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洛凝心中焦急,像這種走法什么時候才能到皇城另一邊的內城千戶所?要是耽誤了時辰,天知道那個李志高又會怎么對付自己。
更要命的是,此時她的腦袋開始一陣陣的發懵,似乎那股酒勁兒又上來了,但相比之前還要更加難受。
顧洛凝不禁暗暗心驚,難道今晚吃喝的酒水飯菜里有什么問題不成,自己一時大意,沒留心防備竟著了道?
沒過多久,她的腦袋已經變得昏昏沉沉,還不停地犯迷糊,感覺就像在云霧中一般。
就在這時一大波百姓又了涌過來,顧洛凝的馬受了驚,揚起前蹄,竟將她掀下背來,只摔得七昏八素。
還好有前世在警隊練出的本事,盡管頭昏腦脹,但躲避危險的第二反應卻已經融進了身體的每個細胞中,身子一彈便站了起來,險些被人群當踏腳石踩過。
抬眼看去,只見自己的馬早已不知去向,而那個錦衣校尉也沒了蹤影,想來應該是剛才那一下被沖散了。
正想上前去追,卻發現有個酒壇子正橫躺在地上。
顧洛凝心頭一奇,這酒壇不是交給那校尉抱著的么,怎么人不見了,東西反而在地上?難道是他剛才失手掉下來的?可是酒壇子掉在地上應該立時摔個“天女散花”才對,為什么現在卻完好無損呢?
迷迷糊糊之間稍稍想了一下便覺得頭痛欲裂,俯身拾起壇子看了看。沒錯,正是柳如芳所贈的那壇醴酪。
這玩意兒畢竟值幾十兩銀子,既然沒事就還是拿走的好,糟蹋了實在太可惜。
她嘆了口氣,抱著壇子一步三晃的朝前走,腳下像踩著兩團棉花似的,十分不舒服。
就這樣過了一條街,兩邊只看見烏央烏央朝皇城附近聚集的百姓,卻找不到那個校尉的影子。
顧洛凝的腦袋越來越疼,胸口也開始煩惡難忍,胃里陳兵百萬,躍躍欲試,似乎隨時都會噴涌而出。
她實在受不了了,正打算到街邊找個地方歇一歇,卻猛然間聽到前方有人大聲喝道:“閃開!晉王殿下奉召入宮,你等百姓速速回避!”
混亂的人群聞聲嚇了一跳,急急忙忙地避到兩旁,一時間雞飛狗跳,中間的道路很快被空出,就看不遠處數騎駿馬朝這邊疾馳而來。
顧洛凝的腦袋里此刻已經完全是一團漿糊,呆立在當地,自言自語道:“晉王……在哪……”
說話間,那幾匹馬就已經飛奔到了近前,騎在最前面的冗髯漢子又喝道:“晉王殿下奉召入宮!你是何人?手上所持何物?快快回避,否則格殺勿論!”
兩旁圍觀的百姓都嚇得大氣不敢出,皇上駕崩,晉王進宮服喪,居然有人敢阻攔,這不是活膩歪了嗎?難道說有什么人吃了熊心豹子膽,居然敢跟領袖一方的晉王殿下作對?
眼見站在路中間的人仍然紋絲不動,那冗髯漢子頓時大怒,揮起手中的鞭子就抽了過去。
顧洛凝雖然意識模糊,身體的反應卻仍然奇快,伸手一撈,將鞭梢攥住,接著順勢猛拽。只聽一聲悶哼,那冗髯
漢子便被拉下了馬,重重摔在地上。
“有刺客!”
“保護王爺!”
隨著幾聲呼喝,其他騎在馬上的衛士立刻聚攏上去,同時“唰唰唰”的抽出刀劍,將顧洛凝團團圍住。
旁邊的百姓見狀,都怕刀劍無眼,頃刻間走得一干二凈。
“刺客?刺客在哪……”顧洛凝正在疑惑,臉上忽然感到一陣撲面的疾風,下意識抬頭看時,就發現有團模糊的黑影朝自己壓了上來。
她心中一驚,情急之下便將懷里那壇醴酪砸了過去。
“哐啷!”
瓷壇粉碎,酒水四濺……
那黑影如烏云蓋頂般的欺上前來,顧洛凝渾身一麻,感覺自己的脈門又被扣住了,上半身登時軟倒在對方身上。
“原來是你?”對方的口氣中透著驚奇。
顧洛凝仰起頭來,發現眼前是一副猙獰可怖的面具,不禁皺眉道:“你怎么跟那個賤男人一樣戴這玩意兒?大半夜的想嚇死人啊!”
“什么?你攔住本王是何用意?”
“搞笑,是你攔住本姑娘,唔,嗷……”
顧洛凝忽然胃里一翻,終于嘔了出來,只噴得自己和眼前那人前襟都濕噠噠的一片。
眾衛士的臉上不約而同抽了抽,齊聲叫道:“王爺!”
卻見顧洛凝吐完之后,又在對方的衣服上蹭了蹭,皺眉道:“什么破布啊?一點兒不吸水!還不如紙巾呢。”
話音未落,就感覺對方手上忽然加了力道,登時劇痛無比,眼前一黑就失去了知覺。
當顧洛凝清醒過來的時候,外面已經天光大亮,而她正躺在一間陌生的房子里。
這是什么地方?
她翻身坐起,發現自己昨晚所穿的那身便裝不見了,取而代之是一套月白色的中衣。
顧洛凝敲了敲仍在隱隱作痛的腦袋,什么情況?難道有人幫本姑娘換了衣服?
換衣服!
她臉上狠狠一抽,渾身像觸電似的打了寒顫,趕忙把手伸進中衣,在胸前摸了摸,只覺觸手溫軟,柔膩異常……
“真空”的!
顧洛凝腦袋像炸開了鍋一樣,那條她在夏國閑來無事時自制的文胸竟然不翼而飛了!
那也就是說……
她膽戰心驚的將左邊衣袖輕輕擼起,只見小臂上那點殷紅的守宮砂仍然還在,不禁稍稍松了口氣,緊接著又把衫褲、被子和床鋪全都檢查了一遍,確認沒有任何異常,這才真正放下心來。
可這次仍然虧大了,顧洛凝心中大怒,這個把自己看光光的混蛋到底是誰?等本姑娘找到他一定大卸八塊,點燈熬油!
正想下床,卻見旁邊的衣軒上搭著一件繡金云紋的青色長袍,上面那灘黃黃白白的嘔吐物早已干涸,但仍然觸目驚心,衣褶里還插著一張折好的紙條。
她伸手拿下來展開一看,只見上面寫著:“午時前將衣衫洗凈熨好,與本王換回你胸前所穿的那件小衣,過時不候。”
顧洛凝
的臉又狠狠地抽了兩下,努力回憶著昨晚發生的一切:回千戶所的路上神智開始模糊,在人群中失足落馬,然后抱著那壇酒繼續走。接下的事情就有點糊涂了,似乎聽到有人喊什么“晉王”,接著就被襲擊,自己貌似自衛了一下,然后好像還吐了……
我擦!
顧洛凝一手托著那件青色長袍,一手緊緊箍在胸前從客棧里走出來,只見街道兩旁到處都纏著白綾,來來往往的百姓也都披麻戴孝,面色陰沉,這才想起昨晚這周國的皇帝掛了,國喪期間當然是如此光景,自己這身白色中衣倒也不算扎眼。
剛走了兩步,就聽身后有人高聲叫道:“百戶大人,百戶大人!”
回頭看去,見一個頭裹白布,腰纏白綾的錦衣校尉風風火火的跑了過來,喘著粗氣道:“終于找到了,李千戶昨晚就在衛所里點視,獨缺洛百戶您一人,兄弟們尋遍了全城也沒個蹤影,羅總旗和葉總旗都被罵得狗血淋頭……您怎么會在這里?”
顧洛凝心說本姑娘也想知道為什么會在這里,當下便讓那校尉就近租了輛馬車,送自己回內城千戶所,然后又讓他把那件滿是嘔吐物的長袍拿去漿洗,務必在午時前送回來給她。
一路回到千戶所,換了身干凈的飛魚服,又在頭、腰上系了白綾,這才來到內堂。
李志高雖然也戴著縞素,但卻翹著二郎腿,正悠閑的品茶。
見顧洛凝來了,便冷笑道:“我國大行皇帝殯天,衛中兄弟從昨晚開始便忙得不可開交。公主殿下不但不來領命,還睡到日上三竿,端的是好寬心啊!”
顧洛凝道:“隨你怎么說,我本來就不是大周的錦衣衛,你們皇上駕崩也不關我的事吧。”
李志高說:“我們提出的條件公主可是應承過的,如今是要反悔嗎?”
顧洛凝鼻中一哼道:“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頭,這件事輪得到我反悔嗎?”
李志高滿意的笑了笑,然后正色道:“現在事情有變,請公主馬上隨本千戶進宮。”
“進宮?干什么?”
“莫問了,只管跟我去便是。”
兩人當下便騎馬帶著十幾個校尉,用錦衣衛專用通道,直接進入皇城,來到位于內苑東邊的永樂宮。這里已經有錦衣校尉值守,而且正是顧洛凝的手下。
羅震和葉祖盛見李千戶和自己的頂頭上司同時到來,當即恭恭敬敬的上前拜見。
李志高并沒多說什么,只講了幾句官面上的套話,然后低聲告訴顧洛凝不要亂跑,隨時聽候指令,便轉身離去了。
顧洛凝不由得心中納悶,昨天還是晉王府,今天就換到宮里,這到底是在玩什么把戲?
羅葉二人待李志高一走,便立即湊上來關切的詢問她昨晚到底出了什么事,然后又把他們被責罵的事情添油加醋的說了一遍,顧洛凝只是心不在焉的聽著,隨口應上兩句。
正在這時,她忽然看到遠處有名太監引著一個身穿紅色龍袍的男人走進了永樂宮。
那男人的臉竟是她熟悉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