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鱼机如何接线

第2章 黑洞降臨

元旦

今天是21世紀的第一天,當許多人在高樓大廈頂上或者是郊外海邊,頂著寒風迎接新世紀第一縷曙光的時候,我正在床上做夢。

我這個人常常做夢,尤其是在清晨即將醒來之前。說來不可思議,有時候我會在夢中意識到自己是在做夢,從而甚至會自己導演自己的夢,像指揮一部電影一樣,把夢朝著自己想象的那個方向發展。而夢自身卻有一種抵抗,這種抵抗來自我意識之外的地方,常常使我在夢中遭遇意料不到的事,從而攪了我計劃中的好夢。

我夢見了那束燭光,燭光變成了一只眼睛,飄忽不定,讓我突然悟出了什么。這回我終于戰勝了意識外的自己,把我從夢里拉了出來,我使自己醒了。我仔細地回味著夢中的眼睛,平安夜的晚上,陸白自殺以后,警察在盤問黃韻的時候,我聽得很清楚,她說陸白在跳江前好像看到了什么東西,其實什么都沒有,而陸白的視線卻忽左忽右地漂移著,那么他看到的那個東西(假定他的確看到了什么東西)也是和我昨天在心理診所看到的燭光(眼睛)一樣是飄忽不定的。就像風,我們雖然看不到風,但風卷起的東西卻能讓我們看到風的軌跡,也許這就是原理,陸白看到的東西可能真的存在,只是我們無法看到罷了。

吃完早飯我匆匆出門,才早上七點多,元旦清晨的馬路上非常冷清,沒什么人,我下到了地鐵站。趕到站臺,一班地鐵剛剛開走,四周只有五六個人,我坐在椅子上看著對面的廣告。

一個男人走到我旁邊坐下,他大概四十出頭,人很高,儀表堂堂,穿一件風衣,里面是黑色的西裝,手里拎著一個黑色的公文包。全身收拾得干干凈凈的,也許是個高級白領,今天還上班嗎?他面無表情地坐著,直視著前方。

耳邊響起了地鐵列車過來的聲音。

那男人忽然抬起了頭看著天花板,然后把臉朝向了下邊。接著轉到我的方向,幾乎與我面對著面,我可以看清他的眼睛,他的眼神似乎是模糊的,他在看什么?我回頭看看四周,沒有什么,后面只有自動扶梯。我再回過頭來,卻看到他站了起來,三步并作兩步,徑直向前面走去。

地鐵列車即將進站了。

“危險!”我站了起來。

他無動于衷,竟然真的跳下了站臺。

列車進站了。

緊急制動來不及了。一陣巨大的聲響刺耳地響起,我仿佛聽到了人的骨頭被軋碎的聲音。地鐵列車以其巨大的慣性,碾過了這段軌道,最后幾乎和往常一樣地停了下來。

在這瞬間我的表情恐怖到了極點,好像被列車碾死的人就是我。我抬起頭,什么都看不見,我用力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我的眼睛沒問題。

他看見了什么?

1月5日

我去找葉蕭。

我已經好幾年沒見過葉蕭了,他和我是遠房的親戚,我現在都沒搞清楚我們這個大家族里名目繁多的親屬稱呼,所以我還是習慣直呼他的名字。他是知青子女,小時候寄居在我家里,一塊兒玩大的,后來他上了北京的公安大學,就再也沒有見過面,只偶爾通通電話罷了。據說這是因為他受到了某些特殊的技術訓練,所以學習期間是與外界隔離的。昨天我見到了媽媽,她告訴我葉蕭已經在幾個月前回到了上海,在市公安局信息中心工作。

他現在和我一樣,一個人居住,他租的房子不大,但很舒適,房間里最醒目的就是一臺電腦。他身體瘦長,濃濃的眉毛,眼神咄咄逼人。但現在他有些局促不安,給我倒了些茶葉。我很奇怪,他是知道我從不喝茶水的。

是的,葉蕭的確變了許多,他變得沉默寡言起來,一點都不像小時候的他了。那時候他非常好動,總是做些讓人意想不到的事,常常在半夜里裝鬼嚇唬別人。

“你怎么了?”我輕輕地問他。

“沒怎么,我知道你為什么來找我。”

于是,我把最近我遭遇的所有怪事全說給了他聽。他緊鎖起眉頭,然后輕描淡寫地說:“沒事的,你別管了,忘了這些事吧。”

“不,我無法忘掉,我的精神快承受不住了。”

“真的想知道的更多?”葉蕭問我。

“求你了。我們從小一塊兒玩大的,我從沒求過你的。”

他猶豫了一會兒,最后輕嘆了一口氣,從抽屜里拿出一張軟盤,塞進了他的電腦:“算是我違反紀律了。”他打開了A盤里的文件,出現了一排文字和圖片——

周子文男,20歲,大學生,12月5日,在寢室內用碎玻璃割破咽喉自殺身亡。

楊豪男,28歲,自由撰稿人,12月9日,在家里跳樓自殺身亡。

尤欣心女,24歲,網站編輯,12月13日,在公司廁所中服毒自殺身亡。

張可燃男,17歲,高中生,12月17日,在家中割腕自殺身亡。

林樹男,22歲,待業,12月20日,在家中跳樓自殺身亡。

陸白男,28歲,公司職員,12月24日,在浦東濱江大道跳黃浦江自殺身亡。

錢曉晴女,21歲,大學生,12月28日,在學校教室上吊自殺,被及時發現后搶救過來,但精神已經錯亂,神志不清,現在精神病院治療。

丁虎男,40歲,外企主管,1月1日,跳下地鐵站臺,被進站的地鐵列車軋死。

汪洋海男,30歲,國企職員,1月3日,獨自在家故意打開煤氣開關,煤氣中毒身亡。

每個人的旁邊附著一張死后的照片,有的慘不忍睹,有的卻十分安詳。當我看到林樹和陸白的照片的時候,心中涌起一陣說不出的滋味。

“今天下午我剛剛編輯好這些資料,已經上傳給公安部了。這是最近一個季度以來,全市所有動機不明的自殺事件。”葉蕭的語氣卻相當鎮定。

“動機不明的自殺事件?”

“是的,所有這些人,根本就沒有自殺的理由。自殺者,通常情況下是失戀、失業、家庭矛盾、學習壓力、工作壓力,或者經濟上遭受了重大損失,比如股市里輸光了家產等等。再一種極端就是畏罪自殺,總之是他們自以為已經活不下去了,死亡是最好的解脫。但是,最近發生的一系列奇怪的自殺事件恰恰與之相反,他們的生活一切正常,有的人還活得有滋有味,死者的親友也說不清他們為什么要自殺。而且時間非常集中,短短一個月,就有9人自殺了,這還不包括的確事出有因的自殺者,或者那些所謂的“原因”也不過只是他人的猜測。在過去的一年前,本市幾乎從未發生過這種事,按這種趨勢發展,很可能還會有更多的人自殺。”

“你認為這些自殺事件有內在聯系嗎?”

“非常有可能,但現在還沒有任何證據可以證實。據可靠的消息,最近幾周,其他省市也有此類事件發生。”

“天哪,全國性的。那國外呢?”我立刻聯想了出去。

“暫時還沒有報道。”

“那么警方也沒有什么具體的線索嗎?對了,不是有個女大學生沒死嗎,她那兒能問出什么?”

“沒有線索,女大學生被救活以后,完全瘋了,什么人都不認,非常嚴重的精神失常,精神病院的醫生用盡了各種方法依然束手無策。”

“簡直是匪夷所思。”

“雖然死者相互間都不認識,包括你的同學和同事,但據我們調查,他們生前都有一個特點——他們全都是網民。”

“真的嗎?”我有些震驚。

“你可以注意到,他們的自殺,就像得了傳染病一樣,接二連三地,是那么相似,卻什么原因都查不出。在生物界,這種傳染病來源于細菌和病毒,我個人猜測,也許存在一種病毒,使人自殺的病毒。”葉蕭說到“病毒”二字就加重了語氣。

我有些懵了,難道真有這么可怕?我盯著電腦屏幕,那些死者的臉正對著我,我真的害怕了,我害怕從這里面看到我自己。我又看了看葉蕭,然后自言自語地念起了“病毒”。

病毒?

1月6日

今天我正好休息,電話鈴突然響了,攪了我難得的一個懶覺。我拎起了聽筒,卻聽不到聲音,過了大約十幾秒,電話那頭出現了呼氣的聲音,越來越響,就像蛇在吐著舌頭的感覺,我越往那方面想就越毛骨悚然。難道是——還好,那頭突然開始說話了,終止了我那無邊無際的可怕想象。

“喂,你好,我是心理診所的莫醫生。”

莫醫生,我睡得迷迷糊糊地,剛才又被他一嚇,停頓了許久才想起了那個所謂的心理醫生。

“哦,原來是你,剛才怎么回事,那種怪聲音?”我希望他回答電話有毛病。

“對不起,嚇著你了,那個嘛,也沒什么,我是在考驗你的意志。”他說話的聲音有些抖,也許在笑話我呢,或許根本就是一個惡作劇,真討厭。

“拜托你下次不要再開這種玩笑了。打電話給我什么事?”

“按照我給你訂的治療計劃,你今天早上應該來診所接受治療了。”

“你給我訂的治療計劃?我可沒有說我要繼續治療,更沒說要訂什么計劃。”

“但我知道你需要治療,我不騙你,你真的非常需要,否則的話你會很危險的,你明白我說的意思。而且現在我不收你錢,等我認為你治療成功以后再結賬。”

“到時候就宰我一刀,是不是?”其實我說話是很少這么沖的,但我實在有些氣憤了,他憑什么說我一定有病。我剛想說拒絕的話,電話那頭的他卻搶先說話了:“其實,是ROSE提醒我要給你打電話的,不然我還真有些忘了。”

ROSE,我的腦海里迅速出現了那張臉,ROSE——我輕輕地念著。

“你說什么?”

該死,讓他聽見了。

“對不起,我是說,我馬上就來。”

“那好,我等著你,再見。”他掛上了電話。那頭的“嘟嘟嘟”聲讓我完全清醒了過來。我看了看表,天哪,7點鐘還沒到,莫醫生不會有什么工作狂吧。

我費勁地爬了起來,磨磨蹭蹭地到了8點才出門。半小時以后,我到了診所,進門又看見了那個叫ROSE的女孩。

“早上好。”她向我打著招呼。

“早上好。”我低著頭回答,卻不敢多看她,好像欠著她什么似的。

“非常不巧,剛才已經有幾位來治療了,你是不是在這里等一會兒。”

“哦。”我的木訥讓我說不出話來,尤其是在她面前,我只能呆呆地站著。

“請坐啊。”她指著一排椅子。

我坐了下來,不安地看著天花板,裝飾很美,鑲嵌著類似文藝復興風格的宗教畫;圣母懷中的圣子,還有諸天使,我沒想到莫醫生還有藝術方面的愛好。

“請喝茶。”ROSE給我泡了一杯茶,我輕輕地放在了旁邊的椅子上。我注意到彎腰遞給我茶的時候她兩邊的頭發尖幾乎掃到了我的臉上。還有,就是她身上的香味,那種香味實在太熟悉了,是任何人和任何香水都無法模仿的,這種香味我只在一個人的身上聞到過,現在她是第二個。那是一種天生的體香,從肌膚的深處散發出來的。聞到這氣味,對于我,卻像觸電一般,立即墜入了記憶的陷阱中,我有些痛苦。

過了好一會,我們一直沒有說話,她坐在辦公桌前看著什么資料,我注意到她好像也一直在用眼角的余光觀察著我。我意識到了什么,急忙喝了一口茶,味道比我想象中的要好。如果是平時,別人給我泡的茶葉我是從不碰的,我知道這不禮貌,但我實在沒有喝茶的習慣。

半個小時過去了,這個房間里幾乎一點聲音都沒有,盡管有兩個大活人。我可以清楚地聽到自己手表上秒針的走動聲,我終于忍不下去了,也許莫醫生壓根就是在捉弄我。我站了起來,對ROSE說:“對不起,我能上去看看莫醫生的治療嗎?”我用了一個婉轉的說法。

她顯得有些猶豫,但最后還是點了點頭:“沒關系,請上去吧。”

我輕輕地踩著樓梯往上走,盡量不弄出聲響。我在樓上的那扇門邊停了下來,仔細地聽著房間里面的動靜,好像有人在說話,但聽不清。我思量了片刻,沒有敲門,而是直接推開了門,我以為還是會像上次一樣一片黑暗,但這次不是,充足的光線透過窗戶照射進來,房間里一覽無余。莫醫生還是坐在大轉椅上,撇著嘴,像個帝王一樣看著地上的三個人。

地上的三個人很奇怪,一個六十歲上下的老頭,一個三十多歲的女人,還有一個年紀與我相仿的小伙子。他們都盤著腿坐在蒲團上,雙眼緊閉,就像是在廟里拜佛,或是和尚打坐。

那小伙子正閉著眼睛說話:“馬路上的煤氣燈亮了起來,一些印度巡捕在巡邏,我坐上一輛黃包車,輕快地穿過霞飛路,最后在一條小馬路邊停了下來,我給了車夫一個大洋,這夠他拉一天的車了。我走進一條巷子,有一棟洋房,我圍著洋房轉了一圈,現在是晚上10點,整棟房子一片黑暗,像個歐洲中世紀的城堡,只有三樓的一扇窗戶透出暈黃色的光線。我爬上了圍墻,心里忐忑不安,緊緊地抓著圍墻的鐵欄,終于翻過去了,我進入了洋房后的花園,我徘徊了片刻,看到三樓的一個人影在亮著燈的窗前晃了一下。我大著膽子來到洋房的后門前,門沒有鎖,虛掩著,廳堂里一片昏黑,只有一支小小的白蠟燭發出昏暗的光線。我循著這光線,找到了樓梯,樓板踩上去嘎嘎作響,我渾身顫抖著走了上去。三樓到了,月光透過天窗照在我的臉上,我能感到自己額頭上的汗珠,忽然門開了,暈黃色的燈光照射出來,我看見了她的臉。卡羅琳,我的卡羅琳,我握緊了她的手,就像握住了整個世界。她有力的手把我拽進了房間,我可以感覺到她的饑渴難耐,她重重地關上了門——今晚是我們的。”

他突然停止了敘述,眉頭緊緊地擰在了一起,他已經說不下去了。我驚奇地看著他,然后又看了看莫醫生。莫醫生對我笑了笑,說:“別害怕,他在回憶,回憶1934年他的一場經歷。”

“1934年?他的年齡和我差不多,1934年我爺爺還是個少年呢。”我難以置信。

“我理解你的反應。你難道沒有覺察他剛才敘述的那棟洋房究竟在哪里嗎?就是這里啊,就是現在我們所在的房子。半年前,他路過這棟房子,他突然感到非常眼熟,雖然他此前從沒來過這兒。于是,他開始慢慢地回憶了起來,他覺得他來過這里,是在1934年來的,來和一個叫卡羅琳的法國女人偷情。”

“他有精神病嗎?”

“不,他回憶起的是他的前世。他的前世是30年代上海的一個青年。起初我也不相信他的話,但后來我問過當年在這里做過傭人的幾位尚健在的老人,這棟樓在30年代的確住過一個叫卡羅琳的法國女人,她的丈夫長期在中國的內地經商,于是在這棟樓里,留下了許多風流韻事。而他,是不可能事先知道這些的,所以,我相信他對前世的回憶是準確的。”

“這也是治療?”

“那當然。好了,下一個。”莫醫生儼然在發號施令。

那個老人開始說話了,還是閉著眼睛:“夜很深了,送葬的隊伍終于來了,一百多個漢子抬著一具碩大無比的棺槨,棺上涂著五彩的漆畫,美得驚人。我的眼前是一座山丘,非常規則的四面三角體,這就是秦始皇帝的陵墓。在直通陵墓的大道兩邊,分立著數十個巨大的銅鑄的武士,在黑暗中,一束束火炬點亮了原野。我的眼睛逐漸適應了這里的光線,直到地宮的大門突然開啟。我們跟隨著偉大的始皇帝的棺槨走下臺階,陰森的黑暗籠罩著我們,我們明白已經走入了地下,甬道似乎長得沒有盡頭,只有我們沉重的腳步聲和甲胄的金屬摩擦聲。我們似乎在冥界的長路上跋涉,突然一扇大門打開了,我們走進那扇門,我感到無數道金色的光芒刺進了我的眼睛,我抬起頭,擦了擦眼睛,終于看清楚了,我們的頭上似乎還有另一片天空,光芒如同白晝,腳下有著另一片大海,用水銀做的大海。偉大的地宮,我明白我們進入了偉大的秦始皇帝的地宮。地宮里有無數陶俑,成千上萬,宛如一支大軍,我們小心地穿過它們和遍地的黃金寶藏,在地宮的中心,我們安放好了棺槨。我們向始皇帝行了最后的跪拜禮。永別了,皇帝。最后,我們留戀地看了地宮最后一眼,人生一世,夫復何求?我們離開了地宮,關上那扇門,通過長長的地下甬道,向地面走去。等我們即將回到地面的時候,最后那扇大門卻緊閉著,怎么回事?我們用力地敲打著門,呼喊著,但沒人理我們。他們拋棄了我們,我終于知道了,我們自己也是殉葬品。在黑暗中,我平靜地等待著死亡的降臨。”

“夠了。”莫醫生打斷了他的話,“你說得很好,你的治療效果很顯著。我需要的是細節,你做到了,非常好。”

“他的前世居然是為秦始皇陪葬的士兵,真太不可思議了。”我插了一句,其實我心里覺得這非常荒唐,這老頭的想象力過于豐富了,可能有妄想癥。

“不可思議的還在后頭。女士,現在該你了。”莫醫生的嘴角露出了一種詭秘的笑意。

“我不想說。”那女人的回答讓我吃驚,但我心底又暗暗高興,莫醫生這回總算碰壁了。

“我知道,你的回憶會讓你十分痛苦,我非常理解你,但沒關系,說出來,你就會減輕你的痛苦,而且我相信這位年輕人一定會為你保密的。”

他是在說我嗎?

“那是一場噩夢,盡管我希望這只是夢,但可惜,那不是,那是我親身經歷過的,在我靈魂的另一個軀殼里。那是1937年的12月,我在南京。那個冬天,我們一家都沒來得及逃走,滿城的潰兵,擠滿了各條道路,我們走不了,只能躲在家里,聽著隆隆的炮聲由遠及近地在耳邊響起。第一天的晚上,什么也沒發生,我們在恐懼中度過了一夜。第二天我悄悄地打開了窗戶,發現街道上到處都是尸體,中國士兵的尸體,三三兩兩的日本兵端著刺刀扎入那些還有一口氣的中國士兵的胸膛。還有一排排的中國俘虜被他們綁起來,向長江邊的方向押去。我膽戰心驚地關上了窗戶,我們一家人不知該怎么辦好。突然房門被人一腳踹開了,一群日本兵沖了進來,他們端著槍命令我們交出錢財,我們交出了家里所有的現金和首飾,最后,他們還是開槍了。先是我哥哥,他的頭部中彈,我的媽媽和爸爸,身上中了幾十顆子彈,最后是我弟弟。他們命令弟弟跪下來,然后一個人抽出了長長的軍刀,砍下了——我弟弟的頭。血,全是都血,噴了我一臉,他——對不起,我說不下去了。”女人萬分痛苦地說著。

“說下去!”莫醫生再次使用了命令式的口吻。我覺得他很殘忍,他似乎是非常喜歡聽這種可怕的事情。

“是。”她在莫醫生的命令下終于服從了,“然后,他們把我摁在了地上,撕爛了我所有的衣服,他們的手上全是血,在我的身上亂摸,然后——”忽然她的雙手緊緊地抱住了自己的身體,好像真的有人在撕她的衣服,剛才平靜的語氣也消失了,并且大聲地叫起來:“放手!畜牲,我求你們了,不要——”

我注意到她的臉上已經流下了兩行眼淚,我不敢相信她是在說謊。我又偷偷地觀察了莫醫生,他的眼睛里卻放射出興奮的目光,好像這反而刺激了他的什么感官。

她突然睜開了眼睛,淚流滿面地退后了幾步,接著,打開門就走出去了,門外傳來她急促的下樓聲。

“你知道嗎?”莫醫生靠近了我說,“那些日本人輪奸了她。”

“無聊。你不該強迫她回憶那些痛苦的經歷。”

“每個人都應該直面痛苦。”他居然還振振有詞。然后他又對地上的一老一少說:“好了,今天的治療到此為止,你們都很棒,下一個療程準時來報道。”

一老一少睜開了眼睛,走了出去。

“好了,下一個是你了。”現在房間里只剩下我和莫醫生兩個人了。

“我?”

“來吧,坐在地上,干凈的。閉上眼睛。”

“不,我不相信這個。”

“你必須相信,坐下。”他又一次用了命令式的口吻,我發覺他的聲音似乎有種魔力,也許是他善于虛張聲勢,我竟真的坐在了地上。他繼續說:“閉上眼睛,好的,放松些,放松,再放松——”

他居然一口氣說了幾十個“放松”,我也記不清他說了多久,總覺得自己的確放松了下來,好像自己的身體已經不存在了,思維變成一種獨立的東西。最后,我模模糊糊地聽到了他的一句話:“你已經不再是你了。”

我不再是我了?

瞬間,我好像墜入了墳墓中……

過了不知多久,我睜開了眼睛,莫醫生還是坐在我面前,我逐漸清醒過來,看了看表,還好,剛剛只過去了半個小時。

“你知道剛才你告訴了我什么?”

“剛才我什么都不知道。難道剛才我說我是皇帝投胎你也信。”

“沒錯,你對前世的回憶就是帝王的生活。”

“放屁。”這句話我說得非常輕。

“沒有錯,是你自己親口說的。”

“那請你告訴我,我的前世是哪個皇帝,秦始皇還是漢武帝?”我真有些氣憤了。

“信不信由你。”

“你到底是醫生還是巫師?”我有一種揍他的沖動。

“在上古時期,最早的醫生就是巫師。”他的回答居然還引經據典,不過我也同意他的這句話,但問題是現在已經是21世紀了,他是個騙術高明的騙子,盡管我難以懷疑前面那個女人回憶的真實性,太像真的了。

“對不起,我走了,今后不要再給我打電話了。”我走出房間,重重地關上了門。

走到樓下,ROSE對我微笑著:“你好,治療得怎么樣?”

我原本想說“糟糕透了”,但最后還是沒說出口,只是含混不清地說:“還好。”

我走到了門口,身后傳來ROSE的聲音:“下次請再來。”

我回過身來,向她點了點頭,然后跨出了診所的大門。又一次呼吸到了新鮮空氣,我回頭看看這棟三層樓的房子,我突然有些害怕。剛走出幾步,我就見到一個女人的身影從我眼前掠過,有些眼熟,我又快走了幾步,雖然只看到背影,但那女人側了幾次頭,我看清她是誰了——黃韻。

她怎么會在這里?看得出她剛從診所里出來,正向馬路的方向走去。我先放下了疑惑,走上去叫住了她。

“黃韻。”

“怎么是你?”她顯得很吃驚,立刻又恢復了平靜,“這么巧,世界真的越來越小了。”

“我是來治療的。”

“哦,我忘了,是我介紹你來這里的。”

“你怎么也在這里?”

“最近我的心情不太好。”她猶豫了片刻,有些遮遮掩掩。這算是回答嗎?她在轉移話題:“對了,莫醫生對你的治療怎么樣?”

“我對他非常失望。”然后我輕輕地說,“他有些裝神弄鬼,別對他說是我講的。”

她笑了笑,臉色紅潤了許多,我這才注意到她與上次在咖啡館里見面的時候相比少了幾分憔悴,多了幾分姿色。我想起了什么,繼續說:“上個星期陸白的追悼會上好像沒看見你。”

她沉默了一會兒,淡淡地說:“因為我太累了。”

“是嗎?”我沉默著低下了頭。

“你有女朋友嗎?”她突然問了我這個問題。

“沒有,從來沒有過,有什么事嗎?”我很奇怪。

“哦,我知道了,沒什么,那好,再見。”她理了理頭發,披散的頭發蓬松柔軟,在陽光下發出誘人的光澤,然后挎著包輕盈地向前走去。

這個奇怪的女人。

我的心里忽然蕩起了什么東西。

1月7日

我根據葉蕭給我的地址,找到了那家精神病院。我穿過一條由高大厚實的磚墻和鐵欄組成的通道,在強壯的男護工的指引下,進入一間白色的單人病房,病房里散發出一股濃郁的香味,我注意到了床邊花瓶里的一束鮮花。

一個女孩背對著我坐在床邊。

“錢曉晴。”護工叫了一聲。

女孩一動不動,沒有任何反應。

“她就是這個樣。”

“她是不是因為自殺時受刺激過多,失去聽覺了。”

“不,她的聽覺很好。”然后護工退了出去。病房里只剩下我和她。

我靠近了她,但她似乎毫無察覺。我繞過病床,來到了她的面前,我的身體遮住了透過鐵欄桿投射進來的陽光。

她終于抬起了頭看我。她長得并不算太漂亮,但眼睛很大,臉色蒼白。她盯著我看了半天,然后又低下了頭。

“為什么要自殺?”我知道這話人們已經對她問了幾百遍了。

沒有回答。

“你見到過什么?”我繼續問。

還是沒有回答。

“你經常上網嗎?”

這回她看著我,點了點頭。我覺得我可以打開她的心扉,我繼續問:“你的網名是什么?”

沒有回答。

“你上OICQ嗎?你常上什么網?你是用什么上網的?你喜歡玩什么游戲?”我一連問了她許多個不著邊際的問題,但她都沒有反應。我有些手足無措了,我蹲了下來,盯著她的眼睛,和她對視著。但她卻努力地避開我的視線,環顧著左右。

“看著我。”我大聲地說。

她終于正對著我的眼睛。離我很近,我甚至能看清她深黑的瞳孔。片刻之后,她的瞳孔忽然放大了,這讓我有些害怕,她的瞳孔越來越大,大得離譜,不對,她可能有生命危險。我剛想叫人。她卻終于開口說話了:“她——在——地——宮——里。”

我嚇了一跳。她的說話聲音非常低,幾乎是氣聲,聽著很悶,就像是從地底下出來的聲音。而且一字一頓,讓我的后背有些涼意。

“她在地宮里。”我又復述了一遍。“她”是誰?“地宮”又代表什么?好像是墳墓里的。我又看了看她的眼睛,她的瞳孔又恢復正常了。

“到底什么意思?”

她卻閉上了眼睛。我想我不能再刺激她了,她那放大的瞳孔實在讓人擔心。

“對不起。”我離開了病房。

精神病院里一片寂靜。走出大門,我的腦海里全是那幾個字——“她在地宮里”。

1月8日

我去了林樹的家里,他出事以來,我還沒有去過,因為我害怕再次在那里迷路。但今天一切順利,我敲開了他家的門,他的媽媽一見到我就哭了,哭起來沒完沒了。小時候我常到林樹家玩,他們一家人對我都很熟,林樹的父親和母親,還有林樹的姐姐,她嫁到了澳大利亞,這次也趕了回來。林樹的媽媽拉著我的手,回憶著林樹小時候的樣子,還有我小時候,她的記憶力真好,居然把我和林樹在上小學時的一個暑假的下午,偷看林樹姐姐洗澡的事情還記得清清楚楚。

臨別的時候,我看到他們家門口零散地放著林樹的電腦主機和顯示器。林樹媽媽看到這些又傷心了起來:“我和林樹的爸爸準備把林樹生前用過的東西全都燒掉,包括這電腦。我們一看到這些東西就想掉眼淚。”

我理解她。但我突然想起了葉蕭對我說過的話,于是我說:“阿姨,把林樹的電腦主機讓我帶回去好嗎?我想,留個紀念。”

林樹的媽媽當然同意了。

晚上,回到家,我把林樹的主機接到了我的顯示器上。他的電腦設置和我的差不多,我打開了他所有的文件夾。都是些普通的音樂文件和資料,內容不多,他自己似乎不太喜歡寫什么東西。然后我查看了他的程序,也沒什么特別,游戲也是一些平常的,大多數是光盤版的。

我打開了他的網頁歷史記錄,密密麻麻的,保存著從12月17日到他死的那天的所有記錄,既有綜合性的網站,也有一些他常去的個人網站。我采用最笨的方法,也就是每個歷史記錄里每一個網頁都上去一次。顯示屏的光線一閃一亮,我的鼠標忙碌地點擊著,其中絕大多數網站我都去過,也沒什么特殊內容,最后我上了一個。NET的網站,我發現這個網站我從沒來過。更主要是這個網站的名字挺怪,叫“古墓幽魂”,使我聯想起了古墓麗影。不過網上這種嘩眾取寵的名字也挺多的。

我又仔細地看了看其他幾天的歷史記錄,每天都有這個網站。而且跟出來一長串的網頁,似乎林樹曾頻繁地登陸該站。我又打開了收藏夾,發現他的收藏夾里也有這個站,這個收藏創建的時間是12月7日。

點擊收藏,我進入了“古墓幽魂”的首頁。

網頁打開的時間出乎意料的快,幾乎一眨眼的時間,一片死寂的黑色就布滿了我的屏幕。我的眼睛無法適應這一瞬間的變化,讓我的心頭咯噔了一下。

首頁是黑色的風格,夾雜著黃色和紅色的線條。最上方是一個古典風格的宮殿屋頂的圖案,金色的瓦片是整個頁面的最亮點。屋頂下懸著一個匾額,匾上寫著四個工整的楷書:古墓幽魂。

在首頁中間的一長條分隔成許多可以點擊的框框,居然全都設計成了墓碑的圖像,灰色的墓碑,每個墓碑后面是一個巨大的墳丘。墓碑上刻著黑色的楷書。從上往下第一個墓碑上刻著“秦漢古墓”,第二個刻著“魏晉南北朝古墓”,第三個刻著“隋唐古墓”,第四個刻著“宋元古墓”,第五個刻著“明清古墓”。也許是一個研究古墓的歷史愛好者的個人網站吧。

首頁左面的一排是一具骷髏,在又窄又長的空間里,這個骷髏的圖像被做了拉長的處理,看起來就像是一個極其瘦長的籃球運動員的骨骼。更引人注目的是骷髏的嘴還在一張一合,從它的恐怖的嘴里不斷冒出白色的煙。這些白煙在頁面上游蕩著,漸漸就變成了一行白色的字——“盜墓者的天堂”。

首頁的右面是一排排文字,最上面是昨天的日期,沒有寫2001年1月7日,卻標著庚辰年十二月十三日,應該是農歷。下面依次為“您是第35215名訪問者”;“在線人數187人”;“放入收藏夾”;“古墓幽魂留言版”;“古墓幽魂聊天室”。但沒有看到站長信箱,也沒有發現其他網站的鏈接。

我點擊了第一塊墓碑。立刻彈出一個新窗口,新頁面最上面還是和首頁一樣的屋頂和匾額,黑色的風格,下面依次是一排排可點擊的文字——“殷墟古墓”、“兩周古墓”、“秦始皇陵”、“漢皇陵”、“馬王堆漢墓”、“中山靖王墓”。但在右上角依然有“古墓幽魂留言版”和“古墓幽魂聊天室”的圖標。

我打開了“殷墟古墓”的新窗口,最上層依然與首頁一樣,內容是一段介紹殷墟墓葬及遠古人類喪葬習俗和考古的文章,這類文章我平時也看過很多,沒什么特別的。我關閉了這一窗口,接著又打開了“秦漢古墓”里的其他內容,全是古墓的介紹,我曾有一段時間對這種東西很感興趣,但現在卻沒什么感覺了。于是我把“秦漢古墓”也關閉了。

接著,我依次打開了首頁上的“魏晉南北朝古墓”、“隋唐古墓”、“宋元古墓”。都和前面那些一樣,是各朝代中國古代墓葬的介紹,最多附幾張考古發現的圖片。真奇怪,像這種內容的個人網站不可能有那么高的訪問量。

最后我打開了“明清古墓”。這個網頁與前幾個不同的是,它的左面有一個和首頁那個相同的骷髏。忽然骷髏的嘴張開來了,依舊吐出一團白煙,白煙也變成了一行字——“你離她越來越近了”。與首頁不同的是,這行字越來越大,越來越大,一直到覆蓋整個網頁,最后屏幕上全是那個白色的“她”字。這突如其來的變化讓我的心怦怦地亂跳,但還好,“她”字只持續了幾秒鐘就消失了,網頁又恢復到了剛打開時的狀態。我想也許是這站長喜歡嚇唬別人,也有可能是一種暗示,暗示什么?而那個瞬間變得巨大無比的“她”字又代表什么?“她”是誰?我開始產生了興趣。

這個網頁的中間還是那一排各種古墓的提示:“明十三陵”、“定陵地宮”、“清西陵”、“清東陵”。

我打開“明十三陵”,發現還是介紹性的文字,雖然詳細,卻沒什么新東西。“定陵地宮”和“清西陵”兩個新窗口也一樣。原來又是故弄玄虛?

我打開了最后的“清東陵”。新窗口快速地打開,出現了一片白色,漸漸地,我看清了那個白色的字——“她”。還是“她”?但“她”又迅速地變小,最后變成了類似普通的三號字大小的楷書,后面還跟著幾個字,連在一起是——“她在等著你”。接著,這些字就消失了,又變成了類似首頁風格的黑色網頁。

誰在等著我?

網頁中間是一長排灰色的大門,大門上鑲嵌著一個個銅釘。第一個大門上寫著“孝陵”。下面的各個大門上依次寫著“景陵”、“裕陵”、“定陵”、“定東陵”、“惠陵”。

我點擊了第一個叫“孝陵”的大門,新窗口一片空白,什么也沒有。

第二個大門“景陵”,新窗口顯示出了一幅圖像,是一個清朝皇帝的身著龍袍的畫像,就像我們在電影里常看到的,懸掛在圓明園或是其他的宮殿里的清朝歷代皇帝像,非常細致的工筆畫,目光炯炯有神,可能吸收了西方寫實油畫的技巧。

第三個大門“裕陵”,還是和第二個類似的畫像,但這一張皇帝的臉孔與前面一張雖然想象,但依然可以看出是兩個不同的人。

第四個大門“定陵”,還是一個皇帝,看上去要比前面兩個都年輕。

第五個大門“定東陵”,出現的不是皇帝,而是一個身著清宮盛裝的中年女人,尖尖的臉,眼睛不大但目光異常銳利,緊抿著嘴,面無表情,不怒自威。這個女人給我的感覺是恐懼。難道她就是“她”?

我打開了最后一扇大門。

“惠陵”。

新窗口里又出現了一個皇帝的畫像,但這個皇帝看上去非常年輕,大概只有20歲左右少年的樣子。沒了嗎?我正要關閉這窗口的時候,皇帝的嘴巴卻突然張開了,從他的嘴巴里,跳出了一行白色的楷書——“她在地宮里”。

又是“她”,還有“地宮”,聽著好像是下到墳墓里。我突然想到了昨天在精神病院里錢曉晴惟一說過的一句話——“她在地宮里”。和這個一模一樣,這之間一定有關系,她很可能也來過“古墓幽魂”。

從“明清古墓”開始“她”就出現了,一直到這里,也許站長一直在提醒著我,給我種種暗示,是站長在引導著我。我發現這行字是可以點擊的,于是我點了“她”。

新頁面中間還是一扇灰色的大門。大門上隱隱約約地漂浮著幾個白色的字——“進入地宮”。我點擊了大門,出現了一個新窗口。

新窗口一分為三,最下面大約四分之一的空間是可滾動的對話框。其余四分之三的空間又被一條從上到下的直線一分為二。左面是一個像是地形圖一樣的圖像,畫著密密麻麻彎彎曲曲的線條,被一層黑色的霧籠罩著。右面則是一條正對著我的地道,可以看到四周黑色的墻壁,和正前方一束微弱的光,或許這就是墳墓中的地宮了。

щшш▲ ttka n▲ C ○

我用鼠標點了點,似乎沒什么用,于是我又試著用了方向鍵。地道里的圖像發生了變化,墻壁和地面在向后退,我按的是前進鍵。我明白了,通過方向鍵,我就能模擬在地道中的行走。我繼續向前,出現了一堵黑色的墻,于是我又按了左鍵,我轉了一個彎,前面又有了一條路。我看了看左面的地形圖,地形圖的最最右下角出現了一方空白,盡管和整個地形圖的黑霧比起來是微不足道的。

原來這是一個迷宮游戲。我玩過類似的游戲。但在網上這么玩法卻從沒見過,一般總是先要下載游戲軟件的,然后再在線玩。難道他們開發出了新的系統,可以直接玩?我繼續在地道中前進。

忽然,下面的對話框里彈出一行字——

葉蕭:別玩了,快點下線。

怎么會是他?我也在下面輸入了我的網名,隨便設置了一個密碼,然后打了幾個字:葉蕭,真的是你嗎?

葉蕭:沒錯,就是我。

我:你怎么會知道我在這里?

葉蕭:我是公安局的嘛,聽我的沒錯,立刻就下線。

我:為什么?

葉蕭:不為什么,算是我命令你的。

我:好吧,聽你的。

葉蕭:太晚了,快睡個好覺吧。

我:再見。

我終于下線了。關上電腦,關掉所有的燈,拉上厚實的窗簾。我躲在黑暗中,想象著自己變成了一個盜墓者,闖進了陰暗神秘的地宮,那是一個死亡之地。而在地宮里,有一個她,正在等著我。

她是誰?

第2章 黑洞降臨第10章 黑樓地下室第15章 她在地宮里第4章 古墓幽魂第11章 她叫香香第2章 黑洞降臨第5章 初現地宮第10章 黑樓地下室第10章 黑樓地下室第8章 莫醫生的秘密第15章 她在地宮里第15章 她在地宮里第12章 一個沒有頭顱的女人第3章 催眠展示第1章 病毒來襲第4章 古墓幽魂第2章 黑洞降臨第1章 病毒來襲第6章 阿魯特氏第7章 黃韻之死第10章 黑樓地下室第2章 黑洞降臨第15章 她在地宮里第13章 香香的秘密第3章 催眠展示第4章 古墓幽魂第15章 她在地宮里第13章 香香的秘密第11章 她叫香香第9章 絕密檔案第7章 黃韻之死第10章 黑樓地下室第4章 古墓幽魂第11章 她叫香香第2章 黑洞降臨第12章 一個沒有頭顱的女人第14章 恐懼交易第5章 初現地宮第2章 黑洞降臨第7章 黃韻之死第4章 古墓幽魂第11章 她叫香香第14章 恐懼交易第7章 黃韻之死第8章 莫醫生的秘密第9章 絕密檔案第3章 催眠展示第7章 黃韻之死第9章 絕密檔案第7章 黃韻之死第12章 一個沒有頭顱的女人第13章 香香的秘密第6章 阿魯特氏第4章 古墓幽魂第2章 黑洞降臨第8章 莫醫生的秘密第15章 她在地宮里第10章 黑樓地下室第2章 黑洞降臨第8章 莫醫生的秘密第7章 黃韻之死第13章 香香的秘密第7章 黃韻之死第14章 恐懼交易第7章 黃韻之死第5章 初現地宮第4章 古墓幽魂第4章 古墓幽魂第5章 初現地宮第14章 恐懼交易第5章 初現地宮第1章 病毒來襲第6章 阿魯特氏第4章 古墓幽魂第4章 古墓幽魂第7章 黃韻之死第11章 她叫香香第2章 黑洞降臨第7章 黃韻之死第7章 黃韻之死第5章 初現地宮第12章 一個沒有頭顱的女人第8章 莫醫生的秘密第9章 絕密檔案第9章 絕密檔案第14章 恐懼交易第3章 催眠展示第7章 黃韻之死第12章 一個沒有頭顱的女人第12章 一個沒有頭顱的女人第10章 黑樓地下室第2章 黑洞降臨第2章 黑洞降臨第13章 香香的秘密第10章 黑樓地下室第7章 黃韻之死
第2章 黑洞降臨第10章 黑樓地下室第15章 她在地宮里第4章 古墓幽魂第11章 她叫香香第2章 黑洞降臨第5章 初現地宮第10章 黑樓地下室第10章 黑樓地下室第8章 莫醫生的秘密第15章 她在地宮里第15章 她在地宮里第12章 一個沒有頭顱的女人第3章 催眠展示第1章 病毒來襲第4章 古墓幽魂第2章 黑洞降臨第1章 病毒來襲第6章 阿魯特氏第7章 黃韻之死第10章 黑樓地下室第2章 黑洞降臨第15章 她在地宮里第13章 香香的秘密第3章 催眠展示第4章 古墓幽魂第15章 她在地宮里第13章 香香的秘密第11章 她叫香香第9章 絕密檔案第7章 黃韻之死第10章 黑樓地下室第4章 古墓幽魂第11章 她叫香香第2章 黑洞降臨第12章 一個沒有頭顱的女人第14章 恐懼交易第5章 初現地宮第2章 黑洞降臨第7章 黃韻之死第4章 古墓幽魂第11章 她叫香香第14章 恐懼交易第7章 黃韻之死第8章 莫醫生的秘密第9章 絕密檔案第3章 催眠展示第7章 黃韻之死第9章 絕密檔案第7章 黃韻之死第12章 一個沒有頭顱的女人第13章 香香的秘密第6章 阿魯特氏第4章 古墓幽魂第2章 黑洞降臨第8章 莫醫生的秘密第15章 她在地宮里第10章 黑樓地下室第2章 黑洞降臨第8章 莫醫生的秘密第7章 黃韻之死第13章 香香的秘密第7章 黃韻之死第14章 恐懼交易第7章 黃韻之死第5章 初現地宮第4章 古墓幽魂第4章 古墓幽魂第5章 初現地宮第14章 恐懼交易第5章 初現地宮第1章 病毒來襲第6章 阿魯特氏第4章 古墓幽魂第4章 古墓幽魂第7章 黃韻之死第11章 她叫香香第2章 黑洞降臨第7章 黃韻之死第7章 黃韻之死第5章 初現地宮第12章 一個沒有頭顱的女人第8章 莫醫生的秘密第9章 絕密檔案第9章 絕密檔案第14章 恐懼交易第3章 催眠展示第7章 黃韻之死第12章 一個沒有頭顱的女人第12章 一個沒有頭顱的女人第10章 黑樓地下室第2章 黑洞降臨第2章 黑洞降臨第13章 香香的秘密第10章 黑樓地下室第7章 黃韻之死
主站蜘蛛池模板: 江源县| 正安县| 繁峙县| 达日县| 阿尔山市| 石景山区| 钟祥市| 措勤县| 荣成市| 广河县| 浠水县| 宜兰市| 仙桃市| 安塞县| 武义县| 连云港市| 沾益县| 阿拉善右旗| 潮州市| 高要市| 防城港市| 阳信县| 双牌县| 小金县| 从江县| 陕西省| 德昌县| 陆丰市| 嘉善县| 饶河县| 龙井市| 富锦市| 佛教| 凤庆县| 大埔县| 土默特左旗| 景德镇市| 萝北县| 边坝县| 凤台县| 温宿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