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飛從一堆亂石后竄出來,看著逐漸遠去的黑衣夜行人的背影,心中生出似曾相識的感覺,然后心中浮現赫連勃勃的兇悍模樣。
竟然是赫連勃勃!以他在邊荒集聯軍內的地位,雖在姚興之下,卻穩凌駕宗政良之上。這么一個人,鬼鬼祟祟的從邊荒集溜出來,肯定是干見不得光的事。
當然哩!如他要去見的是乞伏國仁,是絕不可讓人知道的。
燕飛感到是挑對地方了,只有找刺激的事做才可使他再次重新投入這人間世去。而眼前正是最刺激的事。
這些念頭在剎那間閃過燕飛的腦海,他已在這被白雪凈化了的世界,隔遠追在赫連勃勃之后,朝天眼盤旋處的幽谷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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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裕坐在淝水西岸,呆瞪苦這條因謝玄擊敗苻堅而名著天下的河流,背后是壽陽城。
上一趟他到壽陽,是在邊荒集二度失陷的當兒,同行的尚有江文清。當時他有強烈對不起謝家、有負謝玄厚愛的慚愧感覺,令他羞于面對淝水。
現在是在大勝之后,更重要的是他在荒人心中建立了統帥的地位,奠定了反攻邊荒集的基礎。
他必須盡快潛入壽陽城,直接到太守府見胡彬商量要事,榮陽既難不倒燕飛出入,要進入在防衛上遠較榮陽松懈的壽陽,該是他力所能及的,同時可以向胡彬顯示自己來去自如的本領。
江文清的船隊將會趁夜黑越過壽陽的河段,到穎口攔截兩湖幫的糧船。由于胡彬奉劉牢之的命令開放淮水,以供兩湖幫通過,所以這方面該不成問題。
他到來找胡彬,不但要請胡彬暗中出力,讓他們的糧線能保持暢通,還要說服他全力支持自己,以對抗劉牢之。
想到這里,心中不由浮現江文清的玉容。
唉!
江文清無可否認是位動人的美女,既有才情更非常有才干,對自己的態度也不只是合作伙伴般簡單,大家且曾相偕逃亡,出生入死。可是為何她總不能像王淡真般觸動自己的心?
現在因王淡真的殘酷打擊,他對男女之事更是心如止水,有種哀莫大于心死的感受。
王淡真現在該已抵達江陵,桓玄會如何對待她呢?
想到這里,他彈跳了起來,朝壽陽奔去。他行囊襄有攀城的工具,可讓他跨越壽陽的高墻,偷入城內去。
為了轉移因王淡真而來的無奈和悲憤,他不可以讓自己閑下來。
他不單要反攻邊荒集,還要接掌北府兵,直到殺死桓玄的一刻。未來的路漫長而艱苦,可是他卻甘之如飴,因為他既沒有更好的選擇,也沒有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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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大門被人硬以掌力震破的響聲傳人耳內,高彥和尹清雅在黑暗里對望,同時提高戒備。
有人進入了前進的房子,與他們只隔開一個天井。只要對方循例到全屋各處搜看,將會發現他們。
尹清雅湊到高彥耳邊道:“此人的掌力陰柔得使人吃驚。”
高彥心中同意,起始的聲響并不猛烈,木門卻受不住化為殘片,就像輕撫一下,木門卻禁受不起。這批人顯然非是等閑之輩,尹清雅武功雖高,對方卻人多勢眾。不由探手指了指窗門,問她該否立即從窗門離開。
尹清雅尚未來得及答他,風聲自遠而近,有人掠過窗外,繞往房舍前方去。
忽然問,五、六個人的聲音在前進齊聲道:“拜見小姐!”
高彥和尹清雅齊吃一驚,發聲問好者有男有女,只看他們無聲無息的抵達此村,便知人人身手高明,非是一般江湖人物。
這樣的高手要找一個已不容易,何況多達五至六人,而被稱為小姐的,武功地位當然在他們之上。
兩人想破腦袋,也想不到他們是何方神圣。
此時他們又不想走了。
一把陰柔悅耳的女子聲音道:“你們到處留下暗記想見我,究竟為了甚事呢?你們不是與佛娘在一起嗎?”
高彥心中一震,曉得說話者是何人。佛娘當然是尼惠暉,這批人是彌勒教的余孽,被尊稱為小姐的便是殺死曼炒的楚無暇。不由也心中奇怪,究竟發生了甚么事呢?
另一女子的聲音道:“小姐請容喬琳報上詳情,佛娘率領我們追捕燕飛,卻發覺持心佩者已換上宋悲風,還數次被他以狡計甩脫,最后追至邊荒集東南面,穎水東岸白云山區內的臥佛寺,佛娘競失去對心佩的感應。
一把男子的聲音續道:“佛娘當時的神情很古怪,竟拋開一切默坐不語,近半炷香的時間后,站起來宣布解散彌勒教,著我們立即離開。”
另一人接著道:“佛娘神情堅決,亦沒有解釋因何有此決定,我們不敢違背她的意旨,只好先離開白云山,到附近商量,希望佛娘回心轉意,召我們回去。”
高彥湊近尹清雅耳語道:“是彌勒教的楚無暇和四大金剛,另兩人該是建康明日寺的竺雷音和妙音尼。”
尹清雅嬌軀微顫,顯示出心中的震蕩。對四大金剛她或該并不清楚,但楚無暇如何厲害,她卻曾親眼目擊,還過了兩招。高彥乘機詐顛納福,探手去摟著她不盈一握的小蠻腰,際此兇險時候,分外感受到有美在抱溫柔香艷的迷人滋味。
尹清雅輕捏了他作怪的手一記,卻沒有扯開他的手。那種半推半就,似是默許的動人情態,差點把高彥的心融化了。
楚無暇淡淡道:“彌勒教早沒有了。”
該屬妙音的女子聲音道:“我們從早苦候至深夜,然后非常奇怪的事發生了,白云山臥佛寺所在處傳來地動山搖的巨響,白光沖天而起,光耀數十里,當時天朗氣清,沒有雷電,如此異象,我們從沒見過。”
楚無暇沉聲道:“竟有此事。”
蒼老的男聲道:“妙音說的句句屬實,沒有一字虛言。”
楚無暇道:“狄漢由你來說。”
高彥心忖一是楚無暇與狄漢關系較佳,又或在眾人中狄漢比較老實,所以楚無暇指定狄漢說話。如此看彌勒教的人互相間并不信任,以前還可仗著對竺法慶的信念,把各人團結在同一信仰下,現在則純是為某種利益而結合的各懷鬼胎。
尹清雅腰肢柔軟纖巧,不由使他想起為她揉小肚的情景。
美麗的小精靈似乎對他的有機會便占便宜習以為常,還像很享受的模樣兒。
狄漢清清喉嚨,道:“我們當時在穎水東岸,離白云山足有五十里。離開這么遠后我們才敢再次聚集,是怕佛娘見到心中不高興,唉!”
楚無暇不悅道:“不要說廢話,臥佛寺究竟發牛了甚么事?”
狄漠道:“我們立即趕往白云山,抵山區時已天明,遇上姚興和宗政良等率人到白云山去,只好待他們離開才到臥佛寺去。”
喬琳接下去道:“豈知臥佛寺已消失無蹤。”
楚無暇失聲道:“甚么?”
狄漢道:“臥佛寺所在處只遺下一個廣闊達數十丈,深達數丈的大坑穴,臥佛寺和周圍的樹木化為飛灰,今我們人人發呆,不敢相信。”
楚無暇道:“佛娘呢?”
妙音道:“我們只找到佛娘的斷折拂塵,佛娘卻消失無蹤,怕是兇多吉少。”
四周頓時靜至鴉雀無聲。
高彥和尹清雅亦聽得驚疑不定。
好一會后,楚無暇道:“若是佛娘找到心佩,破解了洞天佩的千古奇謎,成功令三佩合一呢?”
蒼老的男聲道:“如此看三佩合一不但沒有顯示洞天福地的所在,反而是一場災難,令佛娘化作飛灰。”
楚無暇道:“除非找到佛娘,否則此事的真相,將成為奇謎。”
又道:“好哩!你們找到我又如何呢?我也不知道發生了甚么事。”
妙音道:“我們想請小姐繼續領導我們,振興彌勒教。”
楚無暇發出一陣冷笑,然后陰惻惻的道:“你們心中真是這么想嗎?”
喬琳嘆了一口氣,道:“多年來,我們一直對佛爺忠心耿耿,為彌勒教盡心盡力,忽然間變得一無所有,所以希望小姐體恤我們,讓我們可以分享佛藏內的寶物。”
尹清雅在高彥耳邊道:“窮鬼!你發財的機會來哩!”
高彥忙道:“是我們的機會。”
前進倏地靜至落針可聞。
“錚!”
竟是拔劍的響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