了,哥哥在上京,我如今又要嫁去術江,爹娘身邊沒有人盡孝了,你就替我多來看看他們吧!”
“這是自然的。”
傅夢綾走上前,緊緊握住他的手:“我把你看成親人一般,只有對你才放心!我最放不下的就是爹娘,有了你的承諾,我就安心了!謝謝你,對不起!”
歐皓之心里一痛:“今后不知道何時才能見面,你要好好照顧你自己。”
“你也是,皓之哥哥,我會想念你的!”
“如果有什么事,就寫信給我,我一定赴湯蹈火!”
傅夢綾失笑:“我不會讓自己有事的,哥哥信上說他去過術江,見過術江大王子,是個很好的青年,我算不算是因禍得福呢,說不定我以后過得很好!”
“夢綾一定會過得很好!將來還能成為術江國的王后!”歐皓之含著淚笑道。
“到時候我一定請皓之哥哥來做客。”傅夢綾如孩童一般打趣道。
“我等著那一天!夢綾,一定要讓自己幸福!”歐皓之道:“我想你去術江要比在王府好太多了,雖然都是皇家,但是術江是一夫一妻制的,他以后只有你一個妻子,我相信他一定會很愛你的,你那么美,那么好,那么有才,你會幸福的,也不必和任何人分享你的丈夫了!”
“聽上去真的很美好!皓之哥哥,你也要好好照顧自己,無論如何你要找個真心待你的姑娘,也幸福地過一輩子!”
“聽天由命吧!”歐皓之苦笑道。
傅夢綾看著外面蕭條的冬景:“春天依舊會來,只是不會再屬于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