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節(jié)不是三月,煙花不再,夜色燈火間,唯有揚(yáng)州煙雨。
方凌筑走到東街門口的老乞丐面前,衣服襤褸,頭發(fā)很臟,卻不太亂,老乞丐看著他,隨手往頭上一抓,千樹萬樹梨花開,忽如一夜春風(fēng)來,空中飄落著雪白的頭皮屑。
水沁蘭見到這模樣,素有潔癖的她遠(yuǎn)遠(yuǎn)的站著,再不上前,方凌筑獨(dú)自上前問道:“老丈,向您打聽一件事,不知是否方便?”
老乞丐靠墻坐著,拿著臟兮兮的酒葫蘆湊到嘴邊,仰頭倒了幾下,里面卻沒有一滴酒,他仿佛沒有聽見方凌筑的話,搖頭晃腦道:“人生百年,難得一場醉哪!”
方凌筑將剛才水沁蘭為自己準(zhǔn)備的酒拿了一壇出來遞給他,拍開封泥,遞到他面前,香氣四溢,這可是上好的二十年女兒紅。
“徒奈何,有酒無菜,醉也斷腸”老乞丐又道,然后用手摳摳臭烘烘的腳丫,又挖挖鼻孔,酒香頓時被臭腳氣味沖淡,水沁蘭只得遠(yuǎn)遠(yuǎn)的退開。
方凌筑又拿出干牛肉放到他剛挖過鼻孔的手里。
“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老乞丐捧起酒壇望向天空,,只有秋雨,沒有明月。
語意太過蒼涼,乞丐之苦幾人能解,方凌筑拿出一壇酒,拍開封泥后放到嘴邊,一陣鯨吞牛飲后,肚子漸漸脹起,直到壇中的酒所剩無幾,才將那酒壇拿開,扔到地上啪的一聲碎了。
又是啪的一聲,原來那乞丐也將酒壇扔了,里面也沒剩一滴酒。
“哈哈哈……”老乞丐大笑,對方凌筑道:“你合我脾氣,說吧,有什么事要問!”
“神判門!”方凌筑道。
“問它的什么?”老乞丐毫不驚訝。
“問它的地址,有人委托我將點(diǎn)東西送到神判門!”方凌筑道。
“看在你請我喝酒吃肉的份上,就帶你走一程!”老乞丐說完,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圾拉著鞋子往一個胡同里走去。
方凌筑跟在后頭,水沁蘭剛要動步,老乞丐便轉(zhuǎn)過身道:“我可沒說帶你去!”。
水沁蘭充耳不聞往前邁出一步,方凌筑面前便消失了老乞丐的身影,接著水沁蘭悶哼一聲,往后連退幾步,身上毫發(fā)無傷。
老乞丐站在她面前,嘆道:“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天山派的小女娃兒,你的輕功可得多多苦練!”水沁蘭卻對這個貌不驚人的老乞丐有了完全不同的認(rèn)識,自己出手之快,身法之快,可以說處于頂尖之列,卻被老乞丐隨手幾下?lián)敉耍覜]有受傷,身影之快,力道拿捏之準(zhǔn),太過嚇人。
只等老乞丐說話,方凌筑才反應(yīng)過來,速度非他所長,加上事先沒有準(zhǔn)備,等老乞丐開口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前輩功夫過高,晚輩慚愧!”水沁蘭誠心道,即使眼前這人只是個老乞丐,她素來只尊重強(qiáng)者。
老乞丐又慢步上前,一步四搖的走著。
“既然只能讓一個人去,那我就不去了!”水沁蘭對方凌筑道。
“這人我好像打不過!”方凌筑卻沒顧慮那么多道:“那我也不去了,找別人吧!”
水沁蘭笑了,對方凌筑如此在意自己高興,便道:“我游戲的時間到了,馬上就得下線,這線索可能是唯一的線索,怎么可以不去,快跟上吧!”
“恩!”方凌筑點(diǎn)頭,看著水沁蘭下線后,才快步跟上在前面走了很遠(yuǎn)的老乞丐。
兩人走了很遠(yuǎn),在大街小巷里穿行了無數(shù)個圈,最后轉(zhuǎn)到揚(yáng)州城西北郊外的一塊很大的菜地,大約兩百多畝。
地里種著些小小的白菜,雖然是夜晚,也能看見這一片生機(jī)盈然,滿目碧綠的情境。
“不是帶我去神判門么,怎么到這了?”方凌筑道。
老乞丐看了他一眼,頭發(fā)里的臉孔上現(xiàn)出古怪的笑容,哈哈笑道:“這就是神判門了!”。
“什么?”方凌筑不可置信。
“哈哈,神判門在這是二十年前的事情,現(xiàn)在叫王家菜園!”老乞丐的眼里笑得流出一滴渾濁的老酒,酒化做了淚珠。
“神判門的人呢?”方凌筑問。
老乞丐指了指菜地中央的一間小房子,房子里漏出幾點(diǎn)燈光,映在房子周圍那圍成一圈的矮小土墻上,上面半壁青苔,頂上幾叢雜草,十分蕭條。
“在那里面?”方凌筑問。
老乞丐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七百零三口人全在里面。”
小小的房子能裝下七百多人?方凌筑不相信,便覺得一些詭異。
便問“小小的房子能呆七百多人?”
老乞丐呵呵笑道:“還能呆更多人,我原來也住在里面,只是后來做乞丐了!”
方凌筑仍覺得不可思議。老乞丐見他這模樣,便道:“我?guī)闳タ纯床痪椭懒耍 ?
當(dāng)下他在前邊帶路,方凌筑尾隨,兩人在菜地里的小路上高高低低的穿行而過,推開圍墻上的那倒破爛的柵欄后,走到里邊的房子前。
方凌筑頓時明白了那房子怎么能呆七百多人,所謂房子只是個巨大的涼亭,上面掛著幾盞微弱的風(fēng)燈,慘黃的光線下,是隨風(fēng)擺動的黑影,一個個張牙舞爪,涼亭上掛著一塊歪歪斜斜的匾,上面殘留著一些紅漆,上面的字眼早看不清了,涼亭下邊沒有石凳,石桌,只有一個巨大土墳,七百多人可能全住在里面。
方凌筑轉(zhuǎn)頭,老乞丐對著他無聲的笑著,全是蒼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