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馬的長嘶震動著戰場,無數雙眼睛注視著正在廝殺的騎兵。長時間的僵持,優勢終於開始向氐兵傾斜。很顯然,激昂的戰鼓聲,給己方帶來了很大的動力,它能調動騎兵的鬥志。而對於羌兵來說,[荷荷]狂呼的助威聲,始終壓不過穿透力很強的鼓聲,心理處於劣勢。
羌兵中軍傳來了收兵的號角聲,似乎姚襄已經明白,再纏下去沒有任何意義了。羌兵迅速脫離戰鬥,向本陣馳回。
隨即,感覺在心裡震動的鼓聲停了下來,氐兵中軍也吹響了收兵的號角,正看著撤退的羌騎猶豫不決的氐騎,迅速帶馬撤回了本陣。只給地上留下了橫七豎八的死屍和兵器,或斜或立的長箭釘在屍體或地上,白色的羽尾竟然形成了一片好看的白色羽蓋,象是送喪的白布一樣。戰場沉靜了下來。
勇武將軍王泰一臉傲氣的說道:“苻健以步軍硬抗姚襄的馬軍,真是以弱對強,實爲不智!”
冉強側臉看了看他,問:“何以見得?”,他覺得王泰應該知道,自己以往的戰功,步兵使用的更多。
王泰拱手道:“大將軍,平原之地,以騎爲強,步軍即使精銳,奈何沒有地勢可依託,正面抗擊馬軍,只怕潰敗不可避免。更何況姚襄一萬皆是馬軍,苻健以區區四千馬軍相應,勝負已經定了。”
冉強看著一臉傲氣的王泰,想起來歷史上冉閔因爲求計於王泰而不成功,憤怒大罵[巴奴],已經給王泰下了定義:這是一個謀略出衆,但卻持才傲物的人。他又問道:“若是以你爲將,你接著會怎麼做?”
王泰輕藐的看了一眼苻健這邊的步兵方陣,指著戰場道:“若是我爲將,那就留下少量馬軍護衛中軍,其餘騎兵分兩隊,以優勢兵力先擊潰苻健兩翼騎兵,只要苻健的兩翼騎兵潰敗了,苻健敗亡就指時可待了。”
冉強心裡點點頭,從穩妥的方法來講,王泰講的沒有任何錯誤。
這時,羌兵中軍又傳出了幾聲號角,很快,左右兩翼各自一隊騎兵縱馬出了本陣,逐漸加速撲向氐兵的兩翼騎兵,這兩隊騎兵各自大約有二千左右。和王泰說的不同,姚襄似乎並不打算以優勢兵力一舉擊潰苻健的兩翼騎兵。
氐兵中軍馬上也傳出了號角聲,這次,氐兵兩翼四千騎兵全部出動,逐漸加速迎向了來敵。顯然,不出擊是不行的,停留在原地應戰,無疑於自殺,沒有速度的騎兵,在高速戰馬的衝擊下,除了逃避,沒有別的辦法。
只眨幾下眼的功夫,天空再次形成了黑帶,飛蝗般的箭枝帶著刺耳的聲音和敵箭,在空中碰撞後,交叉而過,毫不客氣的撲入人或馬的身體,把生命帶入地府。
第一次留在地上的死屍,此刻成了阻擋戰馬的礙事物體,在被抽打的生疼的馬臀刺激下,戰馬暴躁的在屍體上重重一踩而過,有些幸運的屍體剛躲過前面戰馬躍起起馬蹄,馬上就被後面戰馬落下的馬蹄踩在了腿下。
王泰沉著臉看著戰場不說話,姚襄沒有按照他說的那樣使用騎兵,讓他覺得有些惱怒,他總感覺周圍的同僚都在用嘲笑的眼神看他。他現在最希望的是:姚襄能敗亡。以便可以證明不按他說的做,就註定要失敗。
冉強不知道王泰在想什麼,隨口問道:“你們有什麼看法?”
參軍張乾忙道:“回大將軍,末將覺得姚襄這是在用最穩妥的方法消耗苻健的騎兵,大將軍明眼如輝,如果苻健沒有應付手段,一旦騎兵敗亡,苻健必定敗亡,如果苻健動用步軍,末將估計姚襄等的就是這個機會。”
勇武將軍周成忍不住好奇的問:“怎麼看出來姚襄是在消耗苻健的騎兵,好像苻健的騎兵更厲害點吧?”
冉強心裡搖搖頭,這個周成到底是真的馬大哈還是深藏不露?如果說是馬大哈,怎麼會去投降東晉呢,難不成真的是因爲馬大哈,被人一鼓動,就投靠[正統]了?細心點的人都可以注意到羌兵是輪換出陣的。但冉強沒有說話,他明白,爲上位者,給屬下留下虛榮的機會是必要的。
張乾眼裡輕藐的神色一閃而沒,道:“周將軍久隨大將軍征戰,應該知道姚襄這等想法怎麼瞞的過大將軍?氐騎雖略強,但,畢竟人數太少,姚襄以輪換之法,和氐騎對陣,氐騎已出全力,即便此次取勝,但,羌騎還有多輪沒有出擊,到時候,氐騎精疲力盡,而羌騎餘力還多,所以說姚襄在消耗苻健的馬軍。”
冉強點點頭,張乾雖然隨時拍著自己的馬屁,但分析戰事還是很細心的。
周成撓撓頭,小心的看了一眼冉強,沒有說話。
參軍蘇亥哈哈笑著道:“兄弟,吃鱉了吧?我說你小子平時總吹著比俺勇猛,這次知道光猛沒啥用吧?”
周成惱怒的回罵道:“你懂個屁,還不是和老子一樣?”,他和蘇亥平時沒少打鬧,所以罵完很快氣就下去了。
冉強扭頭看著兩人皺了一下眉,他不太習慣吵罵。周成忙低下了頭,他感覺大將軍看他的眼光有些冷。蘇亥卻仍嬉皮笑臉的對冉強道:“大將軍,俺覺得苻雄不是笨蛋,一定有詭計,大將軍覺得俺說的對不對?”
冉強心裡搖搖頭,這周成和蘇亥看起來都一樣粗曠,但爲什麼周成就投了東晉,而蘇亥卻忠心耿耿呢?真是人心難掌握啊,不過他也同意蘇亥的話,苻雄不是個簡單的人物。
見冉強沒有答話,蘇亥也不以爲意,又轉向了參軍張乾:“老張覺得俺說的對不對?”
張乾倒是點點頭。
戰場上的騎兵廝殺,很快又進入了象第一次那樣的相持階段,地上被砍下的人頭在戰馬的轉動中,被踢的東滾一下,西滾一下,如果不是頭顱上在陽光下顯得暗黑的血跡,真有些打馬球的錯覺。
太陽已經向西傾斜了不少,刀光已經不再象前面那樣閃的耀眼,慘叫聲已經少了很多,更多的是馬刀相交時的[鐺鐺]聲,受傷的騎兵身上,已經分不清汗水和血水了,有些**口喘著粗氣,強撐著揮起馬刀砍向對手,卻象是女人撒嬌時捶打的拳頭一樣,沒有多少力道。
地上的死屍已經疊放了,很少有完整的,模糊的肉塊時不時的被馬蹄踢在空中,猛一看,根本看不出這是肉塊。大多數騎兵似乎仍有用不完的力氣,拍著戰馬打著轉,惡狠狠的用馬刀劈向對手。騎兵相互錯交,已經分不清隊形,廝殺的戰場,時而成一個巨大的橢圓,時而成一個被破開的螞蟻窩。也有一些幸運的傷兵,努力的爬到了邊緣,然後瀉了氣似的哀號著。
雙方都沒有吹收兵的號角,似乎這次要定個勝負。
冉強發現,戰場上廝殺的騎兵,似乎氐騎這次更不要命些,死死的纏著對手,冉強想估計下時間,擡頭看了下陽光,他忽然明白苻健在等待什麼了,他不禁望向了氐人的步兵方陣,想努力尋找出苻雄的戰旗,可是,密密麻麻的旗幟讓他打消了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