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沉的天空下一個小小的身影站立在那里,然后那個身影漸漸變小,慢慢融化,最后成為腳下一灘血水,只有一顆紅色的珠子浸濕在血水里。
宮神焰一動也不能動的,看著那個模糊的小小身影一遍又一遍不斷地重復融化,想要張口,想要伸手,想要抬腳往前,但是發現自己被什么東西鎖得牢牢的,喉嚨也似乎被掐住了,一動都不能動。
宮神家祖宅的主臥里,紅寒把所有人都趕出了房間然后小心地幫宮神焰清洗傷口,上藥裹繃帶。
記憶里沒有絲毫瑕疵的身體此刻被符咒的黑色雷電灼燒得面目全非,封印靈力的詛咒雖然已經解開了,但靈力還沒有恢復,身體的自行恢復所需要的靈力目前還不夠,而他的神力又太過霸道,為了避免靈力還沒有恢復,傷口卻開始潰爛,只能先按照人間界的燒傷來處理。
所以躺在床上還處于昏迷狀態的宮神焰全身除了臉都被裹成了木乃伊,特別是一雙手,紅寒皺著眉頭紅著眼眶小心地把綁完繃帶的兩只手放好,就忍不住轉頭嘔出一大口血。
聞到血腥味的天無把房間的大門開了一條縫,然后推了一把不怎么情愿的汐容,用力朝房間里努了努嘴。
汐容對著天無撕了撕牙,輕手輕腳地溜了進去,盡量不發出任何聲音的把地上的破衣服,焦灰和血跡清理干凈,然后頭也不敢抬的嗖的一下閃出了臥室。
天無讓辰術和啟晦守在門口后,拖著另外兩個往隔壁房間走去,一進門就看見心魅在幫換好衣服的蒼嫡蓋被子,見三人進來立刻低聲詢問:“怎么樣了?”
天無和恒御看向汐容,心魅也跟著看過去,汐容扯了扯嘴角:“我沒敢抬頭看……不過陛下吐血了。”
“陛下為什么吐血,莫非受傷了?誰干的?”恒御立刻兩條眉毛豎了起來,一副摩拳擦掌要去尋晦氣的樣子。
“你覺得是誰干的?”汐容直接翻了個白眼,真想把這貨的腦袋劈開來看看,里邊究竟裝的是什么,怎么所思所想從來都和大伙不一樣,時刻都在狀況外!
“……”恒御被汐容一問懵了,成功進入沉思狀態。
“夫人有陛下在不會有事的,倒是現在有一件事情我要回【真王之始】一趟。”天無抬手握住比他略高的恒御的手臂,然后看著兩個妹子囑咐道,“恒御我也一起帶走,如果有事汐容你和啟晦商量著辦,心魅你照顧好這兩個……這兩個來頭很大,不容閃失!”
“沒問題。”汐容收攏臉上多余的表情嚴肅的點頭答應。
“你放心,我會當心好他們的。”心魅比之從前越加艷光四色的面容露出鄭重。
“天無這是要去哪兒?”恒御還沒琢磨出到底之前的那些人中,到底誰有本事能傷到紅寒就被天無拎走了,等到回過神來正好發現沙曼再給他們打開人間界這邊的【天啟之門】。
“回【真王之始】。”天無拖著恒御對沙曼道了聲謝走進深紫色彌漫的空間通道。
“為什么要回去了!陛下呢?”恒御聞言立刻雙手扒拙天啟之門】的門框,“我還沒找到那個硬點子呢,我不回去!”
“陛下要等夫人的傷勢恢復才能回去,你在這里也沒用所以跟我一起回去。”
“我就不回去!”恒御堅決不跟著天無走。
天無使勁兒把恒御往通道里拖,奈何恒御就是死扒著門框不放手,天無看著因為兩人無意識散出的威壓而有些不穩的空間通道嘖了一聲,抬手抽刀直接對著恒御的后頸劈了下去,然后收刀順利從門框上把已經昏迷的恒御拉下來,最后對著門口臉色僵硬的沙曼微微一笑:“家教不嚴,讓靈管員大人看笑話了。”
“沒……沒這回事,你們感情……真好。”沙曼臉色一白拼命搖手,看了一眼癱在地上被天無往通道里拖的恒御,努力扯出一個笑容,只是微微有些扭曲。
“是么?我也這么覺得。”天無笑著再次道了謝,然后拖著恒御消失在空間通道里。
“嘭!”沙曼用力關上兩扇大門,抹了抹額角的冷汗……找個新出的腦殘偶像劇看看吧,治愈一下接二連三被嚇壞的小心臟!
太公家的祖宅里,太公姫挺著大肚子有些疲憊的端坐在家主之位上,看著面前直挺挺跪在自己面前的太公錠,好一會兒才開口:“表姐先起來,有什么事情我們好好商量。”
“家主大人,我知道我這個要求很過分,我不曾為家族做過什么,卻提這種要求,但我還是想請家主大人答應我的請求!”太公錠彎腰伏在太公姫腳下,卻沒有看見太公姫的嘴角越抿越緊。
“表姐!”太公姫抬手就把手邊的瓷盞扔到了地上,咬牙切齒的開口,“你知道你之前游離家族之外,和真正的脫離家族有什么區別么?”
“我知道,家主大人!”太公錠眼神堅定,“我想要去妖界!愿意用滿身修為換!”
“表姐!我現在是你表妹!不是家主!”太公姫伸手拎豬太公錠的衣襟,“留在人間界,我能保護好你和你的孩子!你知道一個脆弱的人類在妖界活得多艱難么?你看看宮神家的大小姐,剛回人間界的時候是什么樣子?什么地方能把一個囂張跋扈的人間天之驕女,變成一個只求小心翼翼活著的小媳婦,那還是人家因為契約有紅家護著的關系!”
“人間界靈氣匱乏,渡劫化神已經是妄想,還有……宮神兒子的事情我不想發生在我自己孩子的身上!”滄瀾即使已經化神,但是他和她沒有法則承認的神眷契約,所以他們的孩子生出來不會有神格,依然是個有著人類血統的妖精,人類在妖界存活艱難,妖精在人間界的存活同樣艱難,她情愿艱難的是自己也不要是自己的孩子。
“你!”太公姫猶記得自己當初以天生進化體的身份去往魔界,在秀·戴麗的身邊是如何的步步艱難,那還是有同去的兄弟姐妹護著,有身為皇太子的秀護著,她依然感覺當初維護這段感情是如何的不易,現在太公錠卻要獨自一人去往妖界!
雖然到了妖界說不定能得到滄瀾家人的維護,但是不要忘了前世太公沐的那段孽緣,不定有多少當初同陣營的大妖精恨不得吃了太公沐,如今表姐送上門,雖然有孩子在,但是孩子總是要生出來的,等到孩子落地,那些因為滄瀾隕落而起的怨恨還不直接把她表姐給撕了!
沒有神眷契約在,表姐在生下孩子后根本沒有任何生命保障,所以她絕對不會答應表姐去往妖界的!
“還請家主大人同意!”太公錠自然知道自己要面對什么,即使子嗣為重的妖界,滄瀾的家族也不一定會對她另眼相看……滄瀾自剝龍鱗力竭戰死,妖皇皇位旁落,幾千年的渺無音訊,件件樁樁都夠黑龍一族恨她恨得壓根癢癢了,但是只要一想到宮神焰那凄厲嘶啞的喊聲,太公錠就覺得她必須離開人間界,她的孩子一定要在他父親親族的世界里出生,至少妖界因為子嗣艱難的關系不排斥人類血統!
“表姐你放棄吧,我不會同意的!”太公姫直接站起身,繞過跪著的太公錠扶住門外等候她的魔王,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然后第二天太公錠就失蹤了,連只字片語都沒有留下,走的干干脆脆絲毫不拖泥帶水。
太公姫追到了城外城隍廟,質問沙曼為什么要給太公錠開門,沙曼遞出一個裝滿靈力的靈牌:“神使乃女神使徒,所言所行皆應天道所愿,天帝賜令,可自由來回于各個空間的所有合法通道,還有這是囑咐交給你的靈牌,太公錠全身修為都在這里,她已脫離太公家,太公家主不必再為她操心了!”
太公姫捏著靈氣滿滿的靈牌直接昏了過去。
就在太公錠離開后的第二天,魔王秀·戴麗帶著太公錠留下的靈牌來到了宮神家的祖宅,把靈牌交給管家福伯說了一句,交給你們大小姐后,連大門都沒進就離開了。
福伯把靈牌交給宮神炫,宮神炫想也沒有想直接轉手給了在主臥門外站崗的啟晦,最后由汐容把靈牌交到了紅寒手里,紅寒拿著靈牌沉吟了片刻,然后直接貼到了昏迷的宮神焰的眉心。
一直皺著眉神色痛苦地宮神焰立刻平靜了下來,原本因為靈氣飽滿而散著瑩瑩光澤的令牌漸漸變得灰暗,最后從白玉一般的外表變成一塊焦黑的木塊。
【宮神,對不起,希望你還能期待我們下一次再見。】太公錠沒有絲毫語氣起伏的聲音在宮神焰腦海中響起,帶著輕輕淺淺的嘆息。
“……”宮神焰原本閉著的眼睛猛地睜了開來,然后還沒回神就被紅寒連人帶被子一起抱進懷里,紫色的雙眸有些失焦出神的盯著前方,嘴張了張聲音依舊有些暗啞,“紅寒,我沒有保護好小禎兒,小禎兒死了,就在我腳邊化成了一灘血水……紅寒,我好難過,我好難過……我們的小禎兒沒了……我現在怎么辦……”
“……我們還有小紫……她還在【真王之始】里等著我們回去……”紅寒咬著牙雙眼赤紅的抱緊懷里神情恍惚的宮神焰,“我們的小禎兒也會回來的,我一定會讓他回來的,不會讓他離開我們的!”
“小禎兒還會回來?”宮神焰像是突然活過來一般,伸出雙手回抱紅寒,“我都忘了……小禎兒不是人類,非人類的世界什么都可能發生的。”
“嗯,我答應你一定把我們的小禎兒找回來。”被紅寒抱住的宮神焰沒有看到烏黑眸子里閃過的殺意和冷冽。
“對了紅寒……”宮神焰得到了紅寒的承諾,雖然依舊對小包子的慘死耿耿于懷,但那種要窒息的挖心之痛緩和了不少,輕輕動了動身子后握住紅寒的一只手貼在了小腹上,猶豫了一番后低聲開口,“我又懷孕了。”
“……”對于宮神焰來說不過兩月前的事情,但對于紅寒來說,已經幾千萬年桑海桑田,于是真皇陛下的臉上罕見地出現了茫然,低頭看著自己手貼著的小腹半響,最后遲疑了一番吐出四個字,“……【滯空】很好!”
“……你心里就不懷疑?”宮神焰綁滿繃帶的手指摸上紅寒的臉,怎么感覺五官更加妖孽了?
“……”紅寒面無表情得看了一會兒宮神焰,突然神情柔和了下來,緩緩彎起眉眼,然后就看見宮神焰紫色的雙眸睜大,看著他笑容整個人都恍惚了之后,低低笑了兩聲,附身輕啄了一下她微張的紅唇,一手摸著紫色柔順的長發,一手重新把人摟進懷里,“我從不曾懷疑過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