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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四章 宮

西北之事持續(xù)在各地發(fā)酵,襄陽,名爲隆中的地方,籠罩在一片水汽當中。

延綿的山崗水汽繚繞,顯得朦朧神秘。

處在半腰上一處農家小院,雨水滴答滴答的在茅草結成的屋檐形成了雨簾,屋中有三人在座,一人身形修長,長髭短鬚,頗有威嚴,而對面名叫崔鈞男子手上落子後,他笑著看去對方,把玩手中那枚黑子並急著落下。

“州平覺得眼下劉荊州會放棄刺史一職北上許都,參與那西北亂局?”徐庶挽著寬袖伸手在棋盤上將黑子按下。

崔鈞點了點頭,專注的盯著棋盤,隨後又搖了一下頭,顯然對於時局的猜測多少有些難以說清,他擡起頭將目光轉去裡面一名比他二人稍年輕一點的男子身上,後者端坐案桌後方寫著字,正用篆書寫到:步出齊城門,遙望蕩陰裡。裡中有三墓,累累正相似…….就聽下棋那邊,有聲音傳來:“孔明可看清這天下局勢?”

筆尖懸停,在墨硯擱下,那人鬢髮整齊,繫有一條青巾,一身常服外罩件青紗,隨後起身拿起旁邊一柄羽扇搖了搖:“袁紹四世三公之後,又有天下門生故吏,若此優(yōu)勢卻草率敗亡,遺下三子皆是一城之才,往後,北地那頭白狼與中原曹操終究有一戰(zhàn),眼下再次聯(lián)合不過是看清自己與對方無法持續(xù)作戰(zhàn),二人羈絆太深,兩地也有互相牽制,所以纔有了今日之局面,那西北之事,真要說起來,憑公孫止一人之力就能剿滅何故放任不管?”

“還是孔明一語道破啊。”徐庶點了點頭,又下了一子後,聽他聲音說:“不過能撬動天下來做這件事,也顯出二人手中勢力,甚至麾下智囊都有過人之處。”隨即,哈哈大笑:“那你我,還有州平、廣元、公威皆無用武之地了,哦對了,還有士元那廝,也不知跑到哪裡遊玩。”

諸葛亮揮了揮羽扇,笑道:“此計不過是以天下熙熙,攘攘爲利,引人慾罷了。”

廬中說話的聲音逐漸小了下來,只剩下棋盤落子聲響,諸葛亮走到窗前望著遠方蒼茫茫的山勢,嘩嘩的雨聲在耳中漸大,微微闔上眸子,想起最近聽聞的事態(tài),不免爲公孫止和曹操二人出謀劃策的謀士產生興趣。

“以西北之事將內亂平息,那麼之後,你們還會怎麼做呢?舊疾暗藏,終有爆發(fā)的時候,那時候新病舊疾一併出來,這天下就真的難說了……..”

輕聲的低語之中,他身後對局的二人,棋盤上黑子最終形成了一條大龍佔據(jù)勝利了,徐庶的聲音響亮的傳來。

“你輸了。”

雨雲(yún)延綿向北,一直延綿出荊州地界,卻是白雲(yún)如絮稀稀疏疏在天上游移,天光照著人的影子映在皇城地磚上,步履沉沉踏上石階,倚天劍絮輕擺間,徑直朝上方承光殿大步過去,身後一衆(zhòng)侍衛(wèi),甲冑、刀兵發(fā)出碰撞,哐哐直響。

“丞相!”殿前宦官、侍衛(wèi)見到面無表情過來的曹操,一一躬身垂首。

天光裡,這座皇城主殿顯得比平時安靜,位列文武各位上的大臣們雙手相結捂在腹上,微微躬著上身,首位上,天子劉協(xié)跪坐案後,著黑色皇袍,珠簾微垂:“請丞相進來——”

一衆(zhòng)文武看向殿門外,黑紋金邊帶雨花朝服,一頂七旒冕冠的曹操龍庭虎步走過諸人中間,立於御階前站定,冠下繫著的青珠晃動,他拱手:“臣曹操,有事要稟。”

不少人垂首看著腳尖:來了。

“丞相,直說無妨!”劉協(xié)伸手做了一個請的手勢,神色肅穆。

曹操轉過身,掃過下方成百雙眼睛。

殿外天光正烈,明媚的光線照在地上,映的人眸子生疼,隨後,他的聲音緩緩響起在殿中:“你們知道我曹操,這輩子最想做的一件事是什麼嗎?”

低沉的話語說到這裡停頓了一下,閉上眼睛,有風徐徐吹進來,微微的涼意與燥熱混雜,閉上的黑暗裡彷彿泛起一絲波瀾,斷斷續(xù)續(xù)的畫面閃過去……年少時與袁紹、袁術等人任俠遊蕩,惹是生非…….爲官洛陽提著五色棒壓下驕橫之人…….聚盟酸棗意氣風發(fā)爲國除賊…….煽動的畫面最終停留一簇光影上,時光回溯,恍如眼前。

軍帳。

燭火。

兩道人影對坐,他對那個馳騁草原的白狼輕聲說:“.…..這輩子我曹操只做漢臣。”

……

某一刻,他睜開眼睛,視線再次落在這朝堂上,所有人站在光陳裡,安靜的都能聽到呼吸的聲響,下一秒,曹操的聲音緩緩傳出。

“操平生志願,就是驅除胡虜,做一個保家衛(wèi)國、開疆擴土的大漢徵西將軍。秦以來,北方匈奴不斷,再到我大漢立下基業(yè),延綿國祚中,每年都會南下劫掠,自漢武帝,衛(wèi)大將軍、霍驃騎方纔揚我大漢天威,操就是聽著這樣事蹟長大的,心中所想大漢男兒也該是如此,方纔顯大丈夫本色!”

“.……桓帝起始,北方鮮卑趁勢而起,檀石槐於連年犯我大漢邊界長達六年!六年啊!這六年之中,有多少漢民死在他們屠刀下?多少村寨毀於胡馬踐踏?操在洛陽每每聽聞,恨不得提槊上馬奔赴北方,斬殺幾名胡人泄憤,洗刷這樣的恥辱!”

曹操壓著劍柄,慢慢走動,掃過一圈站列的衆(zhòng)臣,自嘲的笑了笑:“可惜…..我想錯了。”

並不高大的身軀走過中間,豎起手指:“還未等到操能上馬領兵征戰(zhàn)塞外,這天下就亂的不成樣子了,漢室式微,各方諸侯眼裡已經(jīng)沒有了朝廷,當初陛下困於李、郭二賊手中,想要投奔,都沒人願意接納,操是漢臣,吃的也是朝廷俸祿,就想啊,救陛下於危難,匡扶漢室是做漢臣該有的職責,東征西討,先是呂布、後有袁術、張繡,再一個袁紹也沒了,眼看到北方就要太平了,劉備又跳出來佔據(jù)汝南,想要分一杯羹,這天下十四州何時才能太平?!”

他站立在殿門前,仰起已有白跡的頭顱,“.…..內亂還沒完,眼下西北又有外敵肆虐,或許當中有人知曉,也有人不知,早些年五原那邊就有一支大秦來的兵馬無意入境,與邊地百姓發(fā)生衝突,原本上黨郡太守張楊,歸於北地都督公孫止麾下,與對方展開交戰(zhàn),不幸身死,而後公孫止出兵剿滅這支外邦軍隊,沒想到過了這些年,他們又來了,來幹什麼?操猜測,一是爲了尋找那支兵馬,二則是報復!”手在背後握拳捏緊,他猛的轉過身望著衆(zhòng)文武,以及上方的天子:“我大漢何時落到這般被人報復,而不敢還手的餘地?”

“…….你們說啊!”

天光耀眼,咆哮的聲音響徹宮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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