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肥的臉色一下變了,吭哧吭哧的沒有說出半句話來。大家也都知道,跑腿這種活一般都是現場地位最低的去。不知道的也能想想,現場那么多人在,為啥單單讓你跑腿?老肥今天過來喝酒,顯然是端著架子來的,雖然口口聲聲叫我們濤哥、云哥、東哥,但潛意識里還是把自己當作可以和我們平起平坐的大哥。葉云鬧這么一出,就是要把老肥踩到底,就是要給他這個難堪,讓他認清自己的地位。
我也樂了,心里暗叫葉云于的好,所以就默不作聲,算是默默支持葉云。
葉云突然操起酒瓶,“砰”的一下砸在老肥的腦袋上。
“你去不去?”
這一下所有人都懵了,包括我在內也沒想到葉云會突然動手。當時我就一個念頭,老肥可能會還手我立刻握住拳頭,同時瞄著桌上的酒瓶,防著老肥突然動手。
現場氣氛十分僵硬,所有人都不動了,羊孩他們也看著老肥。那酒瓶并沒打破老肥的頭,他捂著腦袋往后退了幾步,說道:“別這樣云哥,我去就是了
葉云甩出來五塊錢:“要上好的老白汾,剩下的錢給我找回來。”
上好的老白汾至少上百,葉云只給老肥五塊錢,還讓老肥把錢找回來,顯然還是故意刁難于他。老肥也不作聲,接過錢就出了門去。我們繼續喝酒,和之前一樣嗨皮,但是羊孩他們如坐針氈,生怕葉云再找他們麻煩,酒喝不下,菜吃不下,話也說不上,整個一愁眉苦臉。過了一會兒,老肥買酒回來了,還倒找給葉云二十多塊錢。葉云直接把錢裝起來了。
經過這么一鬧,老肥果然老實了許多,不在酒桌上吆五喝六了,乖的和一只小貓咪一樣。我們要是和他碰個酒,激動的他能點頭哈腰半天。從這事上,我又發現一個真理,有些人就是犯賤,不能好言好語和他說話,對他越兇他越怕你。老肥他們和我們喝了幾天酒,沒少被葉云支使著去跑腿,有一次還讓他們給我們宿舍打掃衛生。一個個都和霜打了的茄子似的,這真是比當場甩兩個耳光還難受了。
莊浩、鋼牙、拐子、大鼻子也過來一回,誠懇的道了個歉,還說以后有事盡管招呼,算是和我們服了軟。他們不像老肥這樣沒臉沒皮,沒有三番五次的過來找我們喝酒,自然也就找不到羞辱他們的機會。所以說,有句話說的真對:不作死就不會死。
像武嘉耀,連我們宿舍的門都不敢踏,就怕我們想出什么招兒來侮辱他,遠遠的看見我們就趕緊避開,兩只眼睛比天上的衛星還要靈敏。至于天水鎮,就更是蔫了,沒有個拿得出手的人物。有一次我有點事去找龐華,去了他的宿舍,也就是以前我的宿舍。大家都在,都親熱的和我打招呼,一個個都叫著濤哥,好像和我特別熟絡。我不禁特別感慨,想起自己以前剛進這個宿舍的時候,可沒少和這里面的人發生矛盾。尤其是李青和賈思,以前還半夜悄摸摸偷襲我,現在見了我和小花貓似的,急不可待的掏出煙來給我抽。
不得不說,這些事情都給我造成一定的思想沖擊,讓我搞清楚大部分人都是什么東西,也就倍加珍惜和葉云、東子他們的兄弟感情,這種在我落魄的時候不離不棄、發達的時候不驕不躁的兄弟,真的越來越少了。有一次我們晚上喝酒,老肥突然跑進來,氣喘吁吁地說:“濤哥,王科長一會兒過來,你趕緊收拾收拾吧。”
我說:“他來就來唄,為什么我要收拾啊?”
老肥說:“是王科長啊,保衛科的王科長……”他奇怪地看著我,不知我為何不當回事。
我叫宋揚打了王峰一頓的事,還有手里握著那個視頻的事,只有葉云和東子知道,其他人一概不知道,以為我忌憚王峰也是應該的。我哼了一聲,還沒說話呢,王峰正好進來了,手里還提著兩瓶五糧液。除了我和葉云,其他人都站起來了,畢竟人家是個科長。王峰笑瞇瞇地說:“小吳,我來和你喝酒,你歡迎不歡迎啊?”
還不等我說話,王峰就自作主張的坐下,自作主張的把酒打開,還張羅著讓人給他拿個杯子過來。他是科長,自然說話好使,幾句話就使喚的大家跑來跑去的。等他把酒倒上,給我遞來一杯,我卻沒有去接。王峰也不惱,笑嘻嘻地說:“老弟,不會不歡迎我吧?”
“哪能不歡迎啊?”我也笑嘻嘻的,從桌上拿起個包裝袋來,說道:“不過啊,咱們這下酒菜沒了,王科長能不能屈尊去跑個腿?”這句話說出來,整個宿舍的人都愣了,都眼巴巴地看著我,不敢相信我竟然這么和王峰說話。老肥也傻了,看看我,又看看王峰。
這一招,我是和葉云說的,比甩兩個耳光更折磨人
王峰的臉色果然很不好看。他囁嚅著說:“這桌上,不是還有其他下酒菜嗎?”
“哦不。”我晃了晃手里的袋子,“我就想吃這種。王科長,你要是不想去也可以。”
王峰咬了咬牙,說道:“是我疏忽了,光帶酒,沒帶菜。哈哈,我去,我去。”倒挺會給自己臺階下的。過了一會兒,他把東西買回來了,才坐到我旁邊和我喝酒,低聲下氣的像是一只哈巴狗。后來我去上廁所,王峰趕緊扶著我去。其他人要扶,他還不讓,嚷嚷著說:“我和小吳什么關系?那是鐵打的哥們都讓開吧”到了廁所,他才鬼鬼祟祟地說:“小吳,能不能把那段視頻刪了?”
如果只有宋揚的話,他還不至于這么對我,那段視頻就像掐著他的七寸。
我看了他一眼,說道:“我那敢啊,我怕王科長又叫來二百多人圍攻我呢
“不會了不會了,之前是我一時糊涂。小吳,你就刪了吧,我現在是徹底服你了……”
“看你表現吧。”我一邊撒尿一邊說:“等到合適的時候,我會把視頻刪了的。”
王峰那張臉和吃了大便一樣難看,我則兜了褲子悠悠地回宿舍去了。王峰沒有跟著回來,他知道再呆下去只能自取其辱。我卻沒有因此而放過他,還是隔三差五的給他打個電話,讓他送點下酒菜過來。也沒有很宰他,就是五毛錢的那種零食,不過看他每次氣喘吁吁地送過來還是覺得很爽。王峰現在那種心里恨透了我還要沖我笑容滿面的感覺一定難受極了。
食堂一戰之后,無所事事了十幾天,基本每天晚上都要喝酒,我們宿舍也是門庭若市,認識的不認識的都會來轉轉,當然也不是什么人都能進來的,至少得是在高一年級有頭有臉的人物。就算不是混的,起碼也是學生會的領導,或是官二代、富二代。別看縣一中只是個普通高中,藏龍臥虎的人物還真不少。當然在高中,學生會的權力沒那么大,也就幫助老師查查遲到、曠課的學生,當然他們再怎么囂張也管不到我們頭上來。
有天晚上,我們正在喝酒,宿舍的門突然被推開,進來四五個一看就比我們大的學生,而且一個個表情牛氣沖天,好像根本不把我們這些高一學生放在眼里。其中有個帶頭的,個子特別高,不過身材挺瘦的,鼻子上跨著一副眼鏡。他們進來以后,我們也不喝酒了,全都看著他們。瘦高個瞄了一圈,說道:“誰是吳濤?”
我坐在最里面,說道:“我是。”
他說:“你出來一趟,我有話和你說。”也不等我答應,自己就先出去了
我罵了一聲:“操,這他媽誰啊,憑什么讓我出去?”
一眾人都是面面相覷,葉云拉了拉我,悄悄說道:“這是肖海,在高二混的挺好,而且也是咱們天曲鎮的,你還是出去看看吧。”
我驚訝地說:“你咋什么也知道。”
葉云笑嘻嘻的:“要來縣一中讀書,不做點功課怎么行呢。”
我沖他豎了一下大拇指,然后就起身出去了。人挺多的,我擠了半天才出去。出了門,肖海在走廊等著我。我過去說:“肖哥,什么事?”
肖海笑了:“你認識我啊?”
其實我不認識,不過我胡謅唄:“認識啊,天曲鎮的誰不認識肖哥。”他比我大一屆,但是我以前在學校兩耳不聞窗外事,所以壓根就沒聽說過他。龐華他們也不認識,以前都是很老實的學生。如果是王凱這樣以前就混的肯定認識,不過王凱后來去了中專以后就沒聯系了。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這句話果然是亙古不變的真理。要是以前,我斷斷說不出這樣的話,但是和葉云混久了以后,也知道有些場面話該怎么說了。以前我還看不起這樣虛偽的人,后來才知道這不是虛偽,而是情商高。有些人能扮演好自己的社會角色,見什么人說什么話,有些人不能,到哪都是直腸子一根筋,吃虧都是活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