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傷,殤
大概清晨之時,閻靳與所隨行而來的五百閻字軍將士給許醜來了個突襲。將許醜的一小股從樑城往營地押送糧草的隊伍端了,相當迅速且乾淨利落。
消息回營,不止嶽楚人,就是那些常年在軍中的老軍醫都讚歎不已,且沒一個傷兵回來,如此戰績絕無僅有啊。
嶽楚人很高興,閻靳等同於在鷹騎面前立了威,又清楚的告訴許醜,他來了!
估摸著現在許醜暴躁的跳腳了,閻靳端了他的後方隊伍,嶽楚人又把他剛佔下的皇宮弄得烏煙瘴氣進不得人。他現在唯一憑藉的就是十萬軍馬,除去這些,他所剩無幾。
閻字軍回營,通身披著鎧甲的馬兒狂奔,五百人的兵將一人不少的回來,且帶著戰利品回來的。
遠遠的看著,嶽楚人脣角上揚,看著他們如同戲法似的前後依次回營,飛奔至主帳前十幾米處從馬上扔下戰利品。馬兒速度不減,馬上的人將東西扔下馬兒轉彎飛奔離開,眨眼間那處空地就堆起高高的一堆。
“好威風。”豐延星手上端著簸箕,站在嶽楚人身後往那邊看著不由得嘆道。
“可惜你學醫了,不然也上戰場。”嶽楚人笑瞇瞇,看著最後騎馬回營的閻靳,嶽楚人幾不可微的點頭,她就知道,有閻靳,事成的機率很高。
“我這三腳貓的功夫,上了戰場也是給添亂的。”豐延星也看見了閻靳,英姿威武,作爲男人來說,他其實是很羨慕的。
“你說閻靳與許醜一對一的單打獨鬥,幾招內能贏?”她心裡自是認定閻靳能贏,將許醜貶的一無是處。
微微搖頭,豐延星不如嶽楚人那般感情用事,“許醜武功高超,並不亞於閻將軍。”
“哼,那他也必輸無疑。”不屑,嶽楚人對閻靳相當有自信。
豐延星看了她一眼不再做聲,無論如何,她也是個女人且不懂武功,自然估算不出來。閻靳固然武功高經驗多,但許醜也不遑多讓。而且許醜是習慣了殺人的人,只這一點來說,閻靳與他的差距就很大。擅長殺人的人,贏的機率更高。
閻靳進入主帳,似乎是交代今日的戰況。不過一會兒便出來了,邊走邊解開身上的鎧甲,甲冑沉重,在他手裡卻很輕鬆,有力量的男人,在他身上得到了完整的體現。
“閻靳。”從藥帳回來,正好閻靳從主帳裡出來,兩人相遇,嶽楚人眉眼彎彎,閻靳臉部的線條也無意識的放鬆了許多。
“今兒打了一場漂亮的勝仗,你沒受傷吧?”看了一眼他手裡的鎧甲,他的鎧甲只有兩片,護著後背和前胸,比之其他戰士的要輕便的多,不過那重量不容忽視。
微微搖頭,閻靳看著她,透澈的眸子恍若初雪,“聽說一個月之前你也受傷了。”
眨眨眼,嶽楚人嘆道:“差點被許醜殺了,不過好在我命大。”
抿起的脣角動了動,下一刻他沉聲道:“我會幫你報仇的。”
瞇起眼睛,嶽楚人輕笑,“真夠意思!對了,我想問問你,現在北方情況如何了?裴襲夜攻打西疆,聽說西疆完全無還手之力。”
說起這個,閻靳的臉色也冷冽了些,“毫無理由的攻打,對付殘兵弱將狠辣殘暴,便是得到了西疆,也得不到民心。”對裴襲夜,他沒有任何讚賞的詞語,恐怕第一個得不到他好話的就是裴襲夜了。便是對許醜,閻靳都會說肯定的話語。
幾不可微的挑眉,閻靳的話嶽楚人自是相信,裴襲夜這般做法,倒像是瘋了。從古至今,降兵不殺,他倒是真的不怕負面評價,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完全隨心情。
“瘋了。”搖搖頭,嶽楚人也無話可說了。
“西王無力抵抗,縱使有幾十萬大軍,但指揮不力,又常年鬆散兵將,他們恐怕過不去年關了。”眉峰微蹙,閻靳的推斷八九不離十。
“那西王就沒向大燕求救?”想來那老西王也是個無恥之徒,那時挑釁閻字軍,這會兒被裴襲夜打的落花流水,肯定會厚著臉皮來求救。
微微點頭,閻靳證實,“的確求了。不過現在南方有戰事,北方就更要穩定。”
“說是那麼說,不過可不保裴襲夜會老實沒動作。”裴襲夜明明放話必定會與大燕刀兵相見,他能老實才怪。
“不用擔心,大軍都在關口,一個蒼蠅也飛不進來。”看著她擔心的樣子,閻靳的眸子掠過幾縷柔光,語氣也不似剛剛那麼沉冽。
“我煉了許多藥,本來是要送到你們營地的,給將士吃下,免得裴襲夜使暗招。不過你不定什麼時候回去,我還是勞託護國寺的武僧護送吧。”微微仰頭看著他,嶽楚人很認真的一字一句的說。
“謝謝。”有些意外,閻靳也很認真的說謝謝。
“謝什麼,咱們是朋友,自然不能看著朋友吃虧。”笑,嶽楚人初心坦然。
看著她的笑,閻靳微微垂眸,遮住眼裡的情緒,心頭卻有些空落落的。
來往將士衆多,都看到嶽楚人與閻靳站在那兒說話,衆人都很意外勤王妃與忠域元帥這麼熟。嶽楚人在鷹騎軍中的地位很高,有著極高造詣的醫術,送來了足夠使用的藥材,讓大家都很神奇的麻藥,能夠供人騎行的大鵬鳥;無論哪一樣,都讓人小瞧不得。
忠域元帥亦是個傳奇,而且還是鷹騎諸多將軍心中比攀的對象,有朝一日超越忠域元帥是多少人心中的夢想。
此二人交情如此好是沒想到的,看來日後需慎言了,若是被勤王妃聽到軍中有人說忠域元帥的不是,那面子可是丟大了,不能讓女人瞧不起,而且還是這麼優秀的女人。
許醜得知閻靳來了,嚴陣以待。調來各路大軍匯聚,又派來使者送來戰書給閻靳,決一死戰。
如此挑釁,整個營地沸騰,相較於別人,閻靳與閻字軍都相當鎮定,這樣的情況沒什麼了不起,
這是嶽楚人第一次進入主帳,平日裡豐延蒼與衆位將軍商討戰事便是在這裡進行的。
豐延蒼閻靳商磊以及鷹騎一衆副將都尉在那邊商討,嶽楚人站在沙盤邊研究著地勢,耳朵聽著那邊的動靜。
基本上閻靳沒說話,豐延蒼也極少言,商磊不時的會說上一句,其餘時間都是那些副將都尉在說話。
無不是高呼許醜自不量力,與他拼個你死我活之類的話。
聽得嶽楚人冷叱不斷,正主兒還沒說話呢,這幫人倒是一個個興奮的很。其中不乏等著看笑話的,戰事當前,還有心情勾心鬥角。
“閻將軍,戰書既已送來,唯一之法便是應戰。現今更重要的是當日布軍,不知閻將軍可有計劃?”豐延蒼開口,不高不低的聲調,使得其他人立時閉嘴。
閻靳眉目冷淡,他從始至終都是這個表情。聽聞豐延蒼說話,隨後點點頭,“與許醜之戰不止是一決勝負之戰,更有私人恩怨。他必傾覆全軍之力,成敗在此一戰,他定用盡全力。如此,我方需要更嚴密的佈陣。行軍佈陣不是一日之功,需要無數遍的演練,今日與許醜相約開戰之日還有六天,從今日起,須得日夜進行排兵演練。”毫無情緒的一番話,卻是讓人反駁不得。
豐延蒼鳳眸深邃,聽得此話也是點頭同意,閻靳有經驗他承認,所以他不會盲目的反駁他的意見。
“日夜演練?兵士怕是吃不消。”有副將疑聲。
“吃不消與戰死沙場相比,哪個更容易些?”閻靳反問,冷冽無溫,饒是讓人不禁心驚。
低頭看著沙盤的嶽楚人幾不可微的挑眉,有句話叫做將熊熊一窩,也怪不得鷹騎的兵士質量參差不齊,有的將領確實太‘面’了!
閻靳一語拍板,接下來的日子營地西方的練武場日夜都沒消停過,醫帳裡不斷的有體力不支的兵士送進來,個個滿腳滿手的水泡,雖是觸目驚心,但對於兵士來說,皮膚還如此嬌嫩實在匪夷所思。
三天的時間,四五百的兵士倒下了,一時間營地裡怨聲載道。
不過某一些將領所帶領的兵士卻是相當強硬,日夜操練,亦是精神煥發越戰越勇。
站在高地上遠遠瞧著,儘管天氣潮溼,但那邊熱火朝天的。那些陣型嶽楚人不瞭解,什麼門道也看不出來,不過卻是能看得出來那些兵士配合的很默契。隨著軍旗鼓聲的變換,他們也快速的變化陣型,密密麻麻的人,但是一點不顯亂。
“優勝劣汰,閻將軍此舉甚是高明。在戰場上,一個劣質的兵會拖垮整個軍隊。”豐延蒼身披狐裘大氅站在嶽楚人身邊,漂亮的鳳眸微瞇,幽深的眸底也是對閻靳的讚賞。
點點頭,“說得對。”豐延蒼總結的很到位。
纖薄的脣微勾,豐延蒼偏首垂眸看著她,“看出名堂來了?”那麼認真,好像真的懂似的。
搖搖頭,嶽楚人很明確的表示她看不懂,“雖是不懂,不過看著他們卻對三天後的戰事更有信心了。”還有三天,嶽楚人眸子微瞇,她打算兩日後去對方的營地轉轉。
“閻將軍自己都沒有信心,你倒是信心十足。”輕笑,從他的眼睛裡也看到了擔心。
挑眉,嶽楚人扭頭看著他,“真的?”
“許醜不是那麼好對付的,固守南疆三分之一的疆土如同鐵桶一般,咱們怎麼打都沒有突破。這一戰除非他戰死,否則還會捲土重來。”殺許醜不容易,他有十萬大軍更難對付。
“要他死?雖是費些腦筋也很危險,不過我可以做到。”一聽這話,嶽楚人眨眨眼道。
“他對你恨之入骨,你還要去送死?”微微揚眉,他的表情有幾分危險。
“他恨我?我還想殺他呢!要進入營地對付他確實不容易,不過卻可以在開戰那日動手,我辦法多得很。”擰眉,她腦子裡琢磨著各種方法。
“你安心的等著吧,戰場廝殺,本就是男人的事。”更況且閻靳有計劃,他都不插手,更不能要別人插手。
大戰前一日,全軍休息。鬧騰了多日的營地也終於安靜了下來,突然的安靜,使得整日聽他們呼喊聲的人們都有點不適應了。
他們休息,閻字軍卻還在繼續巡崗,他們就如同鐵打的,這幾日與鷹騎的兵將一同演練,而這一日卻仍舊不休息,讓人不得不佩服他們的毅力與體力。
營地安靜,後方,如同一座小山似的金雕停落在那裡。不過一會兒,嶽楚人的身影出現,快步的奔過來,而後踩著它的翅展爬上了它的背。
一飛而起,越過連綿的山脈直奔許醜軍隊的營地。
許醜的營地也靜悄悄的,只有幾隊巡邏的兵士在營地周圍走來走去。金雕龐大,影子投影到地面,也驚的地面上的人發現了它。
朝下看,嶽楚人在那幾百個軍帳間尋找,但所有的軍帳都一個樣兒,根本看不出哪個是主帳。
營地拉起了警戒,無用功的弓箭手也準備了起來,朝著天上放箭,那模樣很傻很天真。
金雕在上空盤旋了幾圈,成功的將營地裡休息的兵將都吵了起來,從個個大帳裡涌出,瞬間集結對抗金雕。
把他們折騰起來,嶽楚人很得意。不過卻沒從這些兵將中找到許醜,那個孫子藏得夠深的。
金雕不斷的盤旋,下面的人也警惕的在跟著移動,樑城皇宮的事他們都知道,自是又擔心嶽楚人會使壞招。
“孫子們,明日就是你們的死期,今兒奶奶不跟你們玩兒了。告訴許醜,明兒在脖子上多套幾個鐵箍,不然閻靳會在一招之內把他的腦袋砍下來。”許醜不出現,嶽楚人就放話攻擊,底下的兵將果然很氣憤,弓箭手放箭,密密麻麻的箭枝到了半空又劃著弧線落下。
她如此放話,許醜還不出現,嶽楚人搖搖頭,隨後指揮著金雕回去。
金雕離開營地的上空,下面才放鬆下來,一場高度緊張快速的來了又走,把他們折騰的疲乏不已。
大戰之日如期到來,千軍萬馬匯聚於寬闊的平原之上,天氣恍若配合似的陰雲沉沉,潮溼的冷風侵襲著大地,吹得人不禁發抖。
高崗上,嶽楚人與金雕站在那裡瞭望遠處的戰場,這是她第一次如此直面戰場,不禁的也有些緊張。
豐延蒼閻靳商磊都在,而且在隊伍的最前方。閻靳商磊熟悉戰場,豐延蒼卻沒經歷過多少,讓嶽楚人不由得擔心。
雖目力不及,但卻可以找到他,視線固定那一處,眸光認真。
對方密密麻麻的軍馬中,一匹顏色亮眼的白馬從黑色的隊伍中走出來,馬上之人身披銀甲,手拿黃金大弓,分外顯眼。
那正是許醜。他走出隊伍,兩方距離二百多米,但想必他們也能清楚的看到他的臉,以及臉上討人厭的笑。
嶽楚人站在這裡,只能看得到他們,卻根本聽不清他們說什麼。許醜似乎是說話了,隨後舉起黃金大弓,旁邊的將士遞過來精鋼的箭,而且是三枝。
擰眉,嶽楚人眼睛不眨的盯著,許醜三箭上弓,三箭齊發之勢,不止猖狂,更是相當有自信。
這方,閻靳不知何時亦是弓箭在手,許醜三箭,他亦三箭。冷風蕭瑟,許醜手中的三枝精鋼箭脫手而出,這方閻靳三箭齊發,曠野之中,帶著破空之音於兩方陣營中心處相遇。
距離太遠,嶽楚人看不清,但卻聽到了鷹騎中猛然響起的喝彩聲。喝彩聲震天,士氣大振,連嶽楚人也不禁的心頭砰砰跳。
下一刻,對方許醜單刀立馬,揚起大刀直指閻靳;這方閻靳打馬前行,長刃在手,泛著冷色。
從不知戰爭還可以這樣打,兩方主將單打獨鬥,不止爲家國,恐怕也是爲了名。
五國內,他們齊名,今日要見分曉了。
在相距百米之時,兩個人同時打馬,如同兩道光似的快速碰撞,大刀長刃相撞的聲音發出巨大的聲響。
交錯過去,同時調轉馬頭,再次直奔對方,且招式相同的俯身掃馬腿。
座下馬兒同樣不凡,跳起,都成功的躲過。
交戰十回合,勝負不分,號角聲起,大戰開啓。
站在高處看的尤爲震撼,只見密密麻麻的兩方人瞬間融合一起,打殺聲瞬間震天般響起,天地間什麼聲音都聽不見了,只能聽得到打殺聲。
嶽楚人的視線追逐著豐延蒼,但場面過於混亂,不過一會兒她就找不到他了。
於戰場邊緣的兵將騎在馬上,手中大旗呼呼啦啦,後方高處立著大鼓。隨著大旗變換方向震天的鼓聲漸漸加快,於戰場之中的鷹騎開始迅速的合攏。儘管是在戰場之中,並不能隨時的關注大旗與鼓聲的動靜,而且前後左右皆可能是敵人,但他們卻可以很快的聚集一處。一邊合力殺敵,一邊與其他人會和,這些日子以來的演練得到了顯著的成效。
演練了幾天的陣型合併成功,效果也相當強,成功的分開了敵軍。
許醜的軍隊沒有特殊的陣型,不過兵將卻相當能打,恍若瘋了一般的廝殺。若鷹騎不運用合適的陣型,如此大戰恐怕還真不是他們的對手。
嶽楚人的眼睛不夠用了,尋找豐延蒼無果,卻再次看到了與許醜交戰的閻靳。
二人獨佔一圈,方圓五六米內無人,戰勢激烈。
忘記了時間,過了多久也沒感覺,只是看著那戰場,嶽楚人的手心都是汗。
戰爭如此殘酷,冷兵器的時代更是將廝殺與鮮血展現的淋漓盡致。
驀地,許醜胯下的馬被閻靳的長刃削掉了前蹄,馬兒嘶鳴著翻滾倒地,許醜動作極快的跳下,手中大刀虎虎生風的砍向閻靳的馬。
閻靳以長刃抵擋,同時跳下馬,交戰一處,用了十成的力量,以極快的速度輾轉騰挪,看不清影子。
延續了一個時辰,人數少了大半,嶽楚人也終於找到了豐延蒼。他還騎於馬上,而且看起來也沒受傷,嶽楚人吊著的心頓時放了下來。
然而,這邊剛放心,卻是一眼看到了與許醜纏鬥的閻靳單膝跪地。
許醜的大刀壓在閻靳的肩膀上,壓的他不得不跪地。
立時蹙眉,嶽楚人不眨眼的看著。閻靳以長刃支地,被壓著半晌,猛的身子一歪,自許醜的壓制下翻飛逃出。
鬆口氣,視線不離那二人。
驀地,許醜的大刀砍向閻靳的肩膀,閻靳的長刃直取許醜脖頸。
或許都以爲對方會躲,然而,兩個人都沒躲。
許醜的寬刀落入閻靳的肩膀,一半的刀鋒進入他的骨肉中,閻靳的長刃由許醜的左頸進右頸出。
畫面好像靜止了,嶽楚人睜大了眼睛遠遠的看著閻靳跪地倒下,對面的許醜人頭滾落於地,耳朵裡好像什麼聲音都聽不見了。
“快,咱們過去。”猛的回神,嶽楚人攀上金雕的背,直奔戰場。
血腥味兒撲鼻,殘肢鮮血滿地,嶽楚人無暇注意,直奔閻靳而去。
豐延蒼不知何時也騎馬快速的朝著這邊奔了過來,幾乎與嶽楚人同時到達。
“小蒼子,快看看閻靳。”還未從金雕的背上下來,嶽楚人急急大喊。
豐延蒼面色沉凜,勒馬停下翻身下馬直奔閻靳。他的衣服上都是血,似乎還在往下滴。
幾步奔至閻靳身邊,他整個左肩都是血,許醜的刀還陷在骨肉當中,觸目驚心。
豐延蒼不敢動手碰他,“閻將軍?”喚了一聲,閻靳卻是沒什麼反應。
嶽楚人跑過來,蹲在另一側,快速的將手裡的一枚藥丸塞進他嘴裡,隨後擡手去拔那陷進他肩膀的大刀。
“我來。”豐延蒼擋住她的手,隨後扳著那大刀,猛的用力推開。閻靳的身體顫抖了一下,隨後那血從他的肩膀處涌出來,恍若泉眼。
解開身上的披風纏到他的肩膀用力的繫上,“小蒼子,把他擡到雕兒身上。”無暇管其他,便是四周的廝殺幾近告終,也不再在意。
豐延蒼將閻靳擡起來,閻字軍的兵將自四面八方殺過來,看到閻靳如同個血人似的都不淡定了。
七手八腳的都過來幫忙,將閻靳快速的擡到金雕的背上,嶽楚人拍拍金雕的頭,隨後也翻身上去。
固定住了身前的閻靳,嶽楚人低頭看向豐延蒼,“小蒼子,你別受傷,完整的回來。”
點點頭,豐延蒼也如同浴血一般,俊美的臉龐凜然又涼薄,這個時刻,他什麼也說不出來。
現在等同於和時間賽跑,金雕飛起,帶著兩個人,它飛不高。所幸營地距離這兒不遠,它快速的飛走,將這方血腥凌亂慘烈的戰場拋到後頭。
回營,金雕徑直的落在了醫帳旁邊,過大的翅展過強的風,將兩個軍帳打壞。
這個時候誰也無心管這個,嶽楚人抱著身前昏迷的閻靳從金雕的背上滾下來,“來人!十八,快來。”大喊著,一邊爬起來,她身上都是血,都是閻靳的血。
聽到動靜的豐延星和兩個小童從醫帳裡飛奔出來,見此情形都有點傻了,躺在那兒的是閻靳?
“別看了,快,把他擡進去。”與豐延星合力將閻靳擡起來,嶽楚人又命那已經傻了的小童去她的軍帳裡把她的工具拿來。
扶著閻靳進了醫帳,整個醫帳都沒了動靜。閻靳能受這麼重的傷是所有人沒想到的,忠域元帥威名震天下,似乎從未聽說他何時倒下過。
“都讓開,閒雜人等滾出去。”都湊過來看,嶽楚人發火,大吼了一聲,把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諸位都出去吧,你們幾個把其他的傷兵擡出去,動作快,別出聲。”豐延星趕緊指揮,那邊嶽楚人不顧滿身血的給閻靳脫身上的鎧甲。
扒掉鎧甲,撕開他的衣服,肩膀處的傷口露出來,整個臂膀恍若離開了他的身體一般,看的嶽楚人眼眶發疼。
拿出銀針封他的穴位避免再流血,這時候那去拿工具的小童回來,嶽楚人快速的翻出她早先研究出來的輸血工具,準備給閻靳輸血。
豐延星觀察閻靳的眼底色與呼吸心跳,呼吸和心跳好像越來越慢了,他心下暗叫不好,可能堅持不住了。
回頭,就見嶽楚人將一針頭扎進自己的手腕裡,“七嫂,你這是做什麼?”
“讓開。”吼了一聲,豐延星立即跳開,血順著那管子流出來沖走了空氣,將木製的滑輪按到底,然後將另端的針頭扎進閻靳的手背上。
把滑輪推上去,血順著細細的管子流進閻靳的身體。
醫帳裡靜靜的,看著這情景誰也說不出話來。
昏迷的閻靳臉色蒼白如紙,隨著嶽楚人給他輸血,他的眼睫輕輕的動了動。
半晌,慢慢睜開一點,但他所看見的都是迷茫的一片。但於那迷茫間,卻恍似看見了一張熟悉的臉。
無意識的想擡手去觸摸,但卻根本沒力氣,便是動一動手指的力氣都沒有。
“楚楚~”幾近無聲的喚了一聲,他從未如此喚過她的名字,這個時候終於說出口了,心內一陣輕鬆。恍若夢想成真時的輕鬆與高興,隨後又進入了黑暗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