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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Promise

隨著鋼琴鍵第一個音符的迸發,音樂如傾瀉的瀑布般溢滿整個音樂廳。身體中的某根神經驟然繃緊,音符在耳邊,隨著心臟咚咚的跳躍。

身邊的景象逐漸幻化為層疊渾厚的云海,從四面八方射來的光芒,滯留在云的身體,翻轉流動,像女媧手中補天的七彩巨石,充盈整片天際,給予天瑰艷,給予人重生。濃重的云霧中,隱約現出一對男女,臨崖而站,十指相扣。

他們靜默的站著,等待。直到陽光一束一束從云海中冒出頭,逐漸變得刺耀,最終噴灑成一片光明。

照亮了濃霧,照亮了他們的臉,也照亮了遠方。

“這里,最接近天堂吧。”他兀自說著,伸手指向太陽與云交接的地方,目光炯炯,“這里就是我的天堂。”太陽顫抖著羽翼,撒下不滅的金光,云霧與金光合為一體,變幻出只有他們才能看到的城堡。

‘我的天堂,就是你。’她靠在他肩頭,如誦讀經文般潛心念著,堅定的緊了緊握住的手。

陽光舞著霓裳,姿態婆娑,從太陽的中心踩著溫暖的舞步,跳到他們身上,仿佛穿透他們的身體,穿透他們的靈魂,卻始終透不過他們緊握的雙手。

舞光飛揚,中指間小小的羽翼合為一雙。

云海塌碎,她心中一疼,緊緊按住自己的中指。

音樂廳里寂靜一片,音樂告一段落,可揚起的記憶,像陽光一樣,無法收回。

起身離開。

她的堅強在今晚只被一個音符就輕易打敗。

原以為死亡是最大的悲傷,才發現原來活下來的人才是最大的悲傷。

另一段音樂響起,聲音隱約傳到大廳,擊打在冷氣透骨的墻壁上,帶著劃破耳膜的棱角翻身折回她的耳中。光潔如鏡的地面獨獨射出她的身影,立在清冷的大堂中央,華麗的頂燈散射出黃暈的光芒。

正門兩側擺著神秘園的大型立式海報,暗綠色的背景,就像他們的音樂,帶著把靈魂洗凈的執拗。

她的手不由自主的伸向海報,指尖有紙的冰涼,和血液的凝滯。

每當他覺得難過或者不安的時候,就會把自己關在屋子里,一遍又一遍的聽,一遍又一遍的彈,關于神秘園的曲子。

我們總會依附著某種情緒而尋找某種寄托,可時間久了,那種情緒會消失,那個寄托卻深入骨髓,不可剔除。

神秘園的音樂就是這樣,深入骨髓。

他喜歡帶著她,跟隨神秘園的腳步,去到每一個地方。他喜歡坐在充盈柔光的演奏大廳里,為她一個人彈奏神秘園的曲子。他喜歡吻著她的手指,說他們也可以彈奏出如此干凈的音樂。

他們悉心筑造的感情,竟如此輕而易舉的被撕成灰燼。

天意弄人……

音樂還在不停的灌進耳朵,即使隔了那么厚的一道門,依舊清晰可聞。

走出音樂廳大門,寒意四起,頭頂的夜空深如墨色,馬路對面的天空燈火通明,她邁步向前走去,卻始終踏不進曾經繁花似錦的日子。

突然一道車燈晃過,緊接著傳來急速的剎車聲,尖銳的刺過她的耳膜。聲音穿過空氣,臨近耳邊,被無數倍放大,再放大,直至她無法承受。它們如一根根銀針嗖的飛進耳朵,靈蛇般快速游移進大腦,刺激著她的神經,擺脫不掉,怎么也擺脫不掉,困獸猶斗,束手無策。

她拼命的捂住耳朵,想逃出這場回憶的追擊。

可怖的聲音卻毫不留情的擊中記憶的木盒,卷著碎裂的木屑,帶著血肉模糊的尸體,直擊最脆弱的疼痛。

腦海中閃出他送給她的那架白色鋼琴,沒有污點的純白,沒有鮮血的純白,卻仿佛倒映著他躺在冰冷的地面。

她記得她懊惱的掛斷他的電話,對他說她不要做他的妹妹,不要他以哥哥的身份送來的鋼琴,她記得電話那頭咚一聲的悶響,她記得路人說,他躲閃不及那輛正在急速超車的貨車,她也記得有人說,他故意沒有躲開……

殷紅的血止不住的像四周蔓延,手里鋼琴的預訂單據,亦是刺眼的紅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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