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晚飯的時候，廖小梅和楊樹生一塊兒回來了。

“媽媽，怎麼樣啦？麗姐姐的媽媽有沒有過來？”一見到兩個人，楊寧馨趕著過來問：“真的有來嗎？”

廖小梅走到廚房看了一眼，見唐美麗和邱成才正在準(zhǔn)備晚飯，這纔回頭過來跟楊寧馨說話：“沒來呢，害得我白等了一回。”

客廳長椅子上坐著的唐建黨鬆了一口氣：“那就好，我生怕娘追著過來，應(yīng)該的爹阻止了他。”

廖小梅低頭看了唐建黨一眼，這娃兒正拿了收音機在擺弄，好奇的聽著裡邊傳來的歌聲。

長得虎頭虎腦，挺好看的，瞧著就是個聰明娃兒的模樣。

唐大根三個兒女都挺好，就可惜了他家這風(fēng)氣，要是換了一家人，真是幸福美滿的家庭哩。廖小梅心裡默默嘆息了一聲，雖然她已經(jīng)把楊寧馨看做自己的親生女兒，可是沒有生育過一男半女，這還是讓她有有惆悵。

唐大根夫妻倆可真是不珍惜和孩子的緣分吶，廖小梅走回廚房：“你們出去玩吧，我來弄飯菜。”

“不用不用。”唐美麗連連搖頭：“乾孃，您就外邊坐著吧，這兒有我哩。”

廖小梅站在那裡看了看，唐美麗炒菜的手法還是挺地道，看起來在家?guī)诌^這活兒，就是不知道味道咋樣。只不過她也不想太過分懷疑唐美麗的炒菜水平，笑了笑，走出了廚房。

“三牛，你出來和家裡說了沒有？”

楊寧馨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情，唐振林不是過世了嗎？按道理孫子是應(yīng)該要在靈前守孝的吧，怎麼能讓唐建黨跟著向春生出來呢。

“我和爹孃說了，他們開始都不同意，後來我說不能姐姐結(jié)婚，咱們家沒一個人去吧，那讓姐姐多沒面子，會讓姐姐很傷心的！後來爹想了好久，最後還是答應(yīng)了，讓向大哥帶著我進(jìn)城，但是說明白了，明天看著姐姐結(jié)婚以後就得趕緊回去。”唐建黨把手裡的收音機還給了楊國平：“爺爺，您拿著聽吧。”

看來唐大根還算是對長女有那麼一點兒感情，沒有阻攔唐建黨來參加婚禮。

那唐振林也實在是夠損的，非得要選在這個日子離世，害得唐美麗的婚事差點又要朝後推——要是不和唐家斷了關(guān)係，按著農(nóng)村的習(xí)俗，家裡死了人是不能馬上就結(jié)婚的，這個年頭雖然已經(jīng)不時興守孝三年，可是總得要隔一段時間才能結(jié)婚。

唐美麗做的飯菜還不錯，沒有廖小梅的水平，可是也不差，至少比楊寧馨的要強，一家人圍著桌子，熱熱鬧鬧的。

“吃過飯咱們一起上街。”

楊樹生看了一眼桌子旁邊的人：“美麗帶著她弟弟去城裡轉(zhuǎn)轉(zhuǎn)，小六，你和小邱同學(xué)跟著我們?nèi)プ隹嗔Α！?

楊寧馨愣了愣，有啥事情要她和邱成纔去做？難道是去新裝修的那個飯店搞什麼清潔衛(wèi)生嗎？不該啊，總得全部完工以後再弄的。

“好。”

邱成才倒沒有多想什麼，點頭就答應(yīng)了。

楊叔叔要他幹啥，他肯定要立刻答應(yīng)，要讓他們增加好感嘛。

楊叔叔笑瞇瞇的看著邱成才，這位小邱同學(xué)還真是勤快，人長得好看，對小六又這樣體貼，看起來小六的眼光還不錯，找對了人。

“乾爹，乾孃，讓我也去幫忙吧。”唐美麗這話可是真心實意的，楊樹生和廖小梅對她這麼好，幹苦力的活她肯定要去出力氣啊。

“我也能幫忙的。”

唐建黨趕緊跟著姐姐表態(tài)：“別看我小，我能幹很多活，家裡插秧打稻子我都能做。”

“不用不用，你難得進(jìn)城走一遭，跟你姐姐到處去轉(zhuǎn)一轉(zhuǎn)。”

廖小梅笑瞇瞇的打發(fā)了唐美麗和唐建黨出門：“美麗，帶著你弟弟好好玩，他這不是第一次進(jìn)縣城來嗎，帶他到處去看看。”

等著唐美麗姐弟倆出門，楊寧馨趕緊問楊樹生：“爸爸，你要我和邱成才幹啥去？”

“剛剛我和你爸爸商量了一下，總不能明天讓美麗空著手出門吧，咱們得給她去置辦點嫁妝啊。”廖小梅笑了笑：“趕緊走，趕著東風(fēng)商店沒下班，快些去瞧瞧。”

廖小梅和楊樹生在建築公司的單人宿舍裡等陳春花過來的時候就在商量著，應(yīng)該給唐美麗打發(fā)點東西出門——別家閨女出嫁總得有嫁妝，唐美麗就一個空手過去，向春生不介意，可是誰知道她那公婆會不會介意？別的親戚看著就過來了一個人，看不到東西，肯定也會嘁嘁喳喳的議論，到時候臉上擱不住。

楊樹生提出來要照著X縣嫁女兒的標(biāo)準(zhǔn)來——不僅僅是因爲(wèi)唐美麗命苦，更重要的是她幫了楊寧馨的大忙，要是沒有她，楊寧馨上海開店可是件爲(wèi)難事情。

廖小梅也贊成楊樹生這提議，怎麼著也該給唐美麗掙點面子，弄些像樣的嫁妝充場面：“她給小六進(jìn)貨辛苦了，算是辛苦費吧。”

兩個人商量妥當(dāng)，只是身上沒帶多少錢，就說好吃過晚飯帶著楊寧馨一塊兒出門給唐美麗去置辦嫁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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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啊！”楊寧馨拍了下腦袋，她怎麼把這事情給忘記了呢？

雖然說她已經(jīng)打算好了要給唐美麗包個大紅包，可結(jié)婚出門，啥都不帶，實在說不過去。

楊國平和王月芽聽說要給唐美麗去買嫁妝，點了點頭：“可不是嗎，該趕緊給置辦起來，四套八套被子總要有的，看看要不要買輛縫紉機啥的？”

王月芽走到裡邊那間臥室，打個轉(zhuǎn)出來，手裡捏著一疊十塊的鈔票：“買個縫紉機，算是我們給幹孫女兒的一點心意。”

楊寧馨趕緊阻止了她：“奶奶，現(xiàn)在爺爺退休金還只四十多塊一個月吶，你們就別管這檔子事了，我這裡有錢，特地爲(wèi)麗姐姐結(jié)婚準(zhǔn)備的。”

唐美麗給她不辭勞苦的進(jìn)貨，還不收她的分成，這讓楊寧馨很慚愧，她總想要好好回報一下這可憐的姑娘，趁著她結(jié)婚的好時機，讓她倍有面子，風(fēng)風(fēng)光光的出嫁，對於唐美麗來說，這應(yīng)該比什麼都珍貴。

“小六，你可別小看爺爺奶奶啊，現(xiàn)在你爹孃每個月都會給我們?nèi)闳逡步o錢，多多少少咱不提，可錢不會少，狗蛋隔一兩個月過來一趟，也十塊五塊的給，我和你爺爺現(xiàn)在手裡頭有錢！”王月芽很得意：“買臺縫紉機不過一百多塊，這點錢爺爺奶奶出得起，咱們總得給那可憐閨女把面子做足不是？”

楊國平和王月芽自從知道了唐美麗的身世，一直挺同情她，今天聽說媳婦認(rèn)了她做乾女兒，也就把唐美麗看做了半個自家人。

幹孫女兒出嫁，總不能冷冷清清的，他們這些做爺爺奶奶的，總得有點表示，再說都讓兒子媳婦包了場，面子上也說不過去。

“小六，你就別攔著了，知道你孝順，可這是爺爺奶奶的心意哩。”楊國平瞅了楊寧馨一眼：“再到這裡推來推去的，小心東風(fēng)商店要關(guān)門了！”

“就是就是，快些走！”

廖小梅伸手接過王月芽遞過來的那疊鈔票，趕著就要出門，楊寧馨喊了一句“等等”，趕緊衝到樓上拿了錢包：“我也得送點嫁妝啥的啊，可不能不讓我出錢。”

七六年之前，那是吃大鍋飯的年代，東風(fēng)商店一般是晚上七點之前就關(guān)了門，可後來改革開放，這營業(yè)的時間就長了，一直得到晚上九點才歇業(yè)，其實時間還算早，只是楊樹生和廖小梅生怕到時候東挑西揀的，這時間一會兒就過去了。

東風(fēng)商店是X縣最大的百貨商店，雖然說現(xiàn)在出了不少私人的商店，可規(guī)模小，品種不齊全，想要一站式購物，還只得朝這邊來。

一路上幾個人就商量過究竟要買什麼東西給唐美麗當(dāng)嫁妝，楊樹生和廖小梅其實沒有太多經(jīng)驗，還只記得當(dāng)年廖小梅的陪嫁：“那時候是四牀被子，一對枕頭，還有被套枕頭套子幾對，陪了一對熱水瓶，兩個洋鐵桶子……”

“還有一對洋瓷杯子，咱們?nèi)ツ昀u給扔了，搪瓷都給撞沒了。”廖小梅提醒著：“可別不把我家陪嫁的東西給忘記了。”

楊寧馨和邱成纔在旁邊聽著，兩人都是會心一笑，楊樹生和廖小梅感情可真好，那麼多年前的事情，到現(xiàn)在還記得。

“現(xiàn)在結(jié)婚四大件是啥？我都沒去打聽過。”

廖小梅皺了皺眉：“得弄準(zhǔn)，可不能讓美麗丟了面子。”

“媽媽，咱們?nèi)|風(fēng)商店問問售貨員，那不就明白了嗎？”楊寧馨依稀記得好像有說縫紉機自行車手錶那些是必需品，可她也不太明白到底是哪個年代的嫁妝了。

“中，去東風(fēng)商店問問看。”

他們先去了東風(fēng)商店四樓上頭，那裡專賣衣裳和牀上用品，值班的是個三十來歲的售貨員，個子高高的，一臉的笑容，得知他們是來準(zhǔn)備嫁妝的，很熱情的給他們推薦：“這四件套是現(xiàn)在最時新的東西了，這些都是剛到的貨，一對枕頭套子和被套牀單，剛剛好湊成一套，不用零碎買，拿出去擺著好看洋氣又實惠！”

楊寧馨低頭看了看，大紅的被套看上去有些俗氣，可卻還是喜慶得很。

“這紅色不錯啊。”廖小梅很開心的指著那個四件套：“給我弄一套這個。”

“你眼光不錯！”售貨員趕緊幫廖小梅給拿到一邊，看了一眼楊寧馨和邱成才：“你閨女長得可真俊，你女婿可真有福氣！”

姑娘長得好看，家裡還出手大方，買四件套都不用仔細(xì)看，直接就說弄一套，可能是有錢吧，現(xiàn)在時代不同咯，有錢的人家多著哩，看著家人的穿著打扮，像是有錢的主兒。

廖小梅哈哈一笑：“不是這個女兒哪，是另外一個女兒了。”

楊寧馨和邱成才相互看了一眼，感情這位是把他們認(rèn)作要結(jié)婚的一對？楊寧馨“噗嗤”一笑：“阿姨，我還早呢。”

“哇，還有一個女兒啊，您真是好福氣吶，女兒就是小棉襖，貼心，暖心！”售貨員看了看楊寧馨：“嗯，是有點小，不過長起來很快的啦！這個就是您兒子了？長得可真好看，以後肯定能找個漂亮媳婦兒！”

現(xiàn)在東風(fēng)商店也改了規(guī)矩，能看業(yè)績拿一些額外獎金，售貨員們的工作熱情得到了調(diào)動提高，不再像以前那樣對顧客愛理不理，眼前這一位，每一句話都說得甜甜蜜蜜的，就是希望廖小梅一開心能多買幾套牀上用品。

廖小梅沒讓她失望，一口氣買了四牀被子，四套牀上用品：“你們商店有沒有送貨的三輪車啊？我們還打算買幾樣大件呢。”

售貨員趕緊點頭：“有有有，我去幫你們聯(lián)繫一下，你們先挑著看看啊，要什麼只管先挑好，一路給您送回家去。”

“大妹子，跟你打聽個事兒，現(xiàn)在咱們縣城陪嫁四大件，到底是哪些哩？”

“原先是縫紉機、自行車、手錶和收音機，現(xiàn)在好像有些人家添了電視機，把自行車給換掉了。”售貨員看了看廖小梅：“你們家應(yīng)該情況不錯，添臺電視機唄？”

“電視機還要票哩，沒弄到票也買不到哇。”

廖小梅心裡頭合計著，畢竟只是認(rèn)了個乾女兒，沒有必要這樣兜著家底來，再說這時間也趕不及了，哪裡去弄電視機票？不如就尋常的買著這四大件好了。

“媽媽，向大哥有自行車哩，得買個別的東西。”

“買啥好呢？總得湊四樣好東西啊。”廖小梅皺了皺眉頭：“今天下午我瞅見那個向主任騎的車很舊了，上邊老多鐵鏽，給他買輛新車，舊的做備用，或者留到老家，看他家其餘人要不要騎唄。”

“也行，就這樣吧。”

一時之下，實在也找不出太多適合擺場面又合適經(jīng)濟(jì)的東西，只好還是沿用X縣的四大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