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哥兒,去城裡了麼?”
“嗯,去買了半斤糖餅?!?
就這般打著招呼,回到張家莊,張三郎回到家中,將糖餅放在桌上。
重生之後,在家中行三,人稱孝義張三郎,有兩個哥哥,都是去西關戍邊,再有一年,大郎戍邊年數到了,便會返鄉。
二郎的話,還要兩年。
家中還有一個老母,老父十一年前因爲戍邊受傷落下的病根,最終沒能捱過那年冬天,死的時候,張森剛好四歲。
“老孃應是去了哪裡消遣,正好去師傅那裡?!?
張森師傅是個殘廢,斷了一條左臂,和西關胡人作戰時候斷的,當時他是一名軍侯,管著百來號人,最後活著回來的,也就十來個。
真正的戰陣廝殺十不存一。
因爲是和死去老父同一年戍邊的老卒,所以袍澤情誼匪淺,見當時張森年歲還小,於是就收了做徒弟,傳授大夏邊軍的基礎功法——開山夔牛拳。
尋常武者,還在固本起步的時候,大多也是修行類似的普通功法。
師傅住在一處寺廟裡,平日裡幫忙打掃廟宇,關鍵時候,也算是護院武僧。
這是個和尚廟,叫做須彌寺,住持是個老和尚,法號海清,和師傅關係不錯。
“三郎這是要去廟裡?”
“正是,晚上正要叫師傅吃飯?!?
“三郎真是孝順。”
又碰上個人,說了一通囫圇的話,奔著寺廟裡面,大馬八叉地跨了進去。
“師傅!晚上……”
“噓……別吵,好容易抓到的蟲兒,可別驚嚇了它?!?
罐子裡窸窸窣窣的響著,竟然是一隻青頭的蛐蛐兒。
逗弄它的,是個滿臉絡腮鬍子的大光頭,左邊衣袖輕飄飄的,顯然是沒了胳膊的。
雖說沒了胳膊,這絡腮鬍子的大光頭,給人的感覺還是頗爲彪悍,就這麼站著,一股子殺伐味兒。
這就是張森的師傅,本是西關人,因和張森老爹張無良同年,在張無良相邀下,就隨著張無良落戶張家莊。
可又受不得婆娘管教,索性一不做二不休,遁入空門去了。
不過這是個假和尚,住持海清可從來不認爲他是佛門中人。
有天天吃酒喝肉鬥蛐蛐兒還逛妓寨的佛門中人麼?
不過海清對他也挺好,專門留了個廂房給他單住,他也爽利,門上就寫著自己的大名兒——魯有錢。
他就叫這個名兒。
俗是俗了點,可也是爹孃琢磨出來的,改了不好。
魯軍侯生來殺伐決斷,張森重生前是少年宗師一肚子豪氣,這樣的師傅,也合該有他這樣的徒弟。
“真是一隻好蟲子,趕明兒就去城裡和人再一較高下。叫個什麼名兒呢……”魯有錢摩挲著自己的大光頭,想了好半天,猛地一喜:“哈哈,有了,不如就叫常勝大將軍,有氣勢?!?
“這名字也太俗氣了?!?
“俗怕什麼?關鍵要能贏??!”
魯有錢喜滋滋地將罐子蓋好收好,然後看著張森:“尋我作甚?”
“吃晚飯啊,前幾天上山抓的那條大青蛇,腸胃都清乾淨了,說好了今晚上燉湯。俺昨天還買了兩罈好酒?!?
“賞月樓的?”
“西江月啊,一兩銀子。這酒可真貴。”
“不貴能是好酒嗎?”
賞月樓的西江月,十里八鄉數得著的好酒,大多也就是婚喪嫁娶才置辦,尋常時候,普通人家誰來買。
若不是張無良也是忠烈,張森還有兩個兄長戍邊,朝廷免了他們家的稅賦,手頭稍微緊張點,一年都不會買。
“走,回去喝酒?!?
說罷,師徒二人就出了須彌寺。
路上魯有錢問張森:“趙家二郎被你打了一頓,就沒尋你的晦氣?”
“那廝找了城裡的賴三兒堵我,被我打了一頓,倒吊在了大石橋上。哈哈,這陣子也該消停消停了?!?
“若在西關,哪裡有這麼多事情,帶著幾個人,偷偷摸摸弄到山裡,一刀結果了,扔山谷喂狼。哼,想當年,俺和你爹,那是……”
提到這茬,魯有錢就開始吹牛,胡吹海吹,魯軍侯反正又不在軍中了,吹什麼也不上稅不是?
“……威遠侯那是真厲害,當時被達斡爾汗的神鷹鐵騎圍攻,五百騎啊,全部都是沙場老卒出身,入了靈武境的武師高手,其中有幾個,還是先天武師的大高手,結果你猜怎麼著?一盞茶,就一盞茶的功夫……”
魯軍侯豎著一根手指頭,一臉的羨慕敬畏:“五百神鷹鐵騎,全部死光光。嘖嘖,威遠侯出手,什麼武師,什麼先天武師,連提鞋的資格都不配?!?
說著,掃了張森一眼:“你小子纔是個武生,真武境的邊兒都沒摸著,可別到處招搖,萬一被人打了殺了,俺可沒辦法跟無良兄弟交代?!?
“威遠侯也練開山夔牛拳嗎?”
“怎麼不練?軍中兵卒,都是練這個起家的。威遠侯當年也是累積戰功之後,才受了天子的賞賜,得了一本上等功法,最後勤修苦練,神功大成……”
魯軍侯一臉的羨慕,咂吧著嘴:“老子要是胳膊沒斷,少不得朝廷也賞賜一套不錯的功法?!?
張森笑道:“師傅你還不如去哪家武學聖地,求個一套半本的。”
“嘖嘖嘖嘖,瞧你小崽子口氣,武道功法要是這麼容易弄,那些雜門小派,還用得著藏著掖著,深怕被人偷學了去?”
魯有錢哼哼了兩聲,突然摸了摸肚子,從懷裡摸出來一張羊皮:“這說到一套半本的,老子還真有一個殘本功法,不過估摸著,你得到了真武境,才能修煉?!?
“爲什麼?”
“好像是個護身法門,沒到真元灌體的境界,怎麼修煉?練功又不是喝酒,不管什麼都能裝肚子裡?!?
所謂真元灌體的境界,又稱真武境,體內真元發於體表,人的表皮因爲真元催發的緣故,能夠做到尋常刀尖不可破身。
沒到那個境界,弄來神功妙法,放眼前也和糟粕無異。
“給你,收好了?!?
“這不是殘本嗎?要來何用?”
張森接過羊皮,抖開來看了看,奇怪問道。
“往後說不定就找到另外一半兒呢?收著又不佔地方不佔份量。”
“這上面寫的什麼?”
“這是佛文,我問過海清,說是金剛護身功。沒差的話,應該就是佛門功法?!?
“師傅你從哪兒弄來的?!?
“須彌寺佛像底下,打掃的時候找到的。本來以爲寺裡面有另外一半,現在看來,應該是就這麼一塊兒,另外的應該在別處,不知道被誰弄去了?!?
“原來是從須彌寺偷的?!?
“這是拿!光明正大的拿!老子可從來不偷東西?!?
梗著脖子,魯軍侯蠻橫地說道。
“是是是,是拿不是偷?!?
無奈地搖搖頭,將這羊皮收在懷中,張森心想:要找到另外一半兒,上哪兒找去?而且我還不懂佛文。
不過又想了想:正好可以去廟裡練功,順便跟老和尚學佛文好了。
心中打定了主意,決定明天一早兒,就去拜訪海清老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