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了嗎?”
“對,第一次操作成功了,接下來的就簡單很多了,交給主腦自動控制就可以了。”
“要是讓別人知道你這樣偷懶,肯定要打你小報告的。”
“算了,算了,饒了我這把老骨頭吧,都這樣我還堅持崗位,已經算不錯了,這個工作本來就可以自動執行的。”
“話是這么說沒錯,但畢竟事關重大,還是以委托為準嘛……”
修爾從一個翻譯器中獲得對方表達出的信息,這個小小的工具可以編譯浩如煙海的各種文明的語言,這些語言光是一個一個的學習,就足夠耗盡他僅有八十萬年的短暫生命了,結螺和他不一樣,它用一套極其復雜的化學感官來與別人溝通,這非常古老,也很難理解,但似乎是出于某種奇怪的情懷,結螺和它的族人們依然保留著這種溝通方式,明明隨便做一個手術,就可以升級到最先進最高效的語言系統。
翻譯器會收集它散發出的化學信號,將這些極為細微的混合信息素拆解,然后組合成最符合語境的句子,然后重新轉化成信號波段傳遞給修爾,修爾經過引力觸角將它接受之后才能聽懂結螺在說什么,雖然看上去很復雜,其實實施起來也只需要幾毫秒的時間而已,幾乎可以讓他們無障礙溝通。
閑聊了幾句后結螺便離開了,修爾的工作是監督這些執行員的工作,雖然都是老相識了,但修爾還是盡責的檢查了一下對方的工作筆記,翻譯器沖大量復雜無比的信號素中提取出了結螺今天的工作內容,它們種族的人連工作也是通過最擅長的方式完成了,真是不吃教訓,就是因為過于依賴化學構建的基礎科學體系,他們的文明滯后了整整五十萬年,花了比別人多得多的時間才沖出自己的星系,盡管如此,他們依舊不以為恥,反以為榮,繼續保持著自己的傳統。
修爾一邊嘆息,一邊想著一些無聊的事情,突然在里面發現了讓他眼前一亮的東西,這顆星球……他曾經去過。
修爾回想起了年輕時的時光,但是他還不是一個監督官,而是一個年輕的船員,他搭乘一艘考察船不遠萬里來到銀河系最偏僻的角落進行調查,但是黃昏的壓迫感還未像現在這般嚴重,但他們也不輕松,當時的修爾并不了解黃昏現象背后象征著什么,也不明白自己的任務有什么實質性的意義,他只記得自己一邊在工作,一邊完成自己的研究,不知不覺就停在了一顆安靜的藍色星球上。
這顆星球很小,地質中沉降了大量腐朽的植被,修爾來的時候,它已經經歷過三次極寒時代了,每一次都和劇本上寫的一樣,氣溫突然驟降,海平面降低,接著又爆發式的開始回升,大部分海洋生物死亡,接著可怕的鏈式效應導致一系列的生態災難,一模一樣的事情發生了連續三次,因為這并非是什么災難,而是必然會發生的事情,這種災難正是腳下的這些植被而造成的。
植物在沒有控制的情況下瘋狂生長,這個年代陸地上沒有大型食草動物出沒,植物大量固定大氣層中的二氧化碳,碳一旦被固定在它們體內之后,就很難再被釋放出來,細菌腐化和火災釋放出的碳微不足道,而高濃度的氧氣又催生了植物的生長,以此形成惡性循環。
修爾感到很有意思,他見過許多有機生命體星球,甚至其中有不少還形成了自己的文明,但這顆星球格外的美麗,它的生態帶正好處在非常完美的區域,背靠數顆引力巨大的氣態巨行星作為盾牌,在充滿危險的宇宙中,它正好誕生在一處溫暖的避風港當中,這也促使它衍生出了大量美麗而脆弱的奇妙生物。
這非常有意思,恰好總部并沒有給他們太重的任務,修爾決定在這里完成他的研究論文,他駕駛著飛行器在小星球的表面翱翔,完成大大小小的勘探任務,研究這里的獨特生物,這種事情修爾已經做過許多次了,但每次依然樂此不疲。
非常遺憾的事情還是發生了,他的同事在這里檢測出了‘卵’,他們的猜測沒有錯,這里果然也是埋藏了‘卵’的星球之一,想到這里修爾就不禁感覺一陣悲哀,或許是注入‘卵’時的變動,導致這顆星球恰好留在了這片避風港之中,這正是一個美麗而致命的錯誤。
不過修爾也并沒有因此氣餒,畢竟這顆星球太遙遠了,它處于如此偏遠的邊境之中,總部未必會采集它,畢竟藏在宇宙各地的‘卵’還有這么多,也許它運氣比較好,能逃過一劫,不過即使如此,它又能躲過黃昏嗎?
修爾那段時間從愉悅又變得心事重重起來,他漫步在一條貫穿森林的長河之中,比起乘坐飛行器掠過天空,他更喜歡用這種方式感受自然,他的引力觸角穿梭在水流之中,水分子穿越它的身體,一股清涼的感覺一直傳入他的核心之中。
周圍的森林中,沙沙的風聲響得不停,修爾不擔心野生動物的襲擊,他的身體結構不同于這里的生物,有機形態的生物不太可能對他造成傷害。
想是這樣想,但當某個生物突然從草叢中竄出來的時候,修爾還是嚇了一跳,他悄悄退后了兩步,好奇的觀察起了那個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