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寒煙離開后不久,另一道身影進入......
滄瀾雪聽著那靠近的腳步聲,來人顯然是個高手,只是對方故意發(fā)出那微弱的腳步聲,讓她知道進入。
滄瀾雪不動聲色的坐在浴桶中。
“奴才給四王妃請安。”那人就隔著屏風,向著滄瀾雪請安。
滄瀾雪透過薄薄地屏風,看到的是一道纖細修長的身影,她是誰?
“你是什么人?”
“奴才沒有惡意,王妃請放心。”
“放心?你這樣擅自闖入,要我如何放心?”
“王妃,奴才要是想要對王妃不利,大可不必放出聲音,王妃是個聰明人,自然心里頭明白奴才的話,是真是假。”那人說得極為自負。
滄瀾雪冷冷一哼:“你倒是挺會說話,若是我覺得你心存惡意,你又能如何?”
“俯首就擒,任由王妃處置。”那人說著,跪在地上。
滄瀾雪拉過外套,披在身上,從浴桶中離開,穿戴妥當后,從屏風后走出,望著那仍是跪在地上的女子,問道:“說吧,到底找我什么事?”
“王妃,皇后有密旨給王妃。”從腰帶中取出一紙,恭敬地遞送到滄瀾雪的手中。
滄瀾雪低眼,掃了下紙上所寫的,隨后看向那人,問道:“皇后要見我?”
“皇后的意思都寫在上頭,奴才不過是個傳旨的人,沒看過密旨上寫著什么,自然也就不知道上面寫了什么。”
“既然皇后要見我,大可下旨宣召,何故要你這深夜傳旨?”滄瀾雪將紙放在桌上,自己在桌前坐下。
“王妃,這就不是奴才能知道的,不過奴才猜想,必定是因為最近局勢所逼,讓皇后不得不做出這樣的決定。”女子走近到滄瀾雪的身邊,壓低聲音,又道:“王妃,如今的局勢想必您也清楚,如今雍王爺可是收到了多方的攻擊,情勢實在是對他有所不利,皇后若是正面前來宣召王妃,必定會引起不肖之徒的猜想,所以,皇后不得已下,才會以密旨傳召王妃。”
滄瀾雪望著那張擱在桌上的紙張,上頭寫得倒是合情合理,加上這送旨人的話,倒是也說得通。可就是太過的通順,反倒讓人難以信服。
“王妃,皇后娘娘的旨意奴才已經(jīng)送到,現(xiàn)在就要回回旨。”
“嗯。”滄瀾雪應著。
女子走了幾步,又停下,回身看向滄瀾雪,問道:“王妃可還有疑問?”
“沒了,你可以回去了。”滄瀾雪搖頭。
“那奴才就告退了。”女子向著滄瀾雪恭敬地一欠身,離開。
滄瀾雪望著女子離去的背影,再次看向那紙上的字,皇后居然會傳密旨要見她,這可真是意外,然而,更為意外的是,皇后居然要她不要告訴軒轅墨澈。
澈,到底有什么打算?
滄瀾雪返回房間。
軒轅墨澈也已經(jīng)在另廂沐浴完畢,穿著寬松的棉袍,倚在床邊,一邊看書一邊等滄瀾雪。見滄瀾雪回來,趕緊把書丟到一旁,迎上去問:“雪兒洗得好干凈,害我等了許久。”忽然停下,奇怪地問:“怎么臉色有些白?”
滄瀾雪下意識摸了摸臉,道:“大概是泡得久了,水都冷了。”
軒轅墨澈嘖嘖后悔,“早知道,該我伺候你洗才對。”
“那會洗得沒完沒了。”
軒轅墨澈想起沐浴前的事,接過話茬問:“剛才一頓飯,雪兒都沒說話,倒像心事比我這太子還重?”
滄瀾雪一怔,她心事重重,被軒轅墨澈一語中的,驟然間也不知道怎么作答。
軒轅墨澈又道:“雪兒在擔心什么?還是說對我還不夠有自信?”
滄瀾雪呆了片刻,唇齒間似凝住了般,氤氳了一股熱氣,只是說不出話,半日,低聲道:“不是,也沒什么,我想得都是些瑣事。”
軒轅墨澈道:“瑣事?瑣事都能讓你冷淡了我。”
滄瀾雪上床躺下,軒轅墨澈老實不客氣,自己也掀被子和滄瀾雪擠到一塊。
滄瀾雪大腿上一陣發(fā)癢,知道軒轅墨澈又把手探了過來,臉頓時飛紅,在被子底下一把抓了軒轅墨澈的手,半哀求道:“澈,今晚不要鬧了。你老實點,抱著我睡一晚。”
軒轅墨澈對滄瀾雪千依百順,順著她的意思道:“抱著雪兒也是好的。”
雙臂把滄瀾雪緊緊抱了,讓滄瀾雪把頭挨在自己肩上,問滄瀾雪,“這樣舒服嗎?”
他問得極溫柔,滄瀾雪只有一陣陣生離死別似的酸楚往肺腑處涌。
滄瀾雪把臉在軒轅墨澈肩上輕輕贈了贈,算是回答,心里暗道,澈的肩膀好寬,靠在上面真舒服,外面大雨滂沱,這里卻暖若春陽,若能一生一世如此,會有多好......
兩人抱成一團,睡了一宿。
軒轅墨澈醒來時,滄瀾雪仍睡得昏沉。
一睜眼,就瞧見窗外透著一股子白光。
軒轅墨澈有些吃驚,難道已經(jīng)大天亮了?下床往窗外一看,才發(fā)現(xiàn)還早,那白光居然是雪得顏色,竟然是下雪了?不,應該說是昨晚上下雪了。外頭白茫茫一片,被廊下燈籠照著,映得如白晝一般。
現(xiàn)在這個時節(jié)居然會下雪,這實在是百年來的奇事。
雖然起早了,軒轅墨澈卻沒有回去睡回籠覺的念頭。因為怕吵醒滄瀾雪,自行到了側(cè)屋,才喚人來伺候梳洗。
侍從們正忙著幫他整理裘衣的翻領,寧遠趕來了,黑著兩只熊貓眼,好像一個晚上都沒睡,湊到軒轅墨澈耳朵邊嘀咕:“王爺,小的找太醫(yī)院打聽過了,昨晚皇后娘娘找了陳太醫(yī)給晉王爺下看診。陳太醫(yī)說都是皮肉傷,沒有大礙。”
軒轅墨澈也不知道有沒有聽見,一點表情也瞧不出來,站著不動,伸展著手讓侍從給他脖子上系披風帶子。
寧遠又小聲道:“晉王爺從小身子就硬朗,些許皮外傷,不要緊的。聽說昨晚在皇后娘娘那歇了一下,沒多久就到處竄了呢。王爺只管放心。”
“有什么不放心的?”軒轅墨澈冷冷道:“我還嫌打得不夠呢。昨日不巧,有皇后護著,再鬧,瞧我怎么收拾他。”
這事牽扯著他們母子兄弟的家務事,寧遠也不敢多作聲,低著頭在旁邊幫著給軒轅墨澈整理披風。
軒轅墨澈挑了一套利于行動的便服,配著紫裘坎肩,系上一件紅色大披風,劍眉星目,英姿颯爽。
到了門外,早有人駕著馬車在外等著了。
寧遠跟在他身后,等軒轅墨澈身上了馬車,到他面前,請示著問:“王爺是去給皇上請安?”
“天還早,父皇身體不適,晚點再過去請安,不然恐怕吵到他老人家。”軒轅墨澈眉毛微微擰起,“這大雪下得蹊蹺,連日來大雨不斷,昨晚上居然還下雪了,必定是有什么事要發(fā)生。春雪雖然容易化,可對作物不好,何況這些天的大雨,必定會有天災出現(xiàn)。”
“王爺真是仁慈心腸,只可惜......”
軒轅墨澈懶得理會寧遠的惆悵,隔著車簾道:“王妃剛出關,勢必累了,沒有吩咐任何人都不得去吵王妃,讓她好好的睡一覺。”
寧遠哭笑不得,擺著手道:“殿下這話真是......這里誰敢去吵王妃”
軒轅墨澈瞧著寧遠夸張的怪臉,也忍不住莞爾一笑,抬頭一望之間,恰好是向著皇后的方向,心里無端地沉了沉,斂了笑意,“反正,你給我小心點。”
放下車簾,領著三、五個貼身侍衛(wèi)踏雪而去......
軒轅無痕知道了軒轅墨澈被衣祈風下藥受控的陰謀后,一個晚上沒入睡,一會兒想到衣祈風的無恥,恨得抓心撓肺,一會兒覺得軒轅墨澈可憐,自己又不能把他救出魔掌,實在窩囊,一會兒按捺不住,差點想沖去祥福宮,把父皇叫醒,將這些事都抖落出來。
可下一刻,他又生生壓住了自己這口氣。
即使把母親放一邊不提,畢竟這件事牽扯太大,衣祈風就算不是皇子,可也是外姓的王爺,而且他鬼醫(yī)的身份,更是在勵皇國有著舉足輕重的聲望。
再說,昨晚上母親的話,始終在耳邊回繞,讓他不得不小心謹慎,若是讓衣祈風察覺到他的異動,那到時候害得就是四哥哥了。
他決不能讓四哥哥再陷入危險當中了,四哥哥的身子本來就弱,那衣祈風怎么能下得去手。
想想四哥哥對衣祈風可謂是情深意重,兩人本就是從小一起長大,又因為哥哥的身子,衣祈風更可以說是哥哥的救心丸,可是誰知道......
誰知道衣祈風居然是披著羊皮的狼,會做出這種人神共憤的事來。
軒轅無痕輾轉(zhuǎn)反側(cè)了一個晚上,天還沒亮就穿好衣裳,到皇后房里說要立即去執(zhí)行計劃——去給四哥哥賠罪,去跟衣祈風和解,并且找機會把哥哥帶出綠蔭拂柳莊。
皇后笑道:“你這匆匆忙忙的樣子,傻子都瞧出有鬼了。你四哥哥是多聰明的人,那個祈風也不笨,這事可不能太著急。”
軒轅無痕跺腳道:“怎么不急?說不定今天他還給四哥哥下藥呢。哎,母親,您平時辦法最多,怎么這時候就想不出個好辦法?”
皇后把他拉過來,柔聲道:“母親和你一樣,也為你四哥哥擔心。但你昨天才和祈風鬧翻,今天就去道歉,也太不像你平日為人了,白白惹人疑心。”
“可是......”
“你也是讀過書的,欲速則不達,這句話難道忘了嗎?先讓事涼二涼,過兩天等澈兒火氣下去了,再和他認個錯,想來那個衣祈風也就去了疑心。到時候才方便到綠蔭拂柳莊去和你四哥哥說私話。否則現(xiàn)在就憑你,是進不了綠蔭拂柳莊的,八成被寧遠給攔了。痕兒,聽母親的話。”
軒轅無痕知道皇后說的有理,垂頭喪氣。
他是有事藏不住的人,生平頭一次要用忍字訣,忍得渾身刀割似的痛苦,在房里也坐不住,就和皇后說要出去逛逛。
皇后道:“昨晚上竟是下了雪,聽說不少人去郊外賞雪呢。你在宮里亂逛,只會給我惹事,不如到宮外玩玩去吧。”
軒轅無痕有了事做,這才有了些精神,當即一刻也待不住,穿了擋雪的大裘衣,領著幾個人就出門了。
他向來嫌轎子氣悶,領著一行人踩著積雪卡嚓卡嚓地走,穿宮過院,往大宮門的方向去......
滄瀾雪也是一早醒了,卻沒有作聲,閉著眼睛在被里裝睡。
她知道軒轅墨澈何時從身邊躡手躡腳地起來,甚至可以感覺到軒轅墨澈凝視自己的暖暖的目光。
清晨如此安靜,房中能聽見彼此的呼吸。
軒轅墨澈似乎還伸了手,像要撫摸一下她的臉,大概怕她驚醒,又忍住了。
她不敢睜眼,唯恐和軒轅墨澈晶瑩的眼眸對上。
聽著軒轅墨澈離開的聲音,滄瀾雪在床上側(cè)躺著,壓抑地屏住呼吸......
許久,等到身后一點聲響都沒有了,她才從床上緩緩坐起來。
悵然若失地呆著。
仿佛一動也不敢動,她總覺得哪怕手指頭動一下,壓在頭頂?shù)哪瞧瑸踉凭蜁蚁聛怼?
偏偏寧遠送了軒轅墨澈走后,轉(zhuǎn)過頭來想瞧瞧滄瀾雪,進門一看,發(fā)現(xiàn)滄瀾雪坐在床上發(fā)愣。
“唷!王妃怎么這么早就醒了?穿著單衣,也不叫喚小的一聲,如果凍病了,王爺還不找小的算賬?”寧遠受到軒轅墨澈臨去前的提醒,臉上笑容比平日更增了三分,連忙親自過來給滄瀾雪披衣。
滄瀾雪這時候心情郁郁,見他殷勤地捧著大外褂過來,舉手止了,取過來自行披上。
指尖觸到脖上肌膚,燙得嚇人,自己也愕了一下,才覺得頭重腳輕,開始以為是剛剛醒來不適,現(xiàn)在看來,昨晚沐浴時真的冷著了。
她裝作隨意地往臉上抹一把,確實滾燙異常。
滄瀾雪自己知道這幅身子的孱弱,滄瀾雪這副身子或許是從娘胎就帶著,稍稍有些風寒就能讓她渾身燥熱,本以為經(jīng)過這么多年來的鍛煉應該有所轉(zhuǎn)變,沒想到還是中招了。看來她的鍛煉還是遠遠不足以彌補天性上的缺憾。
雖然身子有些發(fā)熱,不過她并沒有放在心上,應該過會就會沒事了。
心中所想是昨日皇后送來的密旨,皇后要見她,所為何事?
此間不用想也知道必定牽扯上澈,她昨夜沒有告訴澈,無非是不想讓他再有更為的負擔。
澈的身子已經(jīng)承受不了多的負荷,她必須要加快行動,前往鬼蜮才行。
而且雁北之行勢在必得,她必須要去。
時間上可謂是緊迫不已。
她從不信任任何的神明,可現(xiàn)在她卻很想要祈禱一番,希望各方神明能保佑軒轅墨澈度過這一劫,就算要拿她的陽壽去換,她也愿意。
她坐在床上,這時卻情不自禁嘴里喃喃一陣,合上雙掌,閉目念了一聲“阿彌陀佛”。
寧遠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順口奉承道:“王妃真是菩薩心腸,這雪景雖然好,外面百姓就可憐了,也不知道要凍死餓死多少,王爺一早也正在為這事憂心,一大早就出去了。”
他揣測得完全不對頭,滄瀾雪也沒反駁,淡淡道:“這個時候,誰有心思看雪景?”
挪動著身子下床。
她原本在床上半側(cè)著身,下地后,寧遠才看清楚她的臉色紅得不太妥當,瞇著眼睛靠過來,“王妃臉上怎么這樣紅?”伸出手想探探額。
滄瀾雪知道他一探了,九成又喳呼起來,鬧得天下皆知,把他伸過來的手擋了,沉下臉,“有話只管說,別動手動腳。”
她畢竟是王妃,臉一擺,烏黑的眸子瞅著寧遠,眉梢處頓時逸出一股不容冒犯的高貴。
寧遠驚覺自己的失態(tài),陪笑道:“奴才該死,奴才只是擔心王妃是否生病,想給王妃探一下。”
“你才生病呢。”滄瀾雪道:“我剛起來,臉色自然紅潤一點,你剛剛說王爺?shù)匠鋈チ耍俊?
“是的,王爺剛走。”
滄瀾雪停了,佇在那里,半晌沒作聲。
寧遠實在搞不懂王妃心里在想什么,三年前王妃嫁給王爺時,他就覺得這個王妃總是顯得太過的冷,沒想到消失三年后再度出現(xiàn),那冷漠絲毫沒有減少,還真是不明白。王爺怎么就那么喜歡王妃呢?王妃消失了,王爺就說失憶了,還鬧出個王妃死了。王妃突然冒出來,王爺就說恢復記憶了,王妃復活回來就像是什么事兒都沒有發(fā)生過。
反正王妃很神秘,消失的突然,回來的更是突然,而里面的謎團更是讓人猜測風云,只可惜主子根本就不容許任何談及王妃的事情。自然下人們也就沒有人敢問了,不過今日的王妃好像有些不同,冷漠依舊,就是多了一點呆呆愣愣的感覺。
他不敢招惹滄瀾雪,站在一邊賠小心,偷窺滄瀾雪臉色。
過了好一會兒,滄瀾雪才咬了咬牙,道:“澈既然出去了,我索性玩雪去。”
“玩雪?王妃這大冷的天,您還要玩雪?”寧遠皺著眉頭,雖然不敢再上前探視王妃是否病了,可看王妃那滿面紅潮的樣子,他還是不禁惴惴不安。要是王妃真的病著,他再讓王妃去玩雪,到時候王爺知道,還不掀了他一層皮。
“是啊,這雪多好,不玩可惜了,你去把朔王爺也請來,就說我讓他一起來玩雪。”滄瀾雪吩咐著寧遠。
寧遠心里擔憂,滄瀾雪這會兒提及朔王爺衣祈風,反倒是讓他見到了希望,忙點頭,道:“是,奴才這就去請朔王爺,不過王妃,在朔王爺沒來前,您可千萬不要離開這屋子。”
“你這是在擔心什么?”滄瀾雪瞥向?qū)庍h。
“奴才這不是怕王妃一個人玩雪不夠盡興,還是等朔王爺過來,這玩雪,人多才好玩。”寧遠忙陪著笑。
“算你說的有理,那還不快去。”滄瀾雪催促著。
“是,奴才這就去。”寧遠領著滄瀾雪的話,匆匆離開了房間。
滄瀾雪瞧著寧遠疾步離開的背影,回眸,伸手探了探自己的額頭,這熱度還真是讓她有些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