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蘊彌傷得很重, 樂逸開門的時候滿面疲態,打開門后就直接轉過去了。
“他要是活得過今天,我再想想法子救他, 活不過也是他的造化?!睒芬萁o自己倒了杯酒, 然后一飲而盡, 大約是酒讓他好過了一些, 他終于懶散的抬起了頭來看我, 卻被外頭這許多人嚇了一跳,嘀嘀咕咕道,“我說怎么這么吵?!?
你真的覺得吵嗎?
我莫名的覺得有些可樂。
那些人吵吵嚷嚷的要擠進去, 卻全被藍玉泉擋住了,我與巫瑞站在外頭, 巫瑞靜靜的問了我一句:“蘊彌怎么樣?他平生最愛干凈體面, 若是好好的, 那死了倒也不可怕?!彼裆?,倒也看不出是喜是怒。
“死了, 怎么會不可怕呢。”我低低說道,“若今天是我生死未卜,你也這般冷靜嗎?”
巫瑞似乎被我問住了,過了許久也沒有說出話來,我忽然覺得有些可笑, 秋蘊彌明明與我是情敵, 明明應當是巫瑞來維護他, 可現在為他抱不平的卻是我。最后巫瑞悄悄纏住了我的手指, 他柔聲問我:“慕丹, 你是不是覺得我太無情了?”
我沒有說話。
巫瑞自顧自的說了下去:“可我現在即便再焦急憤怒又能如何,難道會改變什么嗎?我若憤怒了, 他就會死或者不死嗎?這由不得我決定,我既非神明,也不是大夫,早些做好最壞的打算,他若好轉過來,那自然最好,若好轉不過來了,那到時也不至于手足無措?!?
“我是問,若今天是我生死未卜,你也這般冷靜嗎?”我執拗的重復道。
巫瑞愣了愣,然后說道:“我永遠都不會與你分開的,這樣一想,便沒什么好不冷靜的了。”我如鯁在喉,他卻又說道,“所以無論我怎么了,你皆不必自責難過,只要同你在一塊,我做一切皆是心甘情愿?!?
“若咱們倆不在一塊了呢?!蔽液鋈坏溃鋵嵾@個念頭來的實在飄忽,說不準它究竟是因為天機泄露的,還是我對巫瑞的感覺而傾吐出的,只不過是想到便說了。
巫瑞卻像是拉滿了弦的弓一般繃直了身體,他緊緊握著我的手掌,微微偏過臉來,一雙空洞而冷漠的眼睛正對著我的耳朵處,他頗為輕柔的問道:“不在一塊兒了?”他重復了一遍又一遍,在第三遍的時候截然而止,轉為了莫名其妙,“我們怎么會不在一起呢,我們怎么能不在一起呢。”
“很多事,都是說不好的?!蔽业?,慢慢將手抽離出了巫瑞的掌心,看著他端方的眉目與柔軟的嘴唇,不由伸出手去撫摸他的臉頰,盡量溫和道,“若有那么一日,你便顧自己好了。”
“不?!蔽兹鹄浔?,直接且毫不客氣的拒絕了我。
巫瑞平靜而認真的說道:“若真有那一日,我一定會將所有付出東流的感情,無論任何東西,盡數在你身上討回來?!彼麑⑽业氖肿チ讼氯?,牢牢攥在手心里,然后又說道,“我不會這么做,所以我也不會讓你有機會這么做?!?
“傻子,同我這個殺人兇手在一起,有什么好的?!蔽倚α诵?,只覺得像是從內里透出了一種過分蔓延的空洞與無力,幾乎連笑容都苦澀了幾分,最終微微嘆息道,“你有些時候總是像個孩子一樣,這十余年也不曾改過。”
巫瑞卻也輕輕嘆道:“我若這些孩子習性再多些,也就不必十年苦等了。好在我如今成熟穩重了,日后也好與你白頭,不必做個老頑童?!?
“哈。”我笑了起來。
“若這兒在場的人,當真有一條性命是在我手中。”我道,“那一定是你。”
巫瑞忽然綻顏一笑,他這般生相嚴肅刻板的男人,笑起來卻實在是好看的叫人詫異。他舒展著鋒冷的長眉,漆黑的眼珠子像是朦朧著煙霧的黑琉璃一般透著碎光,唇角彎著,卻抿得緊緊的,壓著薄薄的一層血色,驚心動魄。
“那你便拿去吧……”巫瑞道。
之后我便不說話了,沒過一會,樂逸忽然走了過來,心不甘情不愿的將巫瑞扯著坐了下來,惡聲惡氣道:“你們倆老實點,明天全部都要跟我去布置我的婚禮,不準談情說愛!起碼不能比我跟月兒更恩愛!不然你們就完了!”
“婚禮?”我猶豫道。
樂逸瞪了我一眼,微微瞇著眼道:“怎么!你不想去??!絕對不行!我們可是說好的,你跟巫瑞就是急著明天定親也要等我先成親才行!”
“你還愿意讓我去?”我問道。
樂逸瞪了我很久,忽然又放棄了,沒好氣的觀察著巫瑞的眼睛,冷冷道:“難不成你還要我三媒六聘請你們去嗎?我告訴你啊,你男人現在在我手里,你要是不跟我走,老老實實當我的御者,我就把他眼睛戳瞎。”
“你在跟我說話嗎?”巫瑞訝異道,“你居然不怕死了?”
“誰跟你說話!我跟我的朋友談慕丹說話呢,你姓談嗎!你姓談嗎!”樂逸呸了巫瑞一聲。
巫瑞點點頭:“我跟他成親后就姓談了。”
“不要臉?。。 睒芬荼罎⒌奈孀×四?。
我無心玩笑,只嘆了口氣對樂逸道:“我現在情況尷尬,若是去了,恐怕會帶來不便,樂逸你自己也明白,怎么……”話說到一半,我忽然說不下去了,樂逸轉過頭來平靜而認真的看著我,我微微苦笑道,“我并不覺得自己有任何問題,只是世事不明者眾多,樂逸你自己也說過,最可能的兇手是我?!?
樂逸點了點頭道:“沒錯,玉泉大夫同我一起看了秋蘊彌的傷勢之后,的的確確你的嫌疑最大。”
“那你為何……”我問道。
樂逸微微歪了歪頭,奇怪的問我:“你是我的朋友啊,再說你只是嫌疑最大,又不一定就是你。我對你的態度,不會因為任何情況改變,之前秋蘊彌剛送過來,你渾身血淋淋的,還帶了個大麻煩,弄臟了我的水跟床,還不準我對你發發脾氣,這也太橫行霸道了吧!”
這?!
我有些發愣。
“如果你真的很介意這件事的話……”樂逸忽然頓了頓,“那我就同月兒商量商量,將婚事推遲,等到你肯來了,我們再成親?!?
“樂逸!”我控制不住驚叫出聲,“你在胡說八道什么?!”
巫瑞涼涼開口:“恭喜你,要同我一起再等個十年嗎。”
樂逸溫柔回道:“滾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