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想反駁我對吧？但是卻根本就沒有反駁的底氣對吧？那一夜在小情歌門口的演出明明那么成功，上千人為你喝彩，但是今天你的彈唱卻只換來了二十塊，很難受吧，很不甘心吧，很久都沒體會到這種失敗的滋味了吧，甚至懷疑路過的人群壓根就沒有藝術細胞吧？”
并沒有因為許明銳的臉色難看而就此打住，林雨萱似笑非笑的看著他，檀口中的誅心之言還在繼續，而且一句比一句更加犀利。
雖然語氣波瀾不驚，許明銳卻覺得心臟仿若被千刀萬剮，千瘡百孔，鮮血淋漓。
“林，小，姐……”
許明銳下意識攥緊了拳頭，縱然全力克制自己，這三個字說出來，卻是一字一頓。
“許哥，別以為我不知道，那一夜在小情歌，當我向觀眾們介紹你，說你是我未來的意向合作伙伴的時候，你愣了一下，雖然很快就維持了表面上彬彬有禮的微笑，但那笑容中卻多了幾分不以為然和諷嘲，我看見了，我看的清清楚楚。”
“哪怕你自己恐怕都沒有意識到，但實際上于你而言，你對我的尊重，禮待，幫助，在很大程度上都是上位者對下位者的同情憐憫，是出自你高高在上的優越感，只不過是所謂禮賢下士的把戲，而我卻口口聲聲說要和你和進行合作，合作這兩個字往往就代表著平等，這又怎么可能讓你接受的了？”
許明銳拳頭攥的更緊，眼角顫的越發明顯劇烈，林雨萱淡淡的嗤笑一聲，輕輕抿了一口啤酒，手臂支上桌面，十指交叉，身子前傾，更近距離的看向他那張鐵青一片的臉色。
“然而事實呢？你躊躇滿志，自認為瀟灑干脆，自認為義無反顧，自認為放下了你高高在上的身段走上街頭，卻被殘酷的現實狠狠碾壓，平日里你掉了都不會去撿的二十塊錢，居然成為了你自認為十分努力付出之后的全部收獲。”
“直到今天之前，你恐怕做夢都沒想到過，有朝一日，你，堂堂許明銳，居然會拼盡全力的去追趕一名臟兮兮的流浪漢，就為了二十塊錢，區區二十塊錢，哈！這tm的，真是讓人笑掉大牙啊！但是當事到臨頭，你追的毫不猶豫，因為你豁然發現，原來……”
“夠了！”攥成拳頭的雙手重重錘上桌面，許明銳騰的拍案而起，“林小姐，你夠了！”
面對許明銳那張平日里陽光帥氣，此時卻近乎扭曲猙獰的臉，林雨萱不疾不徐的坐直了身子，脊梁靠上椅背，俏臉上微笑絲毫不減，微微搖了搖頭，“不，還不夠，還遠遠不夠。”
“你還想怎樣？你到底要怎樣？難道這樣羞辱我，是一件讓你十分開心的事情么？”
“羞辱你？當然不是，我只是在客觀的說出事實罷了。”
“如果你還要繼續的話，我想我們就沒什么可談的了。”
“如果你連幾句實話都聽不進去，想要就這樣拂袖而去，那請便吧，這只能說明我看錯人了，不該對你心存幻想，將你當做可交的朋友，你，許明銳，原來只不過是個自以為是廢物，剛愎自用的垃圾，不敢面對現實的懦夫，并不比其他紈绔公子強多少，或者說，純粹是一路貨色。”
“林小姐，我鄭重的告訴你！我不是廢物！不是垃圾！更不是懦夫！”
“哦？”林雨萱嘴角一揚，笑容更甚，忽的臉色一冷，砰的一拍桌面，話鋒一轉，“那你就給我坐下！”
這突如其來的變化，讓許明銳措手不及，神色一滯陡然打了個哆嗦，那種感覺就好像眼瞅著要怒氣值就要蓄滿，就等著放必殺了，偏偏林雨萱這一拍桌子，讓怒氣值瞬間歸零，整個人徹底懵逼。
“坐下還是滾蛋，自己選一個，堂堂一個大男人，能不能別這么婆婆媽媽的，你真想讓我這個農村姑娘徹底看不起你么？”
許明銳的臉色變得要多精彩就有多精彩，走？好像不是那么回事，留？好像也不是那么回事，一時間他左右為難。
“我數三個數，你給我做出決定，不然的話……哼！”
“一”
“二”
在林雨萱說出“三”之前，許明銳別別扭扭的坐了下來，表情之精彩，心情之復雜，筆墨難以形容。
林雨萱臉上又恢復了讓人如沐春風般的微笑，端起再次斟滿的酒杯，“許哥，你果然沒有讓我失望，和那些只知道裝逼，鬼知道腦袋里裝了什么的霸道總裁不一樣，我再敬你一杯。”
冷水當頭澆了一盆又一盆，巴掌也打了出去，現在……也是時候該給個甜棗了。
許明銳苦笑，搖了搖頭，“喝酒就算了，你到底想說什么，還是有話直說吧。”
許明銳不喝這杯酒，林雨萱也不勉強，放下杯子展顏輕笑。
“我想說的其實很簡單，從一開始我就表明了，無非就是要和你合作，這絕不是什么同情施舍，而是出于我對你為人的敬重，對你個人實力的信賴，以一個朋友的身份，認真且真誠的發起的合作請求。”
“朋友……”許明銳喃喃自語，說完就低頭沉默下來，這被無數人每天掛在嘴邊的兩個字此時聽在他的耳朵里面，讓他覺得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分量格外的重。
林雨萱也不催促，改變一個人的思想從來都是件艱難的事情，既然許明銳需要時間，那她就給他時間。
半晌，許明銳緩緩抬起頭，看向林雨萱露出一抹苦笑。
“林小姐，你知道么，從來沒有任何一個朋友……不，從來沒有任何人和我說過這樣的話，你是第一個。”
“那還真是我的榮幸了。”林雨萱聳聳肩，“那么……所以呢？”
許明銳沒有即刻回答，而是默默的斟滿了自己的酒杯，重新在桌邊起身，將酒杯端了起來，目光中閃動著無與倫比的鄭重。
“所以，為了朋友，干杯。”
林雨萱也站了起來，“干杯。”
酒杯再次對撞，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許明銳覺得那“叮”的一聲格外悅耳，猶如天籟。
“林小姐，很榮幸能和你合作。”
“我也一樣。”
四目相對，笑容陽光般綻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