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fēng)裡偶爾傳來屍體燃燒過後的氣味。
拖著披風(fēng)走過冰涼的塔樓,公孫止冷漠的望著城池中一切,那是燃燒過後的焦痕斑駁在這座城中各處,遠方隱約還有淒厲的慘叫偶爾穿過來,連續(xù)三日的不封刀,延續(xù)的混亂、殺戮漸漸停息下來,搖搖晃晃走在街道中的大宛百姓,麻木的走過抱著一顆頭顱哭喊的女子,旁邊是她丈夫無頭的屍體。
整個城中不時還有抵抗的聲音,但也已經(jīng)不多了,收穫頗豐的騎兵,馬脖下系滿了人頭,揮舞手中掠來的戰(zhàn)利品,或拍打橫在馬背上俘虜?shù)钠ü桑蛲殪乓约旱氖辗偅S後三三兩兩的出去城外軍營。
最後一天裡,數(shù)萬人口的城市裡,數(shù)千名女子被帶出城去,她們大多在第一天裡就被俘虜,也有中途被破門而入的敵人殺死家中男人、孩子後,被輪番淫.辱,僥倖沒有死的便在馬背上掙扎哭喊,去往城外的敵人的軍營當(dāng)中,那將是真正的地獄,甚至當(dāng)中有些人在不久後,屍體拋棄在了野外。
“看看這座城,要是我漢人將來軟弱,這就是活生生的例子,男子、幼童被當(dāng)做畜生一樣被宰殺,女子被當(dāng)做發(fā)泄取樂的工具,甚至給敵人生下後代。”
手指拂過冰涼的牆磚,上面放著晶瑩剔透的杯盞,紅色的酒水隨著說話聲微微盪出漣漪,公孫止沒有回頭看後方的諸人,吸了一口氣:“弱國無外交,若是大宛強盛,我不得不慎重做出這樣的決定,一個國家的強大,不是有多富裕,有再多的錢財守不住,也只會便宜了強盜,而我們現(xiàn)在就是這羣強盜。”
望去城池的視線之中,被屠殺的、燒焦的、**斑駁血跡的一具具屍體正被清理著,從各個街上、角落擡出,裝上運載屍體的轅車,偶爾還有屍體從上面滑下來,引來監(jiān)督的士兵大聲喝斥搬,運屍體的大宛人心驚膽戰(zhàn)的躬身道歉,合力把地上的屍體重新丟了上去。
重重疊疊的屍體,士兵、平民、富人都有,甚至一些貴族也在裡面,但在這一刻,他們都是平等的了。
“一個國家真正的強大,還是要看軍隊是否敢死,皇帝是否敢打仗,一衆(zhòng)文武是否齊心合力,只有把自己變得兇戾,讓周邊的國家、民族過的顫顫兢兢,這樣的慘劇就永遠落不到我漢人頭上!”
塔樓上沉默了片刻,公孫止伸手拿過那杯葡萄酒,慢慢品了一口:“.…..昧塗還活著吧?把他帶過來。”
傳訊的身影在人羣中穿行而過,消失在塔樓的梯口。那邊,張飛一口喝盡杯中酒水,舔了舔嘴脣,卻將那琉璃杯在手中擦了擦:“看看他們這酒,就知道大宛人打仗就跟娘們兒一樣無力,酒還是烈的才痛快,不過琉璃倒是不錯,等回去後拿給大兄他們看看…...”
“你那裡還有酒嗎?”典韋直接將杯中的葡萄酒倒掉,反而是把琉璃杯揣了起來,“回到營中,把你藏的都拿出來,這幾日光喝這葡萄釀的酒水,嘴裡都淡出個鳥來。”
“二位將軍性情急躁,瑜發(fā)現(xiàn)這酒慢慢品嚐才能嚐出其中滋味。”周瑜拿起杯子喝了一口,隨後看去對面的背影:“都督,接下來該如何打算?大宛是三軍上下至關(guān)重要的一路,不可假手他人。”
公孫止回頭看了他一眼,將手中酒水一飲而盡,“那就要看這位大宛的鬱成王會不會站隊了。”
風(fēng)吹過這邊,塔樓口一陣腳步聲傳來,手持狼牙棒的身影向拖著死狗一樣,拽著昧塗的後領(lǐng)拉進衆(zhòng)將的視線中,呯的一聲,那位大宛的副王撲在地上,微微擡起腫脹的臉,望向正看過來的視線,張了張殘留血跡的嘴脣。
“.……昧塗只想問你們漢人一句,我大宛的百姓到底有什麼罪…….”他說的是漢話,自漢武西征大宛之後,漢話一直都是西域周圍官方常會的語言。
然而,有手掌扇了過來。
啪——
一記耳光從旁邊直接颳了過去,正說話的那張紅腫的臉?biāo)查g被抽的偏轉(zhuǎn)開,李恪提起他後領(lǐng)喝罵:“對我家首領(lǐng),要加都督二字!”
舉著手還想再打,公孫止揮手讓他停下,走到披頭散髮的身影面前,俯視對方,“你大宛百姓沒有錯。”
隨後伸手拍了拍昧塗頭頂,平靜的目光漸漸變得嚴(yán)厲,輕怕的手掌慢慢豎起一根手指在他面前:“錯的是你大宛國!”
“你們漢……都督一來就殺人屠城,錯的還是我們了?”昧塗說話中,瞟了瞟那邊作勢就要揮手的青年,下意識的改了口,但語氣依舊帶著質(zhì)問。
“就是你們的錯!”公孫止臉色嚴(yán)肅,轉(zhuǎn)身負手走到牆垛邊拿過那空下來的琉璃杯盞,在手中把玩,輕聲說了句:“弱小就是一種錯……”
下一秒,隨手一拋。
琉璃杯盞啪的一聲,在地磚上碎裂,殘破的碎片四濺開來,有幾片彈到塗昧的膝蓋邊,就聽那邊公孫止雄渾的聲音,震響這處塔頂:“你們在此要衝建立國家,而沒有強大的武力守護它,就是一種錯!你們馴養(yǎng)出最好的汗血馬放在深閣藏起來,視爲(wèi)國寶,也一樣沒有武力守護,這是第二種錯!畢竟你們是一個國家,就要面對隨時比你們更加強大的國度,守不住,就得死——”
周瑜皺了皺眉頭。
“都……督…..你們漢人有寬廣、肥沃的土地……爲(wèi)什麼還要來……”昧塗雙手握拳,渾身都在顫抖。
“因爲(wèi)我的國家也在虛弱,我想要讓它變強,變得與往日一樣耀眼。”公孫止望著夕陽下的紅霞說完了這句,沉默了片刻。轉(zhuǎn)過身:“.……但現(xiàn)在我們已經(jīng)過來了,城也屠了,再糾纏這個話題,已經(jīng)沒有什麼意義,我們來談?wù)劥笸饘砗稳ズ螐娜绾危俊?
昧塗牙關(guān)緊咬,低下了聲音:“都督想要怎麼談?”
“很簡單。”夕陽照著臉上,公孫止微微回過頭,冷漠的臉上泛起一抹笑容,手指彈去袖甲上飄來的一簇灰燼:“我需要一個乖乖的大宛國王,傾漢的大宛王,你有興趣嗎?”
塔頂上,衆(zhòng)人的目光投在了鬱成王身上。
“哈哈哈……上邦都督遠來大宛,殺了這麼多人,一句話就想將這些罪孽消除掉嗎?我大宛是弱,許多年前也是把你們漢人軍隊擋在了城牆下,一次夜襲同樣也殺了你們幾千漢卒,就算你們再次攻打,也只會慘勝!”
塔樓頂上,狂躁的氣息壓抑中正在瀰漫。
“你是我西進之路中,碰到少數(shù)有骨氣的人!”
公孫止的話語落下的一瞬,在衆(zhòng)人視野內(nèi),猛的一腳踹了過去,嘭的悶響,昧塗眼眶瞪大,跪伏在地上的身形後仰的倒在地上,鮮血正從最近流了出來,還未等他掙扎起身,就被旁邊一隻碩大的手掌提到半空。
前方的身形走了過來,公孫止站在他面前,“你最好還是答應(yīng),我漢人十餘萬一路過來,不會因爲(wèi)你一句話就調(diào)頭回去,而貴山城就是下一個鬱成城,放心會留著你一條名,到時候就不是屠城那般簡單了,而是直接推平,連一堵牆壁都不給你們留下……”
公孫止拔出腰間的彎刀,呯的一聲丟到對方面前。
“彎刀還是妥協(xié),你來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