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人活著嗎?”程子強活動了一下手腳,感覺他們都在,于是摘下戰(zhàn)斗帽,在腿上拍打著塵土大聲問道。
沒人回答,程子強回頭看時,發(fā)現(xiàn)還能站起來的不過兩三個人。其中沒什么軍事素質(zhì)的軍醫(yī)沈輝居然也在其中,看來在這種程度的打擊下,運氣比什么都重要。
活著的人個個臉色慘白,精神上的創(chuàng)傷比肉體上的還要重的多。
偵察兵大齊的一只手腕被打飛,沈輝過去照顧他。按說大齊也算個勇士,但是在劇痛面前還是忍不住**著。
程子強往旁邊一看,看見那個蓬萊島的游擊戰(zhàn)士萬沙明的運氣更糟,整個頭都不在了。如果不是那套倭軍軍裝,根本認不出是他。便對大齊說:“看你小樣兒,斷了只手就呼天喊地的,你看人家萬沙明,腦袋都沒了,吭都不吭一聲!”
大家嘴角一咧,看著有兩三分痛苦的笑意的樣子說:“長……長……官……虧你這時候……了……還開……哎呦……玩笑……。”
程子強拍拍他的肩膀說:“既然穿上了這身衣服,就當自己已經(jīng)死了吧,忍忍,很快就不疼了,快結(jié)束了。”
這時外邊傳來喊聲,“喂~還有人活著嗎?”
程子強笑道:“這是誰啊,搶我的臺詞。”說著爬回窗前,透過一個炮彈孔往外一看,一個倭軍拿了個話筒正在那里勸降。程子強拖過步槍來,對著他就是一槍。
原本在這個距離上,程子強使用步槍絕對是槍槍要命的,但是他才經(jīng)歷了一場炮擊,雖然不是榴彈的轟擊,但所承受的壓力也是常人難以想想,因此瞄準有失水準,這一槍只打碎了那個倭軍的肩胛骨,那小子原地轉(zhuǎn)了半個圈,扔了話筒捂著肩膀哇哇大叫起來。
倭軍救回了傷員,對著食堂又開了一炮,這次他們不知道從哪里弄來了榴彈。食堂原本就被穿甲彈打的如同蜂窩一般搖搖欲墜,這一發(fā)榴彈幾乎把食堂轟塌了小半邊。
程子強對著沈輝等人說:“這里待不得了,我們最后的時候到了。”
沈輝說:“你是戰(zhàn)斗軍官,你說了算。”
程子強說:“那準備出擊吧,這是我們最后的戰(zhàn)斗。”
但是就在這個時候,事情出現(xiàn)了轉(zhuǎn)機。
楊慶一開始只是抱著看熱鬧的心里,躲的遠遠的以一個旁觀者的心態(tài)看著這場戰(zhàn)斗,可是看著看著他就看不下去了,太慘烈了。
他對心腹說:“不行了,我得找?guī)熼L去,這么大陣仗師長那邊怎么還沒動靜?”
的確,從抓捕程子強小隊失敗后,他已經(jīng)派出三組傳令兵去和師部聯(lián)系了,可一直都沒有回音,按說這里是師部還不到一公里的路程啊,再怎么也得有個消息才對。
正當楊慶準備親自去找一趟師長孫家豪的時候,中口平一卻先派人來請他了。
中口平一派人來請,楊慶不好不去。不過此時的他卻也脖子一硬,見了中口平一的第一句話就是:“先說好啊,然我去打我們?nèi)A夏兄弟,那就沒門兒,我們孫師長說了,我們是中立的。”
中口平一嘿嘿笑著說:“你們當然是中立的。我只是想讓給你一個可以救他們的機會啊。”
幾分鐘后,楊慶不知道從哪里找了件白襯衣,栓在一根竹竿上,搖著走向食堂,一邊走一邊還大聲喊道:“食堂里的兄弟啊,別開槍,我是來救你們的。”
大齊的傷口此時已經(jīng)被沈輝包扎好了,但是他一只手用不了槍,就對程子強說:“長官,這個好像是一開始被我們嚇跑的那個漢奸!你一槍崩了他吧。”
程子強想了一下說:“尤里那邊還沒有消息,如果能爭取一點時間,就再利用一下他也好。”
見眾人(其實也沒剩幾個了)沒什么異議,程子強就爬上廢墟對著楊慶揮了揮手。
楊慶開始是提心吊膽的,隨后看見有人站了出來,心中稍安,知道自己不會挨冷槍了。原本這次他是根本不打算來的,但是中口平一許諾,如果他能說服食堂里的人投降,那俘虜可以由他負責看管。楊慶員額不能心里就對程子強等人很欽佩,聽中口平一這么說,自己又一琢磨,這些兄弟打死了這么多倭子,如果落在倭軍手里自然是死定了。要是自己能負責看管的話,輕快就好的多,于是硬著頭皮答應了下來。
看著站在一堆廢墟上的程子強,楊慶忽然覺得自己很渺小,不像個軍人,甚至不像個男人,盡管自己軍裝筆挺,而程子強破軍裝連軍銜都打飛了。可程子強身上散發(fā)出的那種軍人氣勢,給了楊慶以無窮無盡的壓迫感,讓他感覺喘不過氣來,一路上編好說辭也往了大半兒。
“你……你們不是第四師的兄弟。”楊慶憋了半天,才冒出這么一句來。
“那當然。”程子強居然還可以笑著說話“不然你們剛才也不會來抓我們了。”
楊慶被說的不好意思,大家都是華夏軍人,人家和倭寇浴血奮戰(zhàn),自己卻來當倭軍的說客,這差別也太大了。
隨后程子強就邀請楊慶席地而作,楊慶扭來扭去的,屁股下面全是碎磚,這讓他很不舒服,再看程子強,卻好像坐在自家的炕頭兒上一樣自在。
雙方互報了姓名,楊慶正待說出正文,程子強卻搶先說:“你最好什么也別說,但也不能閑著。”說著往食堂里努努嘴。
楊慶扭頭一看,一個軍官趴在地上,拿著手槍正對著自己,兇巴巴地說:“你嘴巴可以動,也可以手舞足蹈,但是別說出一個字來,不然我就崩了你。”
楊慶一愣,心說這是唱的那一出啊,正待問程子強,卻聽程子強說:“你最好聽他的話,沈軍醫(yī)失業(yè)了,脾氣不好的很。和你說實話,這里沒人想投降,也沒人愿意聽你窮白話。之所以讓你過來,不過是因為我們想調(diào)劑一下生活罷了。”
楊慶本想說:我十來救你們的,我好心驢踢啊。但是看著沈軍醫(yī)那兇巴巴的樣子,知道他一定會履行諾言,因此楊慶一肚子的委屈和抱怨卻也不敢吐出半個字來。
“嘴巴動起來。”沈輝繼續(xù)他惡人相。
看著沈輝手里上了膛的手槍,楊慶無奈地動彈起嘴巴來,同時心里也不停的開始咒罵,興起時還要做幾個手勢。程子強也配合著他演開看了啞劇。
食堂里幸存的士兵得到了喘息和娛樂。一個個眼神炙熱,看的楊慶半邊身子發(fā)毛。
偵察兵大齊對受了重傷的翻譯官中尉張文軒說:“你平時不是說你會看口型嗎,你看那小子說的是什么?”
張文軒的眼睛片其實早碎了,只剩了框子,但是他依然用手指把那空眼睛框子往上推了推說:“那小子好像說的是……臟話……”
大齊說:“臟話就不用翻譯了,俺村張嬸可以罵三天不重樣呢,俺從小就的多了。咱們長官說的啥?”
張文軒仔細看了看說:“……好像長官在被普希金的詩……”
“啥金?”
“普希金。”
“不懂。啥意思?”張文軒想抓抓后腦勺,但是右手斷了,只得換左手去抓,結(jié)果又扯動了其他傷口,疼的直咧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