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國婦女的話沒有得到迴應,事實上除了吳畏之外,其他幾個人都不懂俄語,自然聽不明白那個婦女說的是什麼。
李炎芝把手中的步槍換到了左手,讓右手休息一下,側頭看了看吳畏。
吳畏覺得有些莫名其妙,問道:“怎麼,不敢相信我會幫助別人?”
“從前我也沒想過哪位上將會親自拿著步槍跑到前線上和敵人對射。”李炎芝又看了他一眼,搖頭說道:“可是這件事發生在你的身上,我卻一點都不覺得奇怪。”
吳畏笑了一下,沒有說話,算是把這段恭維笑納了。
今天一天,他都在城內的各處陣地上游蕩。爲了實施新的計劃,他必須實際掌握城內各個與敵人接觸的陣地的實際情況。
很多時候,聽別人彙報上來的情報與實際情況是有著很大差距的,按照這種情報制定戰術,很可能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
吳畏手裡沒有多少士兵,實在揮霍不起,只好自己冒險到第一線來掌握情況。
巷戰當中的危險時刻存在,就算吳畏刻意換上了普通士兵的軍裝,仍然遇到了幾次危險。
旁邊那個士兵揹著的屍體,就是在剛纔的遭遇戰中犧牲的士兵。
看到吳畏的目光落在那個犧牲的士兵身上,李炎芝輕聲嘆了口氣,“他是四連的。”
吳畏嗯了一聲,明白李炎芝的意思。迪化整編後,獨立團的步兵編成九個連隊,除了姚文建的一連下落不明之外,另外八個連隊在莫斯科保衛戰當中都有不同程度的傷亡。
其中最倒黴的就是四連。在開戰後不久,四連就在一次協助民兵鞏固陣地的時候被敵軍包圍在了以一座教堂爲核心的街區當中。
四連和在這一帶防守的民兵與數倍於己的敵人激戰了一天,南俄方面調動炮火將這一帶炸成了一片廢墟,但是仍然無法奪取陣地。
天黑下來後,精疲力竭的南方士兵開始撤退,這時只剩下三十幾個人的四連居然還趁著敵人撤退的機會發動了反擊,奪回了大片陣地。如果不是力量太不成比例,沒誰都能把防線向前推進到另一個街區去。
這一戰不但讓協同防守的俄國民兵大開眼界,更讓南俄的前線官兵們聞風喪膽。
從那以後,南俄方面再沒有試圖集結重兵伏擊活躍在前線的獨立團步兵們。
當然獨立團方面,也承受不起這些的損失,自然也不會再讓這種露臉的機會出現。
既然已經決定突圍,吳畏當然要把已經殘破不全的各支步兵連隊重新整編起來。十幾天的激戰過後,八個連隊都傷亡過半,只能勉強縮編成四個連級單位,損失最重的四連自然也被暫時取消番號。
這個士兵在教堂的戰鬥中倖存下來,沒想到卻倒在了突圍前夕,不能不說是是命運的殘酷
。
吳畏短短六年時間完成了從普通士兵到上將的升級過程,這一路上已經見多了士兵的犧牲。自然也沒有時間來悲春傷秋。
趁著已經撤入己方防禦圈深處,不用再擔心安全問題,他又一次低聲向李炎芝叮囑今天夜間的作戰任務。
按照計劃,吳畏會親自帶領裝甲部隊從西北方向發動攻擊。根據吳畏觀察來的情況分析,南方軍隊並沒有反裝甲經驗,雖然在自己的陣地對面挖掘了戰壕,卻並不足以阻擋履帶車輛的前進。
所以在吳畏的計劃當中,南俄方面是沒有辦法阻止他的這一波攻擊的,畢竟放眼全球,這是第一次使用大規模的裝甲部隊進行攻堅戰,敵人別說針對性的辦法,估計根本都沒想到過這種可能。
爲了穩住吳畏手下的俄國守軍,讓他們心甘情願的替吳畏爭取突圍的時間,所以吳畏當然不會告訴他們,自己這一去就再不回來了。
用他公開的說法,是自己將親自帶隊出擊,打亂敵軍的部署,緩解己方的防守壓力。
爲了穩定軍心,整編後的四個步兵連隊,將會停留在城內的核心陣地裡。此時他向李炎芝重點交代的,也主要是這一方面的內容。
“我出城後,會轉向北方攻擊。如果不出意外,應該能夠扯動北方集羣的防線。黑夜中敵軍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最大的可能會是收縮防禦,固守陣地。當然如果有人肯主動出擊那就更好了。”
“混亂髮生之後,你們就把傷員都裝到卡車上,伺機突圍,先沿伏爾加河向北,按照計劃,龍德施泰特會有一支部隊在白海附近待命,如果我沒有追上你們,就想辦法與這支部隊取得聯繫。”
李炎芝點了點頭,歐陽興祥犧牲之後,獨立團的營以上軍官就只剩下劉東明和他,突圍戰當中,什麼事情都可能發生,所以吳畏要儘量把預想貫徹到每個指揮員身上。
在這個任務當中,也無所謂哪個位置更安全,所以從劉東明以下,沒有任何人反對吳畏親自帶領裝甲部隊發動攻擊。畢竟放眼整支部隊,有足夠能力指揮裝甲部隊進攻的,非吳畏莫屬。
雖然從理論上來說,裝甲車輛是有車燈的,但是在複雜情況下,吳畏並不有想冒這個險,所對他把進攻時間定在了凌晨最黑暗的時刻
。那樣當戰鬥打響後,很快天就會開始放亮,雖然這樣做不利於保持敵軍的混亂,但是同樣也能讓吳畏的裝甲部隊發揮最大的威力。
此時的指揮部當中,所有人都已經知道戰鬥到了最關鍵的時刻,吳畏將會親自帶領部隊發動反擊。
沒人認爲吳畏的作法有成功的希望,所以無論是伊萬諾維奇還是已經轉職成步兵的俄國騎兵們,在和吳畏交談的時候,都有一種向遺體告別的意思。
考慮到自己其實是憋著性要拋棄這些人,吳畏就算臉皮再厚,也覺得心裡不怎麼舒服,於是藉口要休息,自己找了個房間躲了起來。俄國人都以爲吳畏臨死前要安靜一下,也沒人去打擾他。
吳畏這個時候當然睡不著,合身躺在行軍牀上,睜著眼睛發呆,突然聽到房門一響,呂蘭清拿著油燈走了進來。
因爲擔心走露消息,所以今晚的真實作戰意圖只在連以上軍官當中傳達,呂蘭清也並不知道真相。不過吳畏倒也不怎麼擔心,她一直在野戰醫院裡幫忙,到時候肯定會跟隨野戰醫院撤離。
呂蘭清很仔細的關好房門,把油燈放在吳畏牀邊的桌子上。自己坐到了牀沿上,面對吳畏。
藉著油燈跳動的火焰,吳畏突然發現呂蘭清似乎打扮了一下,看起來不復平日的憔悴。
他的心思轉得一向不慢,發現異常,立刻警覺起來,剛剛打算翻身坐起,呂蘭清已經伸手按住了他的胸膛。
吳畏隱約猜到了她的用意,連忙低聲說道:“有些事我沒告訴你。”
呂蘭清盯著他的眼睛,低聲問道:“除非你想告訴我,我們都不會遇到危險。”
吳畏一呆,苦笑道:“這怎麼可能?”
呂蘭清低聲說道:“既然是這樣,你那些事情告不告訴我又有什麼關係呢?”
她慢慢伏下身子,紅脣湊到吳畏的面前,“夢裡不知身是客,不若一晌貪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