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海潮生,落日微圓。
四處的海水紛紛退開,如同迎接貴客;遠方的飛鳥陣陣高鳴,似乎很是歡愉。
碧海藍天,師尊現!
一個白衣微瘦的中年男子身影自半空浮現,于海面上如履平地地緩緩走來,負手而立。
他隨手摘取一朵浪花,任意放落,任它隨波逐流,淡淡一嘆。
俗世變遷,萬事流轉,皆不過隨流水命。
他繼續踏步,周遭的魚兒紛紛涌現,歡呼雀躍,蛟龍為之低鳴,嚎叫不止。
他走得很慢,似閑庭闊步,竟不似個中年道人,反而似年輕的貴家公子哥。
師尊走到了人群面前。
天清帶著眾人站在他身前,抱拳禮道:“參見師尊。”
師尊微微點頭,一擺手示意不必拘謹。
第一層禮儀過后,小無極宮門人立即就恢復了本性。
七師姐葉舞雩,八師姐韓韶音立刻沖上前握住師尊的左手右臂,輕輕搖晃著。活像女孩兒家承歡膝下,對著父親撒嬌。
她們兩人雖快,卻快不過蘇羽飛。
只在行完禮的那一刻,蘇羽飛便是立即沖了上去,甚至使出了飛羽醉月步,果斷堅決地抱住了師尊大腿。
那模樣,要多殷勤有多殷勤啊。
五師兄寧霖雲不甘蘇羽飛獨占鰲頭,一挪酒步便是沖到抱住了另外一只大腿,也只不過比蘇羽飛慢了半拍。
六師兄陸仙流幫師尊拍了拍身上根本纖塵未染的道袍。
九師兄馥書封捧著一本書遞到了師尊面前孝敬。
為了不打擊他的自信心,師尊從來也不揭穿自己其實不吃書的事實。
三師姐月如意很快就從懷里取出玉梳,輕輕解開師尊的發冠,然后為師尊小心地梳起頭來。
四師兄古笙傻傻地看著師尊,傻傻地笑了兩聲。
大師兄天清抱拳之后,躬身站在了旁邊,并沒有再度上前,只是拱手而立,姿勢恭敬到了極點。
師尊很是滿意地想要捋一捋胡須,卻不想左右手都被葉韓纏住,一時片刻竟是無計可施。
楚天簫在后方看得驚心動魄。
傳說中的師尊不是應該都是世外高人,不理塵世?一代無敵英才,怎會是面前這個慈祥和藹的中年男子?
況且,傳說中不是嚴師出高徒的么?傳說中的小無極宮宮主不是應該各種威嚴的么?傳說中的門派師長不都是大家背后各種腹誹的對象么?怎么看起來大家一點都不怕師尊,還這么親近?
楚天簫正在那里不斷郁悶猜想,就聽師尊中和的聲音響起。
“你們的小師弟現在在哪里?”
眾人聞言連忙閃開,紛紛退到兩旁,然后把目光紛紛對準了楚天簫。
楚天簫突然被萬眾矚目,尤其是當師尊腳步聲傳來,他不由得心臟狂跳。
低下頭來一揖到底,恭恭敬敬地說道:“徒兒楚天簫,拜見師尊。”
便聽一個溫和的聲音響起。
“不必多禮,站起身來讓為師瞧瞧?!?
楚天簫不敢怠慢,連忙直起身子對著師尊。
眼前只有一個面容英俊而微有風霜,周身毫無架子只有溫和慈祥氣息的中年道袍男子。
雖是如此,楚天簫卻感覺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壓力,禁不住微微喘息起來,幾乎便要跪倒。
那是一種來自靈魂的威壓,極其霸道強橫。
只是師尊明明只是在微微笑著,卻自然便流露出這種天下無敵的霸氣威勢。若真與他動手的那些人,沒動手之前要是被他目光一掃,想必早就已經嚇得半死了吧。
有些人便是天生有一種君臨天下,唯我獨尊的氣勢。
師尊毫無疑問便是這樣的人。
這便是天下第一,六界界尊,小無極宮現任宮主無心師尊?!
然后他感覺到師尊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掃過,所到之處就好像連靈魂都要被看穿。
猛然間他感覺到右臂很是不舒服,那柄許久未動彈的六道劍此次爆發出一股極其強勁的響動。從來沒有過一次,六道劍這么想要破體而出!
他立即將求助的目光投向師尊,然而當他抬起眸子來對著師尊的烏黑深眸,他立刻呆住了。
就好像陷入了無窮亙古,璀璨繁華的星河。
完全……迷失了道路。
他忘卻了右臂那正在劇烈抖動的六道劍,忘記了自己身在何方。
“咳咳?!?
輕輕的兩聲咳嗽,他很快便反應過來,退出了幻境。
“你和為師境界相差太大,并且你執念太深,太易被未知吸引。”
師尊淡淡說著,然后上前撫摸了一下他右臂上正閃閃發光的金色劍形印記。
“十五年了……”
從楚天簫出生,到他今日拜入小無極宮,已然過了整整十五年。
“為師總算和你還有些緣分,竟能復見。”
楚天簫抱拳道:“只是……讓師尊久等了……”
師尊淡淡搖頭,說道:“是為師……讓你久等了才對。”
楚天簫正要說句不敢,師尊已然將他右臂上的金色印記壓下。
“此封印再沒有保留的必要了?!?
師尊淡淡對著楚天簫說道,然后道袍一卷,拉起他的右臂,淡淡說道,“走吧,跟為師去個地方。”
楚天簫正要回應,便聽師尊淡淡說道。
“為你取出體內的六道劍?!?
此話一出,楚天簫心立刻跳到了脖頸。
傳說中的師尊佩劍,六道劍??!
過往靠著被封印的六道劍劍氣,他便可以頂住四小將之一血祭了全城的力量,便能在四大將那樣的危險人物手下存活,甚至越境戰斗過!那時他便想,如若完全的六道劍,該是怎樣生猛的存在?
今天終于要出現了么?
只不過……
他心頭閃過一絲不安。
似是看穿了他的小心思,師尊淡淡說道:“取出來,自然送給你?!?
“就當是為師送你的見面禮吧。”
楚天簫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師尊是要把他的這把佩劍……送給自己?
見面禮?這見面禮也太貴重了吧?
“師尊你偏心啊——”
遠處的小無極宮門人紛紛叫嚷起來,大肆起哄。
師尊搖搖頭,拉起楚天簫的小手帶著他凌空漫步,漸漸走遠那一片海域。
天清等人對著那頭抱拳一禮。
然后便聽一陣爆破聲,旋即一個非常熟悉的聲音自海面響起。
“哈哈哈哈,我終于出來了!”可愛又萌萌噠的侏儒自楚天簫背著的包裹里閃現而出,對著蒼天大地好好深深吸了口氣。
“該死的煞氣,壓制了我這么久,生意都沒得做了……這么恐怖的煞氣,那客官怎么活得下來的不知道……”
“叮咚!星天三千卷,為您服務。我是小星君。”
值此之時,楚天簫再不能保持沉默,尷尬而又微有些許懷舊地說道:“小星君,好久不見了……”
“客官,是你啊,你還活著呢!”小星君見到他那是格外開心,楚天簫從他眸子中讀出的不單單是單純的搖錢樹意味,更有一絲真切的關懷。
心頭微微一感動。
然而這感動下一刻就沒了。
“客官,都好久沒做生意了,我今天給你打個八折,什么問題您隨便來!”
楚天簫啞然,就見一直被晾在一旁的師尊淡淡一笑,說道:“小星君,你好啊?!?
“啊啊啊啊啊……”小星君頓時嘴角笑意盡去,匍匐在海面上,顫聲道,“主……主人?”
楚天簫不解地看向師尊,不是說九師兄才是他的主人?
師尊淡淡說道:“叫師尊吧,我已把你送給了老九。”
小星君不敢頂嘴,只有一句一個是。
完了完了,怎么剛出來就遇到師尊了……客官體內有煞氣的事,我是說呢,還是不說呢……
“小無極宮最是瞧不起一切只靠外力,不思自主之人,所以。”師尊帶著一種很淡的口氣,卻宛如審判,“為師決定把星天三千卷暫時收回,等下一次……唔,再還給你?!?
小星君哪里敢說不,而楚天簫心里再多嘀咕也不能在嘴上說出來。
師尊輕描淡寫地收走了星天三千卷,旋即拉著楚天簫再度深入蔚藍大海。
楚天簫從沒有吹過今天這么舒暢的海風,從沒有發覺今日的落日是如此美。
只因為現在師尊牽著他瘦小的手腕。
看著這個和藹可親的中年男子,他還是不能把他和那些傳奇對應到一起。
這真的是師尊么?
原來師尊就長這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