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之期未到。
蓮笙已經修煉完畢。是的，所以那時說的是，大概三個月。
可是靈花境過於安靜。
安靜得詭異。
一踏進這裡，蓮笙就知道，有事發生了。
魅九躺在地上，平靜地，卻又夾雜著喧囂。
“魅九_魅九_”蓮笙輕聲喚他。
少年悠悠醒轉，眼裡一片朦朧，然後看見她，轉爲憤恨。
“你走開！”奮力推開她。
蓮笙跌坐在地，眼神迷茫，“怎麼了”
“都是因爲你！小宛纔會離開我！”魅九不再看她，拼命地奔跑。
蓮笙失神地坐著。玫宛離開你？她爲什麼離開你？因爲我？我如何？
“玫宛……不！！！”蓮笙瞬間消失，留下一聲絕望的尖叫。
遲了。
我只是想問你原因。
到底怎麼了？
你不能出靈花境的，爲什麼要衝出去呢？
蓮笙看著枯敗的花枝，收了最後彌留的一絲神識。
天界，已經不是你能存活的地方。
碧修？
碧修在哪裡？他一定知道些什麼！
白光一閃，靈花境前再無人影。
無暇欣賞寒王府邸的金碧輝煌，蓮笙閃身欲進。
“來者何人？膽敢擅闖寒王府！”門前守衛鋼槍交叉攔住去路。
“我有事找你們寒王。”
“殿下怕是沒時間見你。”
“爲何？蓮笙蹙眉。碧修一向悠閒，會沒有時間。
“王妃剛回府，自是……”
“王妃？他何時娶妻了？！”蓮笙驚詫。
“哼！”對方不高興話語被打斷，冷哼一聲，“蓮笙仙子！就是我們的王妃！”
蓮笙恨恨咬脣，“碧修！你給我出來！”
“大膽！竟敢直呼寒王名諱！”
蓮笙長袖一揮，纏住門前交叉的障礙物，甩開。
飛身進門，“碧修！出來！”
倒地的守衛慌忙揮手，“快，快攔住她！”
四目相對，劍拔扈張。
蓮笙站在包圍圈的中心位置，面色平靜。
“住手！”
“殿下，她……”
“退下！”
“…是”
人羣散去，蓮笙舉步向前，“玫宛呢？”
碧修側身，幾不可聞地嘆氣。
“阿笙。”
玫宛自旁邊走出，一襲紅衣閃疼了她的眼，“你爲什麼會離開？”
玫宛握住她的手，一陣涼意襲來，“對不起！”
對不起！
我只是失憶，卻用你的臉，理所當然的佔有你的愛情。
蓮笙明白了，什麼都清楚了。難怪之前覺得她怪怪的，一個勁兒地給自己道歉，現在看來，“你早就想起來了？”
“對不起！”我早就記起來了，卻還是和他在一起，“對不起，阿笙，對不起！”
“那你又爲什麼離開呢？你爲什麼不繼續下去？”
“不…”玫宛痛苦地搖頭，“我不能。我的內心一直在譴責自己。阿笙。你原諒我！我已經離開他了，你們以後可以在一起的，我不會再出現在他面前了。”
“那麼_你對他說了些什麼？說我喜歡他，還是怎麼樣？告訴他，是因爲我，你才離開他？”蓮笙抽回手，噙著笑，一字一頓。
蓮笙慌忙抓緊她，“不，沒有！我只是，只是把事情的真相都告訴他。”
是嘛！可是他誤會了。蓮笙垂眸，不接話。
“阿笙，你信我好不好？不然，我們一起去找他，再…”
“不用了。”蓮笙抽回手，背向她。
“怎麼了？”玫宛扯著她的衣角，楚楚可憐。
“昏睡結束。他衝出了靈花境。我想，是急著找你。”
玫宛垂下手，顫顫抖動，“我…我…”
“你大概沒想過，他那麼在乎你。”
玫宛蹲下身，右手緊握，“不。他只是把我當作了你。”
“是嗎？”蓮笙看著她，低聲呢喃。
“是。你恨我嗎？”她垂下頭，銀髮四處披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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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爲什麼要恨呢？是我欠你的。”
“你並不欠我什麼啊！”玫宛低聲說。
“是啊！已經還清了。”恍惚地應答，已經還清了。
“對不起。”玫宛手指微動。
“沒關係了。我們回去吧！好嗎？”蓮笙笑著伸出手。
“對不起。”玫宛低低地道歉，輕微的，消失的尾音。
“別道歉了。我們回去吧！好好的，把他忘了，好嗎？”
得不到迴應。
蓮笙傾身去碰她，手指停在半空中。
“我說了不怪你了。爲什麼還要這麼做？”
蓮笙不去看灰敗的花朵，眸中溢滿哀傷。
碧修眸光微閃，薄脣緊抿。就算是仙子，也只能重修一次。蓮笙收起她的神識，緊緊閉上雙眼。
良久_良久_
久到碧修以爲她睡著了，纔開始出聲。
“修。陪我去一個地方。”聲音低沉壓抑。
碧修望進她深紫的眸，“好。”
不問是哪裡。
只要她開口，都會答應。
輪迴道前。
蓮笙拿出收起的神識，微笑，“我也是突然想起，他們可以去凡間生活。本來，是想留個紀念的。”
碧修站在她的身後，靜靜看著。
“修。”
“嗯。”
“私動輪迴道會被懲罰的。”
“沒關係。我會陪你。”
“修。”
“嗯？”
“謝謝你。”
神識脫手，輪迴道轉動。
“我會去找他們的。”
“我知道。”
輪迴道突動，蓮笙二人瞬時陷入天兵包圍，被押往靈霄殿。
柯邪斜坐在寶座上，一派慵懶。
“卿，可認罪？”
“認罪。”
沒有多餘的話，就這樣認了。
就連寒王，也誠然受罰。
柯邪沉默著揮手，目視著蓮笙被人押下去，不發一語地坐著，一動不動。
蓮笙被打入碧湖，千年冰禁。
碧修被打下天山，千年封壓。
一千年。會讓本欲忘記的人變得更清晰；讓本該結束的糾葛又重新開始。
刑期已滿的蓮笙出碧湖的時候，從水中看到自己的倒影，眉眼處有明顯的滄桑疲憊。
然後，立刻把在腦海裡盤桓了千年的計劃實施。
飛身去往佛界。
“來者何人？來我西天所爲何事？”
蓮笙雙手合在胸前，“天界蓮笙，求見佛祖。”
“天界仙人？”
“是。”
“隨我來。”
蓮笙跟著他一路走到蓮花座前，跪下。
“爾等，找本座何事？”
蓮笙匍匐在地，“蓮笙冒昧，請求佛祖，容我入輪迴，作一世凡人。”
“爲何？”
爲情。
“請佛祖，容我一世，與魅九相戀。”
“你既爲仙界中人，本不該歸我佛門所管。回去吧！別再來了。”
“我佛慈悲，請佛祖成全。”
“回去吧！”
“我意已決，佛祖不應，蓮笙便長跪不起！”
“凡事隨緣，莫要強求。”金光驟失，人已離去。
蓮笙面無表情地跪在原地。
我下了千年的決心，定要跪到佛祖答應。
六百年。
在人間經歷了三生三世的改變後。
佛祖終於出現。
“本座容你入輪迴。只是…緣由天定。”
“蓮笙明白。”
“本座給你時間爭取，十五歲的夕月夜，若不能爲他所接受……”
蓮笙舉起右手，立下毒誓，“就魂飛魄散，灰飛煙滅！”
“衆生皆有佛性，只是爾等頑固不化！……罷~~去吧！”
金光一閃，蓮笙現身輪迴道前，毫不遲疑縱身一躍，忽略身後傳來的嘆息，“問世間情爲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
阿九，我求了三生，只爲這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