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復(fù)一日。
小祁烈已經(jīng)是個小小的少年了。
只是他還是沒能討到師父的歡心,反而討到越來越多師父的責(zé)罵。
比如這會兒,他的引起入體仍然沒能達(dá)到師父的最低要求,于是便挨了師父無情地唾罵。
“凝神聚氣大周天,這么簡單的東西多少年了你還沒學(xué)會?請不要拿豬跟你比較,豬比你聰明多了!”
祁小少爺被訓(xùn)得眼淚汪在眼眶里來回打轉(zhuǎn),小臉蛋兒憋得通紅。
可吳師父半點(diǎn)兒不懂地體恤徒弟幼小的心靈,繼續(xù)火上澆油:“哭,你還有臉哭,我要是你我早就沒臉見人了!”
在家身受萬千寵愛的祁小少爺終于再也忍耐不住,淚水吧嗒吧嗒掉下來,一扭頭噔噔噔外觀外跑去,邊跑邊哭道:“我不要你做師父了,你是壞銀!”
吳穹:“......”
呦呵,這小東西還來脾氣了!
也不想想他自己到底是有多蠢。
之前是了解祁烈這么蠢笨是由于缺了幾片魂魄的關(guān)系,但問題是如今已經(jīng)找到一塊了,吳穹探查過,如今祁烈多少也算是有些修真方面的天賦了,雖然不多但怎么也不至于蠢到如此地步。
單是引氣入體的基礎(chǔ)他幾年間沒有絲毫進(jìn)步,是沒、有、絲、毫。
照這樣下去,他練到一百歲豈不是連固氣都做不到?
固氣都做不到的意思是,他有可能老死病死虛耗這一生然后再投入輪回重新從小嬰兒長起。
氣哼哼的吳穹看著那小毛孩兒遠(yuǎn)去的背影,開始替自己憂愁起來:他學(xué)不會,自己這封紋到何年何月才能解開啊??
孟譙木木呆呆走過來,指著祁烈跑走的方向:“小師弟......”
吳穹有些疲憊地?cái)[擺手:“不用擔(dān)心,我看著呢!”
孟譙撓撓頭,回自己屋里呆著去了。
祁烈跑出道觀就后悔了。
今天是周末,本來他可以陪師父兩天的。
從幼兒園那次開始,師父就跟他約法三章了,周末可以住在道觀,平時需要住在家里。
所以每個周末都是小祁烈最盼望的日子。
但這會兒他跑出來了,就像師父說的,他還有臉回去嗎?
一方面好想念師父身上的味道,另一方面,想到師父罵他的話他又好傷心。
小祁烈回頭看了眼道觀的大門,最后自尊心占了上風(fēng),他想:我一定要做出點(diǎn)兒成績才回來見你。
至于怎么做出成績?祁烈看了看夜幕低垂的天空,邁步朝前走去。
他早就知道了這世上不止只有人類,還有各種靈類和鬼魄妖魔。
師父經(jīng)常外出收妖驅(qū)魔做好事積功德,還帶著他去過幾次。
他知道如果他有能力的話也可以去做這些事,師父說他做的好事功德都是算在師父身上,因?yàn)樗菐煾富舜罅庠斐鰜淼摹?
他不知道師父是怎么“造”的他,但他喜歡這個說法。
難怪他那么那么喜歡師父,原來是因?yàn)閹煾杆庞袡C(jī)會來到這個世界。
他下過決心一定要好好報答師父。
可事實(shí)是他笨得很連師父最基本的要求都做不到。
他對自己很失望的同時,也受不了來自師父的鄙視和唾罵。
現(xiàn)在,在他小小的心房里,只有一個念頭異常強(qiáng)烈,那就是做出些什么,來向師父證明他沒有那么沒用!
小小身影就這樣往前走去,他走得不急不快,但很堅(jiān)定,也一直再沒有回頭。
吳穹遠(yuǎn)遠(yuǎn)地站在山門旁看著那小東西堅(jiān)決離去的背影,默默反思了一下,覺得自己可能罵得有點(diǎn)兒過分了。
雖然小祁烈在修行方面蠢笨是事實(shí),這種蠢兮兮的家伙當(dāng)年在凼域魔尊身旁出現(xiàn)三秒估計(jì)就會被他一腳踹飛,他當(dāng)年脾氣就是這么暴躁如今他其實(shí)已經(jīng)收斂了很多。
這其中也有一個原因是因?yàn)槠盍夷朔馕徂D(zhuǎn)世,吳穹罵他的時候心里特別痛快。
讓你當(dāng)年把我揍的臉貼地爬不起來,封吾圣主你也有今天!
但仔細(xì)想想,面前的小祁烈才八歲。
堂堂凼域魔尊欺負(fù)人家小朋友欺負(fù)得這么帶勁……是不是有點(diǎn)兒過份了?
吳穹于是邁步出了門,打算慢慢悠悠跟著小祁烈,等他走不動了的時候就過去抱他回來。
就在這時,有人出現(xiàn)了。
敢在他無字觀周圍出現(xiàn)的都是些不怕死的好漢。
吳穹知道,這種“好漢”不在少數(shù)。
封吾圣主重生,可以打開封吾圣境的圣主令就在那個小小的祁烈身上。
就算有大魔頭吳穹守在祁烈左右,還是有很多人妖魔怪想要尋求一個機(jī)會。
萬一把小圣主勾搭上了呢?
比如現(xiàn)在這個。
吳穹遠(yuǎn)遠(yuǎn)看過去就認(rèn)出這是一個人族的修士,還是個女的。
女修士彎下腰,溫柔地問詢小圣主是否需要幫助。
小祁烈半點(diǎn)兒不客氣,說道:“我想掙功德,你知道哪里有嗎?”
女修士愣了愣,山門處握著手指聽祁烈說話的吳穹也愣了愣。
女修士想了想,說道:“我剛才來的時候路過一處山洼,那里面有一顆剛剛開智的小藤妖,已經(jīng)殺了不少小動物,再過幾年妖力見長了估計(jì)就要吃人了,小少爺要去試試嗎?”
吳穹心里怒罵:試你媽!小少爺連把刀都還握不住呢!
女修士又豈不知祁烈年幼,身上并無修為,她大概是想著難得的機(jī)會巴結(jié)上小圣主,小圣主想要功德,她在旁幫一把掙些功德也就是了。
于是,女修士就真地帶著小祁烈往她所說的那一處所謂山洼走去。
吳穹再不耽誤,邁步追上前去。
就在這時,忽見祁烈身形一晃,吳穹想也不想屈指發(fā)力,小祁烈胸口的金光朝著那女修士攻去。
女修士身形極速朝后飛掠,速度卻及不上吳穹發(fā)出的金光,瞬間就被擊中腰腹悶哼一聲萎頓在地。
吳穹顧不上她,第一時間趕到祁烈身邊將他抱在懷里,卻見他臉色如紙已經(jīng)暈了過去。
吳穹揮手扔了個捆縛符在那女修士身上,再不理會抱著祁烈疾步回觀中。
孟譙得了師父吩咐出去將那女修士帶回來,誰知到了地方卻不見那女修士的人影。
“只看見了這個。”孟譙將手里的東西拿給吳穹看。
是一片鱗,不知是蛟的、龍的、還是蛇的。
吳穹皺了皺眉,讓孟譙放在哪兒,回頭再看。
小祁烈緊閉著眼睛,眉頭微皺,明顯很是痛苦。
吳穹探了下他的魂魄,發(fā)現(xiàn)在他心口處的那個神秘印記像是被什么觸動了似的隱隱躁動。
大意了,吳穹暗暗罵自己。
兩人之間魂魄相連,封紋相關(guān),祁烈又有圣主令護(hù)體,他本來以為沒有任何人可以耐這小家伙兒如何。
偏偏一時大意忘了這個意外發(fā)現(xiàn)的神秘印記。
主要這個印記除了那天打開道觀內(nèi)的暗室時有了劇烈反應(yīng)之外,這幾年間沒有半點(diǎn)兒異常,吳穹這才疏忽了。
有人知道這個印記,剛才的出手怕只是在試探而已。
危險的,還在后頭呢!
...
東方的一處小小漁村里,一戶人家的大門“砰”的一聲被撞開,一個渾身是血的女人進(jìn)門便倒了下來。
一個滿頭銀發(fā)長著兩只龍角的人忙過去將人攙扶了起來。
細(xì)細(xì)查看一番這才放了心:“凼域魔尊身中圣主的符紋,輕易不能殺生,你算是運(yùn)氣好了,若是從前,你有幾條命也不夠他殺的。”
女子幽幽吐出一口氣,雖說命保住了,但好不容易練出來的內(nèi)丹碎成了好幾塊......
“已經(jīng)確定了......”她艱難地說道。
“果真是情蠱?”銀發(fā)男子一臉凝重地問道。
“的確。”女子答。
銀發(fā)男子不見喜悅,反而皺起了眉頭。
...
小祁烈睡了好久才醒,做了好多他這個年齡無法理解的亂七八糟的夢。
睜開眼睛時第一眼看見的就是師父。
不知為啥,鼻子一下子就酸了。
剛要撲進(jìn)師父懷里好好哭一場,身子一動卻又想起了什么,掙扎著坐了起來,下了炕頭去找自己的鞋子穿上就走。
“哪兒去?”吳穹在后面喊他。
小祁烈停住了腳步卻不肯吭聲,忽然覺得心口處傳來一陣刺痛,就好像被那個女人刺了一刀似的。
但事實(shí)那女人并沒有動手。
吳穹拉他的小胳膊:“上來好好躺著。”
祁烈繃著身子不肯配合。
吳穹不耐煩地“嘖”了一聲。
“真不要我當(dāng)你師父了?”吳穹問。
小祁烈繼續(xù)梗著頭不說話。
除了剛出生那個月扯著嗓子嚎的勁頭,吳穹還是第一次見小東西這么有脾氣。
他清了清嗓子逗他道:“本來我還想跟你道個歉來著,你要是不要我這個師父了,那我這個歉可就不道了。”
祁烈一聽這話一下子轉(zhuǎn)過頭來,憋得通紅的眼睛定定地看著吳穹。
吳穹轉(zhuǎn)開頭,假裝去看天花板,說道:“本來想跟我那個傻徒弟說,‘是師父說話太難聽了,以后師父不這么罵你了’,但是小徒弟不要師父的話,這些話師父就不說了。”
不等他裝模作樣重新低下頭,就聽見“哇”的一聲,小東西一頭扎進(jìn)他懷里,拼了命地抱著他的腰大哭起來。
“我要師父......死都要師父......是我不好,是我太笨了,我剛剛、剛剛不是生氣要走,是覺得師父說得對,我都沒臉見你了,哇啊......”
這把吳穹給哭的呀,別說,還挺心酸。
他也是真地想通了,萬年的歲月都過來了,還差個幾百年?
這一輩子不行,那就等下一輩子,下輩子不行他就等下下輩子。
只要封吾的命魂掌握在他的手里,還怕他身上的封紋解不開?
...
師徒由此和解,師父教徒弟的時候態(tài)度和藹了,徒弟學(xué)東西的時候也更加用心用功了。
小徒弟心情尤其好,逮著機(jī)會就往師父懷里蹭求抱抱,晚上也一定挨著師父才睡。
這么黏人的小圣主讓吳穹連連搖頭。
覺得真應(yīng)該錄下來發(fā)給萬年前那個冰塊臉的封吾圣主看看。
小徒弟心情好了還破天荒地去找大師兄聊天說話。
大師兄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做“受寵若驚”,小心地坐到小師弟對面,安靜地聽他說話。
“師父以前罵你嗎?”小師弟問。
孟譙點(diǎn)點(diǎn)頭。
小師弟撅起了嘴。
過了會兒又問:“那師父給你道過歉嗎?”
孟譙這次想了一會兒,搖搖頭。
小師弟撅起的嘴變成了翹翹的,左邊的一顆小小虎牙都露了出來。
“別的就不用問了,師父肯定沒有抱過你,更沒有摟著你睡過覺覺。”
雖說不用問了,但末尾他還是加了句:“對不對?”
孟譙點(diǎn)點(diǎn)頭。
小師弟便笑得更開心了。
這么想的話,師父好像只是他一個人的師父呢!
孟譙羨慕地?fù)狭藫项^。
他不是羨慕師父抱過小師弟沒抱過他。
他只是羨慕小師弟好愛笑,小師弟還會痛痛快快地哭。
眼淚吧嗒吧啦從眼睛里掉下來的滋味......是怎樣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