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陽真人臉上卻沒有意外的神色,反到理所當(dāng)然的點(diǎn)點(diǎn)頭,“以前可能是病,如今卻不是病?!?
公孫蘭聽得云里霧里,“道長總是將話說的高深莫測,可我們,聽不懂啊!”
“這位娘子也聽不懂么?”紫陽真人看著沈昕娘問道。
沈昕娘漆黑的眼眸微微瞇起,認(rèn)真看著紫陽真人,“你有辦法醫(yī)治么?”
“你這不是病?!弊详栒嫒苏f道。
“所以呢?”沈昕娘追問。
“所以,不能稱之為醫(yī)治!”紫陽真人認(rèn)真說,“應(yīng)該叫‘破除’?!?
公孫蘭訝異的張了張嘴,怎么越聽越是玄乎了呢?
“何為‘破除’?”沈昕娘問道。
紫陽真人笑了笑,卻轉(zhuǎn)臉看向一旁的公孫蘭,“公孫娘子還請外頭候著,這是人家私事,不便當(dāng)面訴說?!?
公孫蘭十分不滿的皺起眉頭,“我?guī)齺淼模F(xiàn)在把我趕出去,哪有這樣的道理?”
紫陽真人抿嘴輕笑,端著高深莫測的表情,并不急著開口。
沈昕娘也垂眸不語,雖沒有主動開口讓她離開,可也沒有開口留她。
公孫蘭鼓著嘴,想了一會兒,“沈娘子,我在外頭等你,你若有什么事,只管開口喚我!我?guī)銇淼模厝徊粫还苣?!?
“多謝?!鄙蜿磕镱h首說道。
“嗯!”公孫娘子點(diǎn)點(diǎn)頭,轉(zhuǎn)身出去。
“她們兩人……”紫陽真人指了指沈昕娘的兩個丫鬟。
兩個丫鬟立即脊背緊繃,虎視眈眈的看著紫陽真人。
“是心腹,不必屏退?!鄙蜿磕锞従徴f道,“道長有話,盡管直言。”
金香丹心,聞言心下感動不已,護(hù)在沈昕娘身側(cè),更是神采奕奕。
紫陽真人摸了摸下巴上花白的胡須,“娘子的眼睛原先是病,如今卻是封印,娘子身上落有結(jié)界,封印住娘子對過往的記憶,所以不能謂之醫(yī)治,只能是破除?!?
沈昕娘聞言,震驚抬眼,“封印?”
紫陽真人認(rèn)真點(diǎn)頭,“對,立下封印之人,道法深厚,一般人破除不了,且需手段非凡。如若將封印結(jié)界破除,娘子的眼睛就能恢復(fù),且被封存起來對過往的回憶,也會回到娘子心中。”
沈昕娘仿佛被他的話音震住,好半晌都沒有回過神來。
她一直尋找的記憶,原來不是被遺忘了,而是被封印起來了!是誰?為什么要什么做?為什么要將她的過去全然抹去?
“道長的話,我不明白?!鄙蜿磕镉行┦竦木従忛_口。
“愿為娘子解惑。”紫陽真人笑著說道。
“什么叫,以往是病,如今卻不是???”沈昕娘開口。
紫陽真人笑了笑,摸著下巴上花白的胡須,銀絲映著竹簾縫隙里透過來的陽光,熠熠生輝,“娘子不明白么?娘子的生辰八字,并非真正的生辰八字,自然以前的病,就不會是如今的病。以往是以往,如今是如今。”
這話說的,跟繞口令一樣。
金香丹心瞪大了眼睛,什么紫陽真人,什么神乎其神?這就是個神棍
吧?騙人糊弄人的神棍吧?
兩個丫鬟有些心急,想要勸娘子走,別再聽這個勞什子的紫陽真人胡說八道了!
可沈昕娘怔怔的神色,失魂落魄的目光,卻讓她們愈發(fā)擔(dān)憂,也愈發(fā)不敢隨意開口。
旁人不懂紫陽真人的話。她卻并非真的不懂,一早,她心里就已經(jīng)冒出那個大膽而匪夷所思的念頭,一早她就懷疑自己不是沈昕。而是另外一個人,另外一個重新活在沈昕身上的人。
如今紫陽真人的每一句讓人莫名其妙的話,都在印證著她的想法。只要破除了封印,破除了加之在她身上的結(jié)界,她就能找回真正的自己,找回那些被封存起來的過往。她努力了這么久,從馮家,到沈家,到三賢秦家,甚至謀算著要回靈山,為的,不就是找回過去么。
她緩緩抬頭,看著笑意高深的紫陽真人,“你有辦法么?”
“娘子真的要破除封???”紫陽真人問道。
“你有辦法么?”
“加之在娘子身上的結(jié)界和封印,定然是有用意的,封存娘子對過往的回憶,定然不會是無用之功,也許破除,對娘子來說,并非好事?!弊详栒嫒搜f道。
“你有辦法么?”
紫陽真人看著沈昕娘,看著她漆黑無邊的眼眸,輕嘆了一口氣,“沒有過去,并沒有什么……”
“你沒有嘗試過,有何資格說的如此輕松?”沈昕娘終于說道,語氣談不上嚴(yán)厲,卻讓人忽覺一股子壓力。
“你真的這么想找回過往?”紫陽真人又問了一遍。
“道長是明知故問?!鄙蜿磕锎鬼f道。
“雖然能讓你的眼睛恢復(fù)如常人一般,可……”紫陽真人嘆了口氣,“我能幫娘子?!?
聽聞后一句話,沈昕娘才抬起頭來,“不似常人的眼睛并不可怕,沒有過去,才是一件旁人不能體會的可怕之事。”
“也許娘子悉知了過往之后,就不會這么說了!”紫陽真人輕嘆道,“有時候,什么都記得,才是真的可怕?!?
“但選擇權(quán)應(yīng)在我?!鄙蜿磕镎f道,“旁人沒有權(quán)利決定我應(yīng)不應(yīng)該記得?!?
紫陽真人半晌都沒有說話,嘴角卻漸漸浮上笑意,“娘子是有打算的人。”
沈昕娘沒有說話,平靜的面色掩飾著她內(nèi)心的急切和忐忑。
“什么時候能開始?”沈昕娘問道。
“現(xiàn)在就可,只是此事需鄭重,”紫陽真人說道,“施道法,貧道需沐浴更衣焚香靜心?!?
他起身,說話間臉色鄭重其事,“娘子也需如此。”
“我也需如此?”沈昕娘反問道。
“娘子要找回的過往,亦是修道的過往,怎的不需鄭重?”紫陽真人瞪眼,說的理所當(dāng)然。
“道長莫不是在開玩笑?”丹心忍不住說道,“我家娘子以前可不是修道之人!”
紫陽真人笑了笑,摸著胡子不說話。
金香卻拽了拽丹心的袖子,娘子若非修道之人,為何會六爻?為何懂七十二龍盤?為何能繪出秦家的風(fēng)水陣?娘子身上有太多她們想不明白的事情。且紫陽真人的
話,娘子并沒有反駁呀!
沈昕娘也緩緩起身,“還請道長,行方便?!?
“娘子請往東廂?!弊详栒嫒嗣?,笑著說道。此時,他的笑意才真的深入眼眸,鶴發(fā)童顏之上,綻放出耀眼的光彩。
沈昕娘行出正房,公孫蘭立即迎了上來,“怎么說?”
“說是要沐浴更衣焚香靜心,方能破除封印?!钡ば淖炜煺f道。
金香掐了她一把。
沈昕娘倒是沒有在意。
“這么麻煩?”公孫蘭皺眉,低聲咕噥道,“每次陪哥哥前來,也沒有這般麻煩呀?”
“公孫將軍也來這里尋紫陽真人?”丹心順口問道。
公孫蘭點(diǎn)點(diǎn)頭,“所以我才認(rèn)得紫陽真人,知道他醫(yī)術(shù)不凡??蓮牟恢?,治病還要如此講究的。沈娘子信得過他么?”
沈昕娘卻一步步走進(jìn)東廂,神色頗有些怔怔然,一直沒有說話。
公孫蘭有些擔(dān)憂看她,自己將人好好的帶來,卻不能好好帶走,她心有愧疚,“她,你家娘子怎么了?”
丹心和金香都皺眉搖搖頭,“紫陽真人一番讓人聽不懂的話之后,娘子就這樣了!”
有兩個小道士將浴桶抬入東廂,又很快的退走。
金香和丹心服侍沈昕娘退下衣衫,守在外頭,讓她自己在里間沐浴。
丹心還點(diǎn)燃紫陽真人讓人送來的香,熏著適才送來的道袍。
沈昕娘沐浴之后,丹心為她將身子擦干,道袍送上。
沈昕娘穿上道袍的時候,莫名有種熟悉之感。道袍寬大,十分的舒適。
墨色的腰帶,束在腰間,顯得人隨意又灑脫。
“娘子這么一穿,果然是有些出塵仙人的味道了呢!”金香說道,臉上卻難掩詫異和擔(dān)憂,“紫陽真人為什么要讓娘子穿道袍?”
丹心搖了搖頭。
沈昕娘沒有理會她的話,嗅著淡淡香氣,身上也是剛剛沐浴過后的清爽,混合著焚香的氣味,讓人心下輕松了些。
一直尋找的東西,如今,終于就要揭開在自己面前了!
她長長吐出一口氣來,微微閉目,讓那顆躁動的心,漸漸的漸漸的平復(fù)下來。
“走吧。”
主仆三人再入正房的時候,紫陽真人也已經(jīng)沐浴更衣,身上帶著焚香之后的氣息。
“還請娘子屏退兩位侍女?!?
金香和丹心聞言一驚,緊緊貼在沈昕娘身邊。這紫陽真人奇奇怪怪的,她們不在,不會趁機(jī)對她們娘子不利吧?
“沈娘子若是沒有決心找回過往就罷了?!弊详栒嫒藚s是不疾不徐,平緩說道。
丹心皺眉,這話擱在旁處也許是退一步的意思,可擱在娘子這里分明是威脅!娘子為了找回過往,不惜冒著生命危險,前往三賢秦家,為找回自己的記憶,幾乎不惜一切代價。
這紫陽真人先給了希望,再這般步步緊逼,娘子只會被逼的更加勇往直前,哪里會后退呢?
“娘子……”她想要勸,可這勸慰的話,究竟要如何說出口?勸娘子放棄?勸娘子另想他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