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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林深處,綠蔭濃了這一片清淡的天空,往日里就是一片寂靜的竹林此時更顯的安靜。
玄清依舊是一襲月白僧袍,清朗的面容上帶著一絲慈悲之意,白皙手指執子,在石桌所刻的棋盤上落下一子。
自己與自己對弈,倒是個真正的境界。
竹林里安安靜靜的,此時卻是忽然響起了一陣腳步聲,輕輕的,不徐不緩的倒是有幾分愜意。玄清并未回頭,卻也知道是誰,手中棋子輕輕放了下,只等著那人走來。
卻只見那人一身紅衣薄衫,青絲飛揚在背后,嬌俏的容顏上帶著一絲不符合年紀的睿智與成熟,只嘴角留著一絲輕笑。
“大師今日可早。”來人正是李小九,一開口清麗的嗓音不由得讓人傾倒。
“施主也早。”玄清輕笑一聲,又重新拿起手中棋子,落了一子后道:“姑娘此番又是何故?難不成還是為了太子?”
李小九眸子掃過玄清的棋盤,道:“不是。太子在府中安然無事,我此番前來,是為了一個人。”
“哦?”玄清挑眉,卻明知故問,道:“不知施主,說的是誰??”
“正是大師弟,玄殷。”
這話便表明了李小九此番前來的意圖,玄清雖早已猜到,可是卻也只是淡淡一笑,道:“施主與貧僧師弟素昧平生,何故要去尋他?”
“我雖與玄殷大師未曾謀面,可卻自然有人要為他生為他死。出家人慈悲為懷,大師這是要見死不救么?”
李小九堪堪在石桌前坐下,一雙亮晶晶的眸子掃過那盤棋,卻是忽然說道:“觀棋不語真君子,大師這棋,卻是到了死路了。”
玄清一愣,低頭去看自己的棋盤時,卻正如李小九所說,到了兩鋒絕境,只好苦笑一聲放下手中棋子,道:“施主對棋,可真是精通。”
“太子精通棋局,我也不過被他逼著多懂了了一些,大師能做到左右手對弈,才是世外高人。小九佩服。”李小九輕笑,抬頭看向玄清,道:“只是不知大師,對男女之情,究竟如何看待?”
玄清知曉對面女子有著玲瓏心思,并沒有打算瞞她,只笑笑:“情之一字,天經地義。”
“既然大師覺得天經地義,可為何又加以阻攔?”
“雖是天經地義,可出家人,早已是忘卻塵世凡俗,紅塵尚不能忘卻,又如何做得到六根清凈一心向佛?”玄清轉頭看向李小九,道:“貧僧知曉姑娘今日來意,可事情,卻并非姑娘想的這般簡單。”
“莫非這其中,還有什么隱情?”李小九皺皺眉,一雙深沉黑眸定在玄清身上,帶著一絲疑惑。
“那日山中躲雨,玄殷不過贈了沈家小姐一把傘,沈家小姐便日日上這禪靈寺來,一來二去,這段孽緣便是中下了,貧僧看到玄殷,心中雖有怒火,卻無奈他情根深種,貧僧也是無可奈何。本打算睜只眼閉只眼的,卻不想那日沈老爺忽然來到禪靈寺,一出口便是揚言要拆毀這禪靈寺,這寺中雖小,卻也是有著幾十名僧人,貧僧實在是不忍我寺中僧人被拆了這棲身的廟,哎……”
后面的話,不用玄清說明,李小九自然也知曉了。聽到這里,李小九的臉色已然是扭曲的不得了了。
這簡直就是棒打鴛鴦啊,而且還是這么狗血的故事。李小九覺得自己的牙都要被酸倒了,可是細想想,玄清這樣的決定本來就沒有什么錯。
佛祖慈悲,博愛眾人,玄清此番決定,為了寺中僧人苦了玄殷一人
,也只能感慨一句世事無常。
竹林中頓時有些沉默無言,李小九只靜靜的思忖了半晌,卻是忽然道:“大師,我能見見玄殷么?”
玄清一愣,卻是點了點頭,隨即便起身,引著李小九向著后山走去。
“其實這事兒,太子一早便知道的,他讓你來尋貧僧,自然是有他的用意。”二人朝著后山慢慢走去,卻不想玄清忽然說出這樣一句。
李小九心中早已想到,對于慕容子息也只能無奈的嘆了口氣,什么讓她上山拜會師父,分明就是想讓自己巧遇沈越,順便再讓沈越帶自己回到沈府。
這可都是計算好的!
李小九越想越氣,可面上卻還是一副沉靜,只磨著牙道:“是么,那太子可真是費心了。”
真是下了好大一盤棋。
玄清自然看得出來李小九此時的心情,略略思索一番也能對她和慕容子息的關系猜出幾分,只會心一笑不再多言,只帶著李小九向后山走去。兩人不過半盞茶功夫就已經到了后山,遠遠望去后山上一片蒼翠樹林,一座小小的禪院隱藏在樹林之中,甚是幽靜。
“玄殷就在禪院之中,施主你去吧。”玄清在院外站定,對著李小九施了一禮,轉身便離去了。
李小九點點頭,看了一眼玄清離去的背影,無奈的搖搖頭,轉身就進了禪院之中。
院中一片幽靜,李小九遠遠的就看到院中柳樹下蒲團上坐著一個年輕的僧人,眉目間帶著一絲溫和,此時正安安靜靜的誦經。
李小九頓了一步,卻還是輕聲叫道:“玄殷大師。”
聽到有人聲,玄殷睜開了眼睛,看到面前的紅衣女子,有一份差異,道:“敢問這位女施主,是哪位?”
“大師喚我小九便可。”李小九站定,面上一絲淡定。
玄殷腦海中思索半晌,卻還是想不起在何處見過這女子,只好冒昧道:“恕貧僧冒昧,施主與小僧,似乎從未謀面。”
“雖是素昧平生,可是小九卻認得大師。”李小九微微笑,輕輕向前走了兩步,站在玄殷面前,對著玄殷道:“不知大師,是否還記得沈蘇?”
玄殷頓時有些語塞,本來平靜的臉色上突然多了一絲驚訝,道:“這位女施主,你是……”
“我只不過是受人之托,前來尋大師而已。”李小九慢慢走過去,從腰間錦囊之中取出一樣物什,遞到了玄殷的手中。
卻原來是一件雙環玉佩。
這本來是沈蘇贈與玄殷的,后來被玄殷歸還,而現在卻是兜兜轉轉又回到了玄殷的手中。
“施主,蘇兒她?”白皙的手指握緊了雙環玉佩,攥的緊緊的,面色也浮了一絲悲痛。
當真是一對可憐之人。
李小九看著玄殷,無奈的搖搖頭,復而道:“大師不必牽掛,沈家小姐一切都好。”
“可是,我卻聽師兄說,蘇兒她…她……”玄殷頓時有些說不口了,深怕說出口的事情在李小九的口中得到肯定。
李小九知曉他想說什么,搖了搖頭,道:“她不過用情至深被蒙了雙眼,無奈之下出了個下下策罷了。無事。”
聽到這話,玄殷倒是有些放下心來,面前這女子雖然年紀小,可身上自有的一股風流之氣讓他十分相信她說的話。
李小九卻是低頭看了一眼玄殷手中的經卷,道:“清心咒,卻不知玄殷師父,覺得自己是否清的了心?”
玄殷苦悶的搖了搖頭,
慘笑道:“枉為佛門弟子,佛祖威嚴,可貧僧卻動了凡心,當真是愧對佛祖。”
李小九雖然不信佛,卻也知曉佛祖在佛家弟子心中的位置,這清規戒律,恐怕玄殷也是掙扎了許久,可終究,還是抵不過兒女情長。
“卻不知大師,準備日后如何?”
聽到問話,玄殷卻是一愣,隨即面上便是一陣苦痛,道:“貧僧不知,如何才能做到,不負如來不負卿。”
不負如來不負卿……
李小九聽到這話,心中頓時有了一絲悸動,想必在玄殷的心中,才是最苦痛的吧。紅塵滾滾,他也不過想與人相伴一生。
“沈家小姐對大師情根深重,這玉佩便是最好的證明,大師若不曾想過與她白首,何必耽誤了人家!”李小九頓時皺眉,出口的話語也重了一分。
玄殷一聽這話,眼眸頓時張了張,想要開口,卻是忽然不知道該怎么說。
是了,他有什么資格去給沈蘇幸福,他不過一個出家人,沈蘇跟著他,能有什么好日子?
貧賤夫妻百事哀,最后,只形同陌路罷了。
李小九轉頭看向玄殷,看他那一臉悲痛的表情就知道他想的太過悲觀了,心中氣急,怒道:“堂堂男子漢,就不能像個男子一般,去保護自己喜歡的人么,這般磨蹭,要你何用?!”
當真是氣死她了!
“姑娘…你……”玄殷被這劈頭蓋臉的一頓罵弄到有些懵,可靈臺卻似乎一下子清明了一般,急切道:“那不知,姑娘,究竟有什么辦法,能救得蘇兒?”
李小九冷冷的瞥了一眼玄殷,撫了撫自己的衫子,平靜道:“你情我愿的事情,雖然是個出家人,卻也不是什么見不得人的事。現在唯一要做的,就是過的了沈老爺那一關。”
若是過不了沈老爺那一關,什么事都是無用功。
“可是沈老爺,卻是萬萬不會同意的。”想起前幾日沈家老爺大鬧禪靈寺的事情,玄殷的心還是有些發慌。
“這事兒,倒是好辦,我今日前來,只不過是為了問你一句。”李小九抽走玄殷手中的經書,定定的看向他。
玄殷面色此時倒是平緩了下來,亦是抬頭看向李小九。
“煙火紅塵,你愿意帶著沈蘇,浪跡天涯么?”
“我愿意。”
“好,如此,我便幫你。”李小九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點了點頭,將經書還給了玄殷,道:“你要記住今日的話,來日若是我有難,還希望,你記得這份恩情。”
“玄殷,定沒齒難忘。”說著,玄殷便站起身來,對著李小九施了佛禮。
李小九點點頭,拍了拍自己的紅衫子,轉身便出了門,心中郁結倒是少了幾分。
這事兒成了,那日后,在風城的日子可就要十分愉快了。想到此處,李小九的腳步也輕快了許多,疾步走在竹林中,似一道虹影。
竹林蒼翠,路上倒是少人,李小九心情不錯,眼神望向遠處,卻是遠遠的看到走來一人。
李小九皺皺眉,卻只見那人越走越近,倒似乎,是沖著自己來的?
“姑娘看來,倒是有些眼熟啊?”來人一身黑袍,鷹眸犀利,此時正定定的盯著李小九。
李小九頓時有些心慌,剛想開口說話,卻只聽到那黑袍人說道:“不如姑娘,跟我走一遭?”
“什么?!”李小九心中一凜,想要反擊卻是忽然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