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多人已經(jīng)散開了去,唯有一個女人,她一直靜默看著阡陌,未曾動手,也未曾動口。
她的發(fā)雖然亂,但卻飄逸,她的衣服很是樸素,卻更吸人眼球,純凈而美好。
阡陌望向她,她只是輕輕點頭微笑,然后便點著腳尖走了過來,她走路的姿勢很怪。
那女人走到阡陌的面前,又是拘了一禮,“皇帝既然將我們流放在至此,便再也不會將我們領(lǐng)回去了。姑娘,這謊話背后是有什么目的?”
百里阡陌對這個女人有了興趣,“既然你已經(jīng)遠離是非,又何必問這些?”
“看來我們是同一種人,裝作漂泊無情,淡漠拋去紅塵,但骨子里都是有著不認輸?shù)膭拧!?
百里阡陌微笑,她知道眼前這個女人必定不會在這冷宮長待了,她說了,她是一個不會認輸?shù)娜恕?
“雪麒參,我知道在哪里,只是你要雪麒參可以,我也想請你還我一個人情。”女人說話柔聲,卻透著一股堅韌。
“最好,兩清。”
“你再見到皇帝之后,替我?guī)г捊o他。”女人停頓了一下,眼里忽然滿是恨意,“九泉之下我做鬼,他也休想九天之上作成仙!告訴他,這是阿舞的遺言。”
不恨不罷休,一恨千古難解愁。
阡陌點頭,她似乎還未體驗過這樣的仇恨,所以對她這種用死來恨一個人的方法,實在難以茍同。
梧桐樹葉飄飄灑灑,像是下了一場落葉的雨,因為不艷麗而不繽紛,但卻美到讓人窒息。
阿舞從自己的房間里拿出了一個錦盒,打開后,便是通體雪白形似人形的人參。
那便是珍品雪麒參,阿舞將盒子遞給阡陌,“當日見到蔡公公將這盒子放在門前那樹上,便知道以后定是有用,故趁沒人的時候偷偷取了下來。”
阡陌接過盒子,心里一陣高興,又是一陣悲涼,她意識到在她的心里夜星宇并非一個無關(guān)緊要的人。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他便是她丈夫,就算兩人各自無情,那也要相敬為賓。
可悲的是,即便她想好好過,那夜星宇也未必要這無情的一世夫妻的緣分。
阿舞見她再猶豫什么,便道,“自古龍在上,鳳在下。女人總是被男人擺布,父親,兄弟,夫君……呵呵。”她是在提醒自己,亦是警惕以后的阡陌,“可有時候,我們也要為自己想想,王妃,好好待自己。”
阿舞說完,便轉(zhuǎn)身進了自己的房間。
阡陌抬頭望著已經(jīng)緊閉的房門,倒也是覺得阿舞竟然是能猜懂了自己的心思。
將雪麒參放在夜傲天眼前的時候,她很滿意地看到了一個皇帝的驚愕。
“朕未曾想到,你這么快就能拿到這東西。”
他倒是很實誠,“你確實聰明,聽婆婆說,你竟然讓那些瘋子替你找東西?”
“婆婆?”她略有疑惑,想到那個滿頭白發(fā)的老太婆之后,便恍然大悟道,“看來,這白發(fā)婆婆來頭不小。”
她揚起勝利的一笑,“讓那些所謂的瘋女人找東西,主要還是皇上你教的好。”
若不是你讓她們對榮華富貴,爭名奪利如此熱衷,她們也不會真的給自己找雪麒參。
皇帝也是哼笑一聲,“看來,真的弟媳有一張很伶俐的嘴巴子。”
“皇上,難道不想知道是誰找到了這雪麒參?”她迫不及待地想讓皇帝知道有一個女人比她的嘴巴子更厲害。
皇上倒也顯得無所謂,端起這盒子仔細端詳,“是誰,倒是不重要。不過既然你沒有讓朕去見那個瘋婆子,想必是跟她有了其他的交易,朕倒是想聽聽關(guān)于你們的交易。”
“哦,月華只是答應(yīng)給她捎話給皇上。”阡陌雙鬢長發(fā)隨著晚風輕輕飄逸,而后兩邊的嘴角微微彎曲,“她原話是這樣說的,九泉之下我做鬼,他也休想九天之上作成仙!”
皇帝的臉色已經(jīng)鐵青,他的本來捧著盒子的雙手已經(jīng)開始無力顫抖,他雙眼聚焦在地面,眉間充滿了怨氣和恨意。
可阡陌還要雪上加霜,“哦,她務(wù)必讓月華告訴皇上,這是阿舞的遺言!”
皇帝突然偏轉(zhuǎn)頭,看著眼前的百里阡陌。
他雙拳緊握扣在案桌上,已經(jīng)青筋暴露,面色從鐵青到漲紅再到冷白,額頭竟然還有細微的汗珠,他眼里的怒火幾乎要噴了出來。
忽然他雙拳一甩,阡陌只聽到那一桌的筆墨紙硯全部滾在了地上。
“滾!滾出去!”他歇斯底里吼叫,完全是一個暴怒的獅子。
阡陌趕緊從地上撿起雪麒參,慢條斯理地告退了出去。
剛退出房間,便聽到里面各種被摔的聲音,瓷器?燈具?書架?聲音很雜很亂,她不知道原來男人發(fā)脾氣了,也是想摔東西的。
她偷笑,可她也對皇帝和阿舞之間的情史產(chǎn)生了莫大的興趣。
一拿到雪麒參,她趕緊讓蔡公公將采兒帶到城門口,準備出城回王府。
可是左等右等,就是不見采兒和蔡公公的人影,阡陌倒是不擔心采兒會出事,因為采兒很可能就是皇宮的人。
只是她想早點將雪麒參送回王府。
“蘇乞人!”他應(yīng)該是在附近的。
果然,只一聲,乞人便從城門上跳了下來,滿臉春光地看著這個女人道,“什么事?”
“將雪麒參速速送回王府交給肖總管救王爺?shù)拿!碧K乞人一個人更快,她們坐馬車也是慢的,還不如讓乞人先送回去。
蘇乞人的臉瞬間就拉了下來,“什么時候,王妃這么關(guān)心伺候咱家王爺了?”
“跟你無關(guān)。”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阡陌總能感覺到,只要她一提到夜星宇,蘇乞人就會莫名一張臭臉。
蘇乞人堵著氣,也不接那錦盒,阡陌第一次有些怒了,“你送不送?”
“不送!”
“那你是想讓我做寡婦嗎?他是我丈夫,他死了,我也就完了。”她很生氣。
蘇乞人走近她一點,低頭望著她的眼眸,“你究竟忘了多少?為什么你對夜星宇還是那么好?”
再一次,她好像聽到了關(guān)于自己的秘密。
阡陌收下手中的錦盒,雙眸閃著光芒,很是迷惑,“我從未患過失憶癥,你是不是認錯人了。”
“我不會!”蘇乞人很大聲地回復了她的猜想,“百里阡陌!”
他幾乎是怒吼著她的名字,“百里阡陌,百里阡陌……”
阡陌更是被他弄得一生的雞皮疙瘩,“你要是知道什么就告訴我,為什么不說?”
蘇乞人愣住了,他為什么不說?因為夜星宇也沒有說。
既然她已經(jīng)忘了過去,又何必牽扯出來讓她愧疚,憎恨,厭世,甚至是報復他們。
他還是沒有說,默默從她手上拿過那個救命的錦盒,“你是百里阡陌,我便永遠是蘇乞人。”
百里阡陌只聽到了這句話,便再也看不見蘇乞人的背影。
她究竟發(fā)生過什么事情,他說的以前,為什么她一點印象都沒有。難道自己真的患過失憶癥?
她越想心越煩,她有個毛病,越是讓她頭疼的事情,她就越想搞明白,弄的透透徹徹。
忽而又想起那日在碧蓮居的夜星宇,將她抱的那么緊,像失而復得的情人。
是不是也和她以前的事情有關(guān)?
正在思慮,便被一聲大喝給驚醒。
采兒站在馬車邊上,還是如往常一樣天真到讓人心癢癢的笑意,“姐姐,我都站在這里這么久了,你都沒有看見我嗎?”
她有心事,如何會看到其他的人。
阡陌搖搖頭,也不作聲,便和采兒一起上了車,“乞人先送藥回去了。”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