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
好的,如果讓我來說這個故事,我真的想不到什麼文藝的路子才做開頭。我和時溪遇到的那天,不是什麼好天氣,灰濛濛的天空就像是我大學宿舍半年了都沒刷過的紗窗,不過梅雨季節(jié)嘛,總是陰天的。那天我和他也都不是什麼華麗的出場,從頭至尾,我看見的都只有時溪的背影,沒有過頸的頭髮,白色的T恤顯得他尤爲清爽。還有,就是他那天根本沒有看見我,一眼都沒有。
嗯,我沒忘記,下面開始自我介紹。
我叫蘇攸,大學以前叫做蘇小攸,後來我覺得這個名字實在幼稚到了極點,於是成功在高考前改成了蘇攸,但是這也是我大學裡被人家叫做“酥油餅”的原因,好吧,這個外號並不難聽,我接受了。
然後就是長相,我的長相究竟如何,自己也說不大清楚,沒有什麼特點,175的個子,長相也是中規(guī)中矩。可若真的要把我從人羣中揪出來,那隻能勉強說,我的眼睛較一般人圓一點。小學的時候,遇到同學的媽媽,人家會說:“喲,瞧這小杏仁眼!”初中的時候,老師說:“喲,這好學的眼睛瞪得跟小銅鈴似的!”高中的時候,同桌男生指著我說:“喲,看這小肚臍眼!”然後我就看見,坐在前面的那個女生豌豆射手一樣“噗”了一聲,笑得彎下了腰。
肚臍眼就肚臍眼,好歹它也是“眼”不是?
時溪呢,是我的高中同學,分班前還不是一個班的,後來莫名其妙就成了一個班的同學了。至於他究竟爲什麼選文科,沒有人知道,大家也都很驚訝。
高中的其他事情就不說了,並不是說在高中的時候我與時溪沒有交集,只不過,覺得有些事沒有拿出來說的必要,即使我很想說,但是以時溪現(xiàn)下的身份,我不能說。
我跟別人(主要是大學同學)說我的高中同學現(xiàn)在是明星,尤其知道這人是時溪後,都尤爲羨慕,她們(對,是她們)會問我許多時溪以前的事情,可是我沒有幾個回答的上來,還有譬如“你有沒有跟他一起洗過澡?”之類的問題,叫我很難以啓齒,我說,我們高中不是寄宿制的。誰知後來過了不久,我在校社聯(lián)的一個晚會上唱了一首歌,竟然恰巧也被時溪所在的娛樂公司看中了。演出完的那晚,接到萊特公司的電話的時候,我還在宿舍洗頭,洗髮水迷了眼睛,我疼得大叫起來,弄的電話那頭的人以爲我是太興奮。
不過說真的,當時我真有被一塊從天而降的酥油餅砸中腦袋的感覺,暈暈乎乎的。
後來,週六正好跟那個叫什麼“阿豐”的商談簽約事宜,我一個人早到了很久,坐在精緻的茶餐廳裡,點了杯最便宜的檸檬水,剩下的時間就一直在無聊地玩手機。誰能知道,我一擡眼,就看見坐在我斜對面的那個人,白色的T恤,碎碎的短髮,從耳朵上掛著的東西可以看出,他正戴著墨鏡。此刻這人雖然是背對著我的,但是我知道是他,就是他。
時溪。
也不知道爲什麼,我一緊張,大拇指使勁一摁,就在手機上摁下了一排的1。
要不要跟他打招呼?我想,糾結(jié)了半天之後,覺得還是算了吧,四年都沒有見過面了,這樣貿(mào)然上去打招呼,怕他也不認識了。更何況,他想不想看見我,還是個大問題。
我有這樣的顧慮,基於兩個原因。
第一,我和他高中的時候,發(fā)生過一點不算矛盾的矛盾,那時候他就對我表現(xiàn)出過一些排斥,他如果還記得那件事的話,估計對我的態(tài)度還是不會變,我又何必上去自討沒趣。
第二,他的對面,坐著一位美女。
我用大拇指和食指捏著吸管的頭,將玻璃杯中的檸檬片攪來攪去。
那個美女,也戴著一副墨鏡,不過仍看著有點眼熟,成熟的中分大波浪,波西米亞風的長裙,亞麻色的包包掛在椅背上。她面前那盤牛排幾乎就沒有動過,好像那只是一個擺設。她垂著頭聽時溪說話,手中的動作和我的一樣,用叉子把飯粒子撥來撥去。
女朋友?
我心想。
想著間我就自顧自地揚了揚眉毛,心說,若真是女朋友,也算是給我碰到一個大八卦了,偷偷拍個照片送給娛記,還可以掙個冷飲錢。
嘿嘿。
過了不多時,那個“阿豐”就來了,這人擺明兒了就是潮人一個,黃色的翻領上衣,藍色的哈倫褲,我很好奇一個人的頭髮怎麼可以染得這麼淺,還有,那鼻子架得住那麼大的黑框眼鏡麼?
我理了理衣服站起來,朝他伸出手去:“阿……阿豐,你好,我是那個……那個……蘇攸。”
喊他的名字我覺得彆扭,怎麼自己說自己的名字也結(jié)巴了半天。
“嗯,你好,”他與我握了下手,然後抽過張餐巾紙就開始擦額頭上的汗,“這鬼天氣,悶死人了。”
我“呵呵”兩聲,等他坐下了纔跟著也坐下,女服務員拿著菜單走過來,阿豐瀟灑地一揮手,說:“不用了。”
我看了之後就一個勁地後悔,早知道我也這麼瀟灑地揮手說“不用了”好了,這麼一杯檸檬水,尼瑪二十多塊錢,又酸又不好喝。不過要是這樣這家店的服務員估計得鬱悶死,這又不是麥當勞,兩個什麼都不點的顧客坐在這裡,俗話說,這叫佔著什麼不那個什麼。
這個時候,時溪他們好像用完了餐,他擦了擦嘴就站了起來,幫那個美女把包拎著,然後就朝著門口走去。他們出門前一定會經(jīng)過我們這桌,不知道爲何,我鬼使神差地把頭埋了下去,雖然我知道他不一定,哦,不是,是肯定不會認出我來。
唉,我想,除了更帥氣了些,他果然一點都沒變啊。
“怎麼了,肚子疼?”
阿豐見我把身子埋得那麼低,問了聲。
此刻時溪已經(jīng)推門出去了,我慌忙把身子坐直,衝阿豐尷尬地笑笑,擺手說:“沒有沒有。”
“哦,那好,我們來談談合約的事情……”
阿豐利落地從包裡抽出一坨紙張,請原諒我用“一坨”這個詞,可是它的確是“一坨”那麼多。接下來他花了兩個多小時的時間跟我一步步解釋這份合約的內(nèi)容,他說我是新人,最起碼先簽個五年,公司前期要在我身上做投入,所以一開始籤不會時間太短。然後巴拉巴拉又說了很多,娛樂圈的專業(yè)術語一股腦兒地往外冒,我聽了個大概。我發(fā)現(xiàn),有些條款明顯的沒有交代清楚對藝人的利益保護,反而大多數(shù)都是在保障公司的利益,我心裡有些不舒服,甚至開始打退堂鼓了。
阿豐說:“有句話怎麼說來著,哦對,‘想要富,先修路’,你們當藝人,就得‘想要富,先吃苦’。你別看這條款內(nèi)容是這樣,回頭等你混出頭了,或者是跟公司高層搞好了關係,這份合約,就什麼也不是。”
我有些驚訝地微微睜大眼睛。
他又說道:“其實你要是不願意籤,我們公司也沒什麼損失,畢竟是看你有潛力可挖才找上你的,現(xiàn)在籤不籤全看你個人意願,只不過你就錯失了一個萬衆(zhòng)矚目的機會,對不對?其實五年說短不短,說長也不長,你看那個XXX,從我初中就開始紅,一直都紅到我工作了,這都多少年了,兜裡的票子也塞滿了,他要是說不想幹了,利用明星效應開個店,都能賺個盆滿鉢滿。”
這人,這人真能說,怎麼不去當保險推銷員?
他說完,像是覺得口乾了,抓起我面前的那杯檸檬水,一飲而盡,擦了擦嘴角後他說:“你點什麼不好點個檸檬水,酸死了。”
我差點就說,你一口氣喝了我十幾塊錢啊還好意思抱怨。
最後,他把合約往我面前一攤,問:“籤不籤?”
我手掌在桌上一拍,道:“籤!”
出了茶餐廳,看著阿豐開車走了,我才恍然回過神來,自己以後,是要去當藝人了麼?不不不,說“明星”吧,“明星”這個詞,聽上去好聽一些。
可是,說實在的,我對接下來要面對的事情,著實是沒有一點準備,畢竟現(xiàn)在的娛樂圈,已經(jīng)被妖魔化得不成樣子。
算了,我甩甩腦袋不再想這個,籤都簽了,順其自然吧,再說出不出道還是不一定的事情。我蘇攸,一直橡皮繩一樣的性格,能扯能拉,還怕這個?釋然之後,掏出手機來給老媽打了個電話,我老媽這個人吶,聽說有娛樂公司看中我了,高興得跟什麼似的,她千叮嚀萬囑咐,叫我給她帶一張陳道明的簽名照片回來。
慢慢走到公交站臺那裡去,在沿路的音像店的玻璃櫥窗裡看見了時溪的專輯,這張專輯名爲《與世界叫囂》,真是霸氣外露。而且專輯的外包裝做成老舊的羊皮書卷的樣子,很有歐洲中世紀味道。
不知道會不會有一天,我的專輯也會放在這裡,哪怕和時溪的並排放也好。
在櫥窗口站了一會兒,還是走進了音像店裡,買了一張他的專輯,接著站在公交車上心疼了一路。
一百多塊啊!
對了,可能有人會問我,爲什麼會對時溪這麼在意。這個問題怎麼說呢,的確是有一個原因,但這個原因與這個問題實在也沒太多關係。
我是Ga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