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東。
西雲(yún)呈出壯麗的紅霞,山野下是貧瘠的部落,皮氈的帳篷並不多,依舊有部分人活動的痕跡,不遠(yuǎn)的草地上,瘦弱的羊羣啃食稀少的草皮,牧羊的烏桓人有些木訥的盯著四處尋找青草的身影。
不久,一匹快馬從遠(yuǎn)方闖入了他的視野,奔跑的馬背上,有人搖搖晃晃墜落到地面,隨即又爬起來,拼命的朝這邊奔跑,用著烏桓話大聲的叫嚷,不斷的揮舞手臂發(fā)出警告的話語。那牧人在羊羣的前方擡起目光,想要努力聽清對方話裡的意思時,耳中隱隱約約聽到了不一樣的聲音,奔跑的身形在一片紅色裡過來。
這個時候,羊羣陡然驚慌的四走,大地像是活了過來,傳來轟隆隆的轟鳴,牧人揮舞馬鞭朝那人迎上去,想要將對方拉上馬背,然而看見同胞蒼白的表情時,一切都晚了。
“通知部落的人,快......跑啊——”那人撕心裂肺的喊出聲音。
山野下的一片樹林,驚鳥飛出,第一匹戰(zhàn)馬的身影從那邊拐出了弧度飛馳而來,大地依舊轟鳴,從未停止過,然後是更多......兩匹、四匹、十匹、百匹......上千的馬隊形成一條黑線,馬蹄踐踏大地的轟鳴聲震破了耳膜,猶如海潮般左右延伸呈一條直線橫推過來。
瞳孔縮緊,烏桓牧人一把勒過馬頭,奮力的揮舞鞭子抽打馬臀,轉(zhuǎn)身就朝部落的方向跑去,身後想要搭救的那人也在瘋狂的奔逃,附近的羊羣早已被戰(zhàn)馬衝鋒帶來的震動,四散逃遠(yuǎn)。
跑出老遠(yuǎn)的烏桓牧人回頭看了一眼,後方那沒有騎馬的同胞瞬間被涌來的鐵蹄淹沒了下去,他轉(zhuǎn)回頭來,看著前方還有炊煙的部落,發(fā)出了這輩子最大的聲音。
“漢騎來了——”
嘶吼的聲音傳去部落那邊,正在翻曬毛皮的老人、孩子停下動作,擡起了頭,然後看到了發(fā)出警告的牧人被從後面追趕上來的漢人騎兵劈死的一幕。
下一秒,鐵騎橫掃,逼近過來。
驚慌的吶喊、哭嚎的聲音頓時掀起在部落裡,當(dāng)?shù)谝粋€騎兵衝入部落刺出長矛,扎進(jìn)老人的胸腔的一瞬,更多的身影洪流般涌了進(jìn)來,部落裡,鬼哭狼嚎,來不及逃走的烏桓人,無論男女老幼,紛紛埋在了衝刺的馬蹄下,肉泥和血毯、坍塌的帳篷向後方鋪展延伸開去。
曾經(jīng)太平的遼東大地早已遠(yuǎn)去數(shù)年,自公孫止、趙雲(yún)先後屠殺烏桓、鮮卑人轉(zhuǎn)嫁到公孫度頭上的那一刻,平靜的遼東只能在往昔的記憶力尋找了,不過這幾年以來,作爲(wèi)掌握遼東數(shù)郡的掌權(quán)者,一面開闢新的田園安置百姓,一面也不甘示弱的接下了遊擊烏桓、鮮卑的擔(dān)子,而後從公孫止手中得到更多的馬匹,組建逐漸已有規(guī)模的騎兵。
如今也是實實在在的遼東王了。
遠(yuǎn)在冀州的袁紹、中原的曹操自然看在眼裡,提出過結(jié)盟的籌碼,甚至封侯的朝廷隊伍已經(jīng)過了幽州,進(jìn)入遼東境內(nèi)。
天色已晚,公孫度站立在襄平城城頭上,遠(yuǎn)方的天空,紅霞正在散去,春寒的天氣裡,吹來的風(fēng)還有寒意,不同於中原,這裡的土地雖然時也有戰(zhàn)時,但相對的還是平靜不少,自他坐擁遼東以來,權(quán)勢已經(jīng)到了極大穩(wěn)固的地步。
“朝廷的封賞已經(jīng)在路上了,曹操想要徵召我,袁紹也想與我走的近,哈哈哈......”手掌摩挲在冰涼的牆磚上,公孫度語速不快,微微回頭與身後的親信部下柳毅、陽儀說了到一半,陡然笑了起來,“......漢室都快沒了,威望大不如前,這遼東的百姓都是靠著我吃飯,誰還記得那破敗的劉家?”
柳毅皺了皺眉,上前半步,低聲道:“可終究還是有朝廷大義,主公不妨接下?!?
“接不接又如何?!主公在遼東聲威日隆,中間有隔著袁紹,那曹操難道還能打過來不成?”陽儀不屑看了對方一眼,擺了擺手:“理會那曹操,不如親近冀州牧袁紹,如今他坐擁四州,兵馬糧秣無數(shù),有他擋在前面,是再好不過的事?!?
“然而曹丞相又與公孫止交善,若是不接,與兩者關(guān)係終究有間隙,過了遼河就沒天險可守,若是公孫止率騎兵出草原直接入遼東,事情就對主公不利了。更何況公孫止狼子野心,恐怕也早有染指遼東的嫌疑,主公切莫給他藉口攻打......”.
公孫度點點頭,又看了看兩名親信,沉默了片刻:“我兩邊都交善如何?”
“左右逢源倒也是可以.....”
對話落下一陣,城頭安靜下來,公孫度負(fù)著雙手走過一名名士卒身後,此時纔剛剛?cè)胍梗窍码[約還能聽到歸家的行人喧鬧聲、能瞭望城池中街道的輪廓,他在遼東經(jīng)營十餘年,豪邁和決斷都是有的。
片刻後,腳步在某一刻停下來,伸手摸了摸懸垂著九條玉串的冠帽,輕聲說了一句:“我要在遼東稱王啊......要什麼狗屁永寧鄉(xiāng)侯!”
陡然拔高的聲音響了一陣,胸腔方纔平復(fù)下來,他招過身後親信,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我要稱王,你們派人去上谷郡問問公孫止,準(zhǔn)不準(zhǔn)?!”言語之中,並不輕鬆。
柳、陽二人低了低頭,他倆也知道那人幾乎橫穿整個北方,幾年裡許多存在北方的部落均已沒在了他的狼牙下,就連有意親善遼東的扶餘國的尉仇臺也投入對方麾下了,若是眼前的主公是遼東王,那邊的那位方纔是真正的北境之王。
“是!”
倆人低聲應(yīng)下,不久之後,快馬出了遼東,去往幽州西面的上谷郡。
上谷郡。
正值開春的時節(jié),偌大的城池已經(jīng)完成了擴建,城裡城外在這樣佳節(jié)中,比尋常更加的熱鬧,掃去冬雪的街道,人來人往,冒著熱氣的攤位,小販吆喝著過路的行人,城中瀰漫著過年的氣息。
除了城中原有大量的漢人外,也有不少來自西域的商人開始過來這邊,當(dāng)然更突出的還是城外被看押的大量來自不同部落的俘虜,甚至有些連名字都沒有,被順手擄了過來。而這一次,從遼西草原、雁門關(guān)那邊的鎖奴和去卑也破天荒的被邀請來上谷郡與其餘軍中漢人將領(lǐng)一起過年。
當(dāng)然,就算心中不願,也不敢推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