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路丁宇,呵……”姚遠自言自語似的低喃了一句,又嘲諷一笑。他轉(zhuǎn)過身來,看著溫路寧的眼睛,彎起嘴角,說:“你很想知道?”
窗外,是冷風呼嘯而過的聲音。屋內(nèi),卻也不見得多溫暖。
“可是我一點都不想告訴你。”
啪。
門開了又關(guān)上。
指間的那根煙緩緩燃燒著,形成長長的煙蒂。直到承載不了煙灰的重量,銀灰色的塵埃最終落地。
溫路寧只感覺手指一燙,本能地松手。還未熄滅的一點火星給地毯留下了半個指甲殼大小的黑斑。手指動了動,也沒再理會它。溫路寧仿佛脫力般得陷入沙發(fā)里,看著天花板,似乎是在思考似乎又什么也沒想。
今晚七點,他到了城東高橋旁的倉庫。你那里有一條疏于管理的臭水溝,散發(fā)著難聞的氣味。倉庫被廢棄很久了,巨大的鐵門上滿是銹斑。溫路寧到那里的時候,門鎖已經(jīng)開了,兩道門之間留了道縫。有微弱的光透出來。似乎還有人在說話的聲音。
溫路寧沒有在門口停留多久,推門而出。鐵門發(fā)出巨大的響聲,倉庫里的兩人都看了過來。姚安坐在一張很老舊的椅子上,穿著黑色的長大衣,神情冷峻。而另一個人……另一個人躺在姚安的腳邊,看起來十分……慘不忍睹。
即使那已經(jīng)是張被白般蹂躪過的臉,溫路寧還是在下一秒,看見了過去的影子。
——是陸淮。
彼時他已經(jīng)知道,陸淮是秦家的私生子。卻不知道秦家小姐又是陸淮的私生女,家丑不可外揚,只好在秦家小姐出生那天就將她過繼給了秦家名正言順的兒子。據(jù)說陸淮此人雖然不羈放蕩,流氓混混樣的處世,可對于這個私生女,卻是嫉妒疼愛的。當然,是以叔叔的身份。而姚安之所以故意接近秦家小姐的一個很重要的原因,便是為了引陸淮出現(xiàn)。可陸淮行走江湖這么多年,早就老奸巨猾成性,怎么會輕易上當。所以其間姚安一定還用了些旁的手段,只是便不為人知了。
溫路寧對陸淮的印象幾乎全無,只是不知為什么,在見到他本人的一剎那,過去的陸淮突然便出現(xiàn)在了他腦中。
細長的眼睛,鷹鉤鼻,薄唇,十分尖嘴猴腮而又刻薄。他的毛發(fā)很稀疏,還偏黃,油性。從前總是濕漉漉地貼著頭皮,看起來油膩惡心。特別他還沒什么穿衣品位,總是邋邋遢遢地,也不愛干凈。要不是憑借著他的陰險走上了高位,沒有任何人愿意接近他。就是這么一副實在讓人產(chǎn)生不了好感的特別長相,他竟然能夠忘記,真是神奇。
他不知道他們在這里待了多久了。只是陸淮的樣子看起來并不好。他看見溫路寧的那刻先是疑惑,繼而恍悟。脫口而出:“是你。”
溫路寧想了想,選擇蹲下身,拉近些兩人之間的距離:“對,就是我。平安的小跟班。”
一旁的姚安在聽見這句話后不動聲色地看了他一眼。
陸淮猛地咳嗽起來,嘴里噴出血,溫路寧及時站起身避開。
過了一會兒,陸淮的咳嗽止住了,鼻青臉腫的臉上又扯了抹難看到極點的笑:“呵,果然是因為平安。我一早就知道,你們會找來的。只是這么多年過去了,你們怎么才出現(xiàn)呢?呵呵。”不愧是當年道上出了名的奸詐軍師,一句話說得在場兩個敵人都心中大震。
溫路寧問自己,是啊,都這么多年了,他才想起來報仇。為什么呢?當初的自己干什么去了。這樣想了,心里就只滿滿的酸澀和沉痛,就像有人一點點揪著他的心,懲罰他,質(zhì)問他。他害怕只有一個名為“軟弱”的蒼白借口,所以,他不敢問自己。
而姚安呢,他又為什么?溫路寧一早就知道平安與姚安的關(guān)系,難道從頭都只是平安一頭子熱?可假如如此,姚安現(xiàn)在又在做什么呢?可如果不是,為何又在這么多年后才做這些遲到了的彌補。
在場的兩個人都沒有看到,姚安的眼底劃過一抹沉痛。他好似在竭力壓抑著某種情緒,那是一旦松懈便坍塌的崩潰。
陸淮的視線在兩人之間流轉(zhuǎn),忽然呵呵笑起來,然后邊笑邊說:“看,你們其實并沒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在乎平安。所以,你才會在平安死后的第二天不告而別。而你,”他死死盯著姚安,說:“帶著你的人,心安理得地踏上平安用死亡為你開辟的路。”
細長的眼皮下,眼珠詭異地轉(zhuǎn)動,“姚安,你心虛了嗎?你當年多么風光啊,連平安都被你折服。可到頭來呢,你只是一只jc狗,你和我們這些混混沒有兩樣。不,不對,你比我們還要冷血,還要殘酷,你甚至可以利用死去的愛人——”
砰——
姚安一鐵棍子照著陸淮的膝蓋就砸了下去,空曠的倉庫里頓時想起陸淮凄厲的嚎叫。
溫路寧看了眼姚安,又看了看他緊緊攥著鐵棍到發(fā)抖的手。沉默地走到陸淮身側(cè),陸淮兩只手抱著膝蓋渾身瑟瑟發(fā)抖。溫路寧輕輕地撥開陸淮的兩只手,在對方恐懼的目光中,握住了他的膝蓋,用力——
——啊!!!!!!!
溫路寧:“現(xiàn)在,你可以把當天的事情完整地敘述一遍了。”
陸淮在平安死的那天有完美的不在場證據(jù),因為他正在外地辦事。可事實上,他并沒有去外地,而是一直潛伏在平安四周。那天身為臥底的姚安正將收集好的證據(jù)往局里送去,沒有人知道,他抽走了關(guān)于平安的大部分資料。
而平安,被陸淮籌備依舊的陷阱所困。如果只有他一個人,不是不能脫身。只是,他不是一個人。陸淮抓來了另一個人,姚安的外甥——姚遠。
姚安天性淡漠,唯獨對姚遠有一份不足為外人道也的疼愛。姚安曾經(jīng)與平安說過,自己有個外甥,說起來時連緊繃的臉都柔和了幾分。所以,就因為姚遠,平安選擇了留下。
那個地方很冷,很空。也是一個冬夜,風很大。
陸淮在舉起槍來的時候瞄準的是平安,面對著平安無絲毫感情波動的眸子,他心下一動便將方向轉(zhuǎn)到姚遠身上,同時扣下扳機。而不知出于本能還是什么,平安就那么推開了姚遠。他當時心里在想什么,這個世界上除了他,再沒有人會知道的。
人們同樣不知道的是,陸淮并不敢殺姚遠。他算準了平安會撲上來,而他想要的,是平安的死,和姚安的痛不欲生。
后來,陸淮逃離。姚安帶著人踏平了組織,同時,找到了平安的尸體。
“這么說,黑鷹其實沒有死。”溫路寧忽然開口。
陸淮有那么一瞬間的慌張,又很快掩飾過去。可這一秒,已經(jīng)足夠讓溫路寧了解真相了。他冷笑:“好一出‘偷梁換柱’的好戲。”
在他們都以為黑鷹已經(jīng)死了的時候,原來人家在不知名的天外享受生活。而從整件事可以輕易猜出,陸淮要殺平安,是黑鷹默許的。可身為黑鷹得力左右手的平安,又為什么會被殺呢。也只有一個原因了——姚安。
想到這一層,溫路寧看向姚安的眼神便有些冷了。
這晚他們離別時候,姚安破天荒地多說了幾句:“這件事你不要管了。”
溫路寧冷笑:“理由。”
姚安同樣冷冷地看著他,說:“不論是黑鷹還是陸淮,都應(yīng)該留給法律懲戒,你沒有那個權(quán)力。”
他仿佛聽到了世間最搞笑的笑話,說:“哈,你有這個資格說我嗎。”
姚安沉默,再開口時卻帶上了幾絲不易察覺的疲憊,說:“總之,我不會允許你再插手。就這樣吧。”
而他留給溫路寧的最后一句話是:“照顧好阿遠。”
溫路寧沒有回答。
俺繼續(xù)請大家?guī)臀尹c個贊~嘿嘿,有新浪微博的親們就順手啦~微博號是:leslie_ph?第一條就是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