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試結束，洛維等人表情古怪地走出了會議室，他們原本準備的各種原子領域知識，各種操縱魔法陣的技巧，統統都沒有派上用場，伊文斯先生的題目實在古怪得讓人難以想象，尤其什麼人生的規劃，這還需要回答，不就是奧術和魔法等級從一到二，從二到三，依次類推嗎？

不過，這樣簡單的回答顯然是無法讓伊文斯先生滿意的，於是每位面試者都或多或少添加了自己理解的部分，比如奧菲莉亞對自己知識體系和擅長領域的規劃，比如布萊克對自己如何從索拉爾羣島返回阿林厄的安排，也有很多人將原子研究所放入了自己的人生規劃裡。

一想到剛纔介紹自己優點和缺點的場景，一想到自己的人生規劃裡莫名其妙加上了尋找一位志同道合伴侶的內容，洛維就臉熱無比，不敢與周圍的同伴對視，害怕發現他們眼中的嘲笑，在他心裡，這完全是一場充滿羞恥感的面試。

其實其他人和他相差不多，剛纔不知道多少面試者一時衝動，在自我介紹時將過去如何悲慘的往事也講了出來，起初還想著能換取同情和憐憫，等到面試結束，就只剩下了臉上火辣辣發燙的感覺，恨不得將衣服脫下來遮住腦袋。

羅克笑得頗爲燦爛地道：“你們在這裡等待十分鐘，路西恩很快就會做出選擇。”

這樣別開生面的面試方式讓他相當開心，尤其那一位位面試者生澀表達著自己的時候。

聽到羅克的話。洛維等人的害羞頓時消失，只剩下緊張和期待。隨著羅克進入會議室。大門關上，他們的心跳是越來越快，聲音是越來越響。

咚咚咚，咚咚咚，洛維覺得自己必須說些什麼呢，要不然很可能緊張得暈過去，他張了張嘴巴道：“艾莉卡，你說伊文斯先生會挑中誰？”

話一出口。洛維就嚇了一跳，他從未想過自己的聲音能如此沙啞，如此乾澀，就像是別人在說話一樣。

艾莉卡鼻翼輕微抽動，聲音很低沉地道：“到了現在，說什麼都是多餘的，該展示的能力都展示出來了。”

一旁的布萊克雖然心中緊張。但好歹也是在羣島這麼惡劣的環境下晉升了正式魔法師的人，表面還保持著鎮定，笑容有點僵硬地對奧菲莉亞道：“我覺得你很有希望，表現得很好。”

奧菲莉亞淺笑道：“不要說這樣的話，會讓我忍不住投入更多期待的，而希望越大。失望也就會加倍放大。”

她說得平平淡淡，可兩隻手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緊握了起來。

壓抑到讓人窒息的氣氛裡，大門吱呀一聲打開了，他們同時擡起頭，充滿期待又非常緊張地看著走出來的伊文斯先生。

路西恩微笑道：“你們都很優秀。也都充滿潛質，可惜原子研究所暫時只需要十名助手。我不得不做出相當困難的挑選，儘量選擇那些更貼近需要的，第一個人選，巴爾扎利先生。”

洛維在學校的老師，那位中年男子興奮地連續揮舞了幾下拳頭，不過畢竟是二環魔法師，他勉強保持住了風度。

“第二個人選，奧菲莉亞。”路西恩清越溫和的聲音傳入了奧菲莉亞耳中。

她一時反應不過來地擡起頭，茫然地看著路西恩，然後看到路西恩對她微笑點了點頭。

直到此時，她才明白自己被原子研究所挑中了，蔚藍的眼睛裡突然泛起了一層水霧。

這樣的成功，沒有用任何金錢和材料去賄賂，也沒有用自己的肉體和感情去交換，全是靠自身的魔法和奧術能力堂堂正正得來的！

這對因爲某些事情不得不離開阿林厄的奧菲莉亞來說是來之不易的肯定，她雙手擡起，捂住了臉孔，不讓人看到她一時的軟弱。

聽著伊文斯先生一個個宣佈人選，聽到周圍響起一聲聲激動歡呼聲，洛維是越來越緊張，下意識屏住了呼吸，布萊克先生入選了，艾莉卡入選了，之前認識的兩位學徒也入選了，可爲什麼一直沒有自己？

“第十個人選，洛維。”

洛維只覺眼前有無數星星浮現，差點就腿軟倒地，強烈的欣喜和激動就像火山爆發般噴涌出來，弄得自己頭腦發脹，眼睛溼潤。

“不要暈倒了，要是你身體太差，我會考慮退貨的。”路西恩說著別人不懂的冷幽默。

而聽在洛維耳中，這卻如同精靈歌聲般美妙，忙不迭地道：“不會，不會，伊文斯先生，我身體很好的！”

他視線裡的一切似乎突然之間都變得可愛和燦爛起來。

吩咐傑羅姆安排十名助手的事情後，路西恩前往了事務委員會，想看看湯譜的審訊進展。

“他們已經招認了，兩個是南方教會的間諜，一個與北方教會有關，一個被神聖海爾茲帝國的情報人員引誘，他們都被許諾，只要能混入原子研究所，就能得到豐厚的報酬，以後每提供一條關於研究所或者你的情報，都能得到相應的酬勞。”湯姆將審訊資料遞給了路西恩，疑惑地道，“神聖海爾茲帝國關心你做什麼，對付魔法師的事情不是一向由教會主導嗎？”

路西恩揉了揉眉頭，自己在異度空間破壞了魯道夫二世的計劃，又明顯與銀月有關，他怎麼可能不關注自己，當然，這種事情是不便對湯譜說的，這是屬於最高評議團級的機密。

隨意翻了翻審訊資料，路西恩目光忽然凝固，伊薩克給出的收買他的守夜人影像是如此熟悉。

“明斯克……朱莉安娜……”路西恩低聲念出了這兩個名字。

當初萊茵投影到小丑夢裡的時候，路西恩就知道了阿莫頓有問題。也知道了與小丑混在一起的幾位守夜人是誰，都是什麼樣子。

這原本沒有問題。因爲之前路西恩已經碰到了天騎士倫德，他們跟隨阿莫頓調過來很正常，但據伊薩克講述，這兩位守夜人三年前就輪流與他見面，一直希望他能混到自己身邊，也就是說，在薩爾德成爲霍爾姆教區樞機主教前至少三年，他就已經在佈置這面的事情。

“難怪當初他要隱瞞娜塔莎和我的事情。不過計劃這麼深遠，他就那麼有把握一定能調過來？”路西恩略微疑惑，然後對湯譜道，“找機會綴上這兩名守夜人，不要急著除去，做長期的監控。”

“同時安排戰鬥法師部的法師暗中保護娜塔莎小型騎士團副團長約翰的家人，不要讓他們知道。也不要與娜塔莎安排的情報人員衝突。”

這兩名守夜人對自己充滿恨意，路西恩擔心什麼時候他們就失控了。

“好。”湯譜對路西恩是越來越客氣，不提他“新鍊金術”帶來的地位變化，光是他魔法實力的提升就讓人似乎看到了下一位傳奇魔法師。

…………

七月三十日，經歷了保守派刺殺的娜塔莎女王自然毫無疑問地駕臨了霍爾姆皇家魔法塔，並且宣佈要與這裡的王室長輩共進晚餐。慶祝自己的生日，第二天才返回內克瑟宮。

考慮到詹姆斯公爵、羅素公爵當時也被刺殺，肯定怒火洶涌，保守派的貴族們對此沒有表示反對。

夜色漸深，在霍爾姆皇家魔法塔宴會大廳與王室成員歡度著生日的娜塔莎中途就藉口要見海瑟薇離開了。

提著裙襬。她像是衝鋒的騎士，飛快地走到了路西恩的辦公室外面。

伸手敲門。可房門卻吱呀一聲自己打開了，裡面同時響起了動聽的鋼琴聲，悠揚的音樂如同一道道盪開的水紋，清新而美好，夢幻浪漫的氣氛迅速籠罩住房間。

娜塔莎悄悄關上房門，看著鋼琴旁十指跳動的路西恩，他穿著在阿爾託時常見的黑色禮服，帶著同色領結，神情柔和而投入，不時望過來的目光幽深得彷彿能吸引人的靈魂。

路西恩心中則突地浮現出一抹驚豔的感覺，今天的娜塔莎沒有穿慣常的深色系裙子，也不是騎士服和盔甲，而是一套有著簡單蕾絲邊的白色長裙，配上同色的手套和絲襪，挽起的長髮，淺色的寬緣帽，像是一位新娘突然闖了進來，原本的英姿颯爽和紫羅蘭般的明豔之中多了幾分純潔清新的味道。

房間內的佈置與上次相差不多，唯一的例外是鋼琴周圍放著長笛、雙簧管、大提琴、銅管、小提琴等樂器，就像那裡原本有一隻小型交響樂團，但現在全都消失不見了，只留下擺放整齊的各種器物。

與路西恩目光相接，聽著這樣細緻優美的樂曲，娜塔莎之前的迫切急躁全部消失，淺笑著慢慢走近路西恩，在圓形餐桌旁站著。

她知道這是路西恩上次準備的鋼琴小品《致娜塔莎的詩》，可是由於那次相聚時互相確定了心意，激情燃燒，所以完全忘記了這件事情，後來通話時，路西恩也就順勢推到了自己的生日。

音符彷彿流水充滿房間，柔和地飄蕩起伏，撫慰著心靈，浪漫的情調化作旋律迴盪在耳畔。

等到路西恩彈奏完畢，娜塔莎鼓起掌來，就要去拉起自己的騎士。

可她卻看到路西恩笑著搖了搖頭，示意還有一首樂曲：

“這纔是今天的生日禮物。”

路西恩笑著拿起了長笛，放到嘴邊，吹出了一段不同於以往的旋律，宛如鳥鳴的聲音。

長笛剛結束，雙簧管就自己飛了過來，被路西恩奏出了春光般美麗的“景色”。

娜塔莎疑惑地看著路西恩，這是她從未聽過的音樂風格，是他新的創作嗎？

路西恩手中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多了一把小提琴，凝望著娜塔莎，拉響了一段深情款款富有詩意的旋律。

輕盈柔和的小提琴聲傳入娜塔莎耳中，似乎有什麼擊中了她的心靈，這段旋律是如此美妙，如此浪漫，可又彷彿蘊含著淡淡的哀傷，讓人感同身受。

這與娜塔莎過去學的任何一種音樂都不相同，卻又那樣的富有感染力，優美到震撼心靈，像是路西恩在對自己述說著心中的情意。

最好的音樂沒有風格的隔閡，娜塔莎看著黑髮黑眼，優雅拉著小提琴的路西恩，在這樣的旋律裡沉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