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說對不起的,從來都不是周凜凜,而是他。
林照庭看著慌亂的周凜凜,心情非常復雜,她才25歲,是正好的年紀,雖然她的身世大起大落,這二十五年的人生過的很不容易,但他從來都是規規矩矩的,不會輕易冒險,她的心里對神仙有著忌憚,所以剛剛確實是嚇到她了。
林照庭在心里深深的嘆了口氣,把面前的女孩攬在懷里。應該說對不起的人是他,是對不起她,沒有辦法保護好她,也沒有辦法留住她的姓名,甚至還要她的犧牲來保他周全。
林照庭只覺得心里發苦,蒼茫的風吹過,這么多年過去了,他在一開始就下了不會等到有人來救贖他的可能,所以他起初的想法是熬到自己油盡燈枯,等到自己實在是沒有辦法去鎮壓幽都山山下的東西時,如若昆侖那邊再沒有動靜,他打算和幽都山決一死戰。
他靜靜的等了一千多年,直到在一百年前,月老開心的過來告訴他,能救他于水火的燭鳥血脈的人就要誕生了,到時會解救他于困境,一直到七年前,月老主動來到鬼市,給了他一張照片,照片上正是周凜凜的模樣。
照片里的周凜凜靜靜的坐在墻角,手里拿著一個酒瓶,開心的看著對面的小貓咪逗樂,不知道是怎么拍的這張照片,林照庭在看到這張照片時,就感覺好像有陽光灑滿周圍,他非常清楚的記得,他見過她。
也幫過她。
那時他在人間溜達,被一個小叫花子吸引去了注意,周凜凜好像在人間流浪,身上穿的衣服和腳上的鞋子都是破破爛爛的,看起來非常落魄,就連頭發都是亂糟糟的,林照庭第一次見到周凜凜的時候,她正彎腰在河邊洗臉,然后用路邊撿來的繩子細心的給自己綁頭發,雖然過的是流浪的日子,但是這個女孩的眼神無比的堅定,波瀾不驚。
面對一片狼藉的人間,周圍的一切都與她格格不入,所到之處,人類幾乎從未給過她好意,林照庭看到周凜凜洗完臉,用袖子擦完之后站在河堤之上,靜靜的望著這個人間。
冬去春來,又是一年春暖花開,周凜凜稍稍嘆了口氣,這個熬人的冬天,可算是過去了,好在她沒有被凍死。
第二次見到周凜凜時,林照庭剛從酒吧里把在里面吸食人精氣神的鬼魂逮出來挨個教訓,隨后他帶著非常無聊的心情在大街上溜達,在街邊的早餐店,再次看到了那個女孩。
他驚訝于僅僅兩天不見,周凜凜全身上下煥然一新的變化,新鞋子,新衣服,臉蛋也洗的干干凈凈,只不過全身上下都是令人覺得非常詭異的紅色,雖然這身衣服和打扮看起來與她格格不入非常老氣,但是怎么看,怎么像是結婚時穿的衣服。
坐在周凜凜對面的是一個看起來非常儒雅的男人,那個男人一個勁的擁簇周凜凜吃東西,周凜凜可能是真的覺得遇到好人了,大口大口的吃著碗里的餛飩和燒賣,看樣子是真的餓極了,林照庭看著周凜凜全身上下穿著的那身詭異的紅,又看了看早餐店對面的長途汽車站,皺著眉頭聽了聽坐在對面的那個男人的心聲。
這個丫頭,被人賣了還不知道,還開心的給人數錢呢。
周凜凜遇到這個人販子也是機緣巧合,這個人看起來非常和善,從小武判官就告訴她相由心生,看起來非常和善的人,心腸一定也非常不錯,所以當這個男人主動要給她介紹工作的時候,她雖然很警惕,但是隨著那個男人一次次示好的接近她的內心也逐漸放松了警惕,距離開車還有一個多小時的時間,這個好心人要帶她吃個早餐,然后帶她去要工作的地方。
林照庭本來不想管這件事,但是那個女孩子眼神里的淡定和希望,讓他生生的移不開眼,好像整個人都被定在這里一樣,只能跟著她們的步伐走進這個看起來非常破舊的汽車站里。
周凜凜四處打量著車站,對自己的未來充滿憧憬,16歲的孩子本來應該對這個世界的了解多多少少有一些判斷,但她從小生活在地府,被武判官和孟婆還有黑白無常保護的特別好,心性單純善良,怎么知道人間有這么多的套路,就在她跟著男人要去檢票的時候,林照庭皺了皺眉頭,走在周凜凜面前的男人就倒了下去。
周凜凜慌張的看著那個男人突然身體發硬,然后倒在地上僵住,這一切的一切發生的太快,讓她慌亂之中失去了分寸,隨后周凜凜就被車站的工作人員帶到了辦公室里安撫,只知道那個男人被一輛白色的車接走了。
救護車上在路上飛速疾馳,車上的救護人員忙著施救,但在一瞬間突然睡倒在兩旁的座椅上,男人還維持著非常痛苦的表情,看著坐在那邊不知道什么時候突然出現的一身黑衣的男人,痛苦的用手去勾林照庭的手指:“救救我...救救我...”
林照庭微微揚起眉,他一直都是審判鬼神,從來都沒有審判過人類,今天為了這個奇怪的小姑娘,他算是破了例了。
“你知道因為什么你才躺在這里么?”
躺在擔架上的男人臉色已經青紫,兩手捂著心臟說不出話,只能絕望的瞪大眼睛看著他,林照庭伏身,輕輕的拍了拍他的胸口處,男人的痛苦瞬間明顯的被加大了,隨后林照庭在男人的襯衣胸口口袋處塞了一張名片,“帶著這個下地獄吧,相信地府的判官會給你一個好去處的,讓你也試一試什么是惡報?!?
話音剛落,男人就斷了氣。
救護車仍然飛馳在大街上,醫護人員突然醒來,愣了一秒鐘,開始快速給擔架上的人做心肺搶救,但是已經無力回天,這個人販子就這么死在了去往醫院的路上。
等到林照庭回到車站的時候,卻發現車站的辦公室也亂成了一鍋粥,周凜凜居然逃了。
此后,他再也沒有見到她。
直到...那個月色清麗的夜晚,他看到她在河邊,一手拽著一個女鬼的衣領,另一只手用力的揮舞著拳頭,這一招一式,像極了男人打架的法子,好似根本不會出自小姑娘的招式,讓他站在那里移不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