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云的心猛地跳了一下,問,“長臂猿是活的嗎?”
“活的,都是活的。”肖勇說,“看你們什么時候來,來了現宰。”
“好的勇哥,我知道了。”南云的聲音有點抖,“我現在曼聽公園,兩個老板在放燈,我問一聲,馬上給你回話。”
掛了電話,南云不知怎地腿有點軟,說,“馮浩,你扶我一把。”
“怎么了這是?”馮浩忙扶住她。
“肖勇那里有一只猿,是活的。”南云說。
“臥槽!”馮浩大叫,“山哥,山哥你快來!”
萬山正看著滿湖的燈出神,他不相信,這種隨時都會熄滅的燈能實現人的愿望,如果能,這滿湖的愿望,豈不都要實現?
“山哥,來呀!”馮浩連著聲的叫。
“叫什么叫!”萬山蹙眉走過來。
南云把情況說了,直直地看著他,“我知道你明天要走了,臨走之前,你能不能再幫我一次?”
萬山沉默一刻,借著燈光,認真地看南云,似乎想從她的眼睛看進她的靈魂。
“真想去?”
“真想。”
“可能會有危險。”
“我不怕。”
“不一定救得出來。”
“試試才知道。”
“走吧!”
萬山帶頭往外走去。
南云跟在他后面,穿過熙攘人群,穿過火樹銀花,他高大的身影在闌珊夜色中,像一座燈塔,指引著她的方向。
車子在空曠的公路上飛馳,天有點陰,月色慘淡,在云層中若隱若現,沒有星子,四下寂靜。
南云緊抿著唇,油門加到底,車子像一只箭,呼嘯著射向無邊的黑暗。
車速越快,她的心反而越發平靜。
她比任何時候都清醒地知道自己的方向。
世道艱難,茍且偷安,但這一次,她不想茍且,不為別的,只為了小猿對她的依賴和離別時凄厲的悲啼。
萬山似乎很輕松,一路都在低頭玩手機,車子拐進飯店門前的停車場時,他才收起手機,指揮南云把車停在最方便隨時跑路的位置。
“下車吧,車門不要關死,鑰匙不要撥。”
“為什么,萬一被人開走呢?”南云問。
“沒人會注意的。”萬山隨手把外套搭在方向盤上,蓋住了鑰匙,說,“你看看這里的車,哪個不比你的好?”
“……”南云默默下了車,又丟給萬山一包煙。
馮浩一到有正經事,話就非常少,默默地跟在萬山身旁。
南云給肖勇打了個電話,等他們走進門口時,肖勇已經迎了出來。
“美女,怎么才來,哥都等急了。”肖勇上前摟了摟南云,滿嘴的酒味,看來已經喝了不少。
“好飯不怕晚嘛!”南云笑著應對。
肖勇松開她,和萬山握手,“兄弟,這兩天玩得爽不爽?”
“玩倒是無所謂,就是惦記著來你這兒吃飯。”萬山說,“你總不打電話,還以為你把我們忘了。”
“沒有沒有,我就是這兩天忙,剛從邊境回來。”肖勇打著酒嗝,領著人往里走。
說實話,他有好貨,無所謂給誰吃,出得起錢的老板多得是,他主要還是惦記著南云。
長腿細腰的,長的勾人又會來事,笑起來春光明媚,哭起來梨花帶雨,這樣的美女誰不愛。
上了二樓,進到包間,南云問,“勇哥,貨是你從邊境運回的?”
“穿山甲是。”肖勇喝得有點飄了,說起話來一點不避諱,“沒辦法,境內的都快吃絕了,只能從境外進。”
“猿從哪兒弄的?”南云問。
“有人在勐遠那邊抓的,被發現了,差點鬧出人命。”肖勇說,“本來是要送出省的,條子查得嚴,路都封了,那邊等不及,不要了,他們送不出去,只能就地銷了。”
“這么大的事,森警就不到餐館排查?”南云問。
“查呀,但是你放心,查不到哥頭上來。”肖勇拍拍胸脯,志得意滿。
“為什么呀?”南云問。
“記得我上次提到的胡司令嗎?”肖勇神神秘秘地說,“哥最近搭上了他的線,他有人脈,給我弄了塊三公消費定點單位的牌子,有了這牌子,就相當于免檢證,知道嗎?”
“這么牛!”南云贊嘆道,“勇哥以后更發財了。”
“發財的在后面呢,胡司令今天來考察我的實力,要在我這兒設個點,如果成了,以后勐臘境內,買進賣出都要經我一道手的。”肖勇越說越興奮,眼睛直放光。
“有這么好的事兒,那你以后不但做飯店,還做進出口貿易了。”南云半開玩笑地說,“你還缺人手嗎,我給你打工行不行?”
“行,老板娘的位子給你留著。”肖勇色瞇瞇地捏了捏南云的手。
“你這醉醺醺的,不會是陪胡司令喝了吧?”南云又問。
“我哪有資格陪司令喝酒,我是站旁邊倒酒的,陪他的是上面的人。”肖勇說。
“哪上面?”南云問。
“噓,這個不能說,也不能問的。”肖勇豎起食指故作神秘。
“怪我怪我,又多嘴了,勇哥你別介意啊!”南云輕輕拍了自己一巴掌。
“別打,打疼了哥心疼。”肖勇一把抓住她的手。
南云順勢握住他的手晃了晃,“勇哥,兩位老板都餓了,先看看貨吧,行的話就開飯,咱們邊吃邊聊,好不好?”
“好,你長得美,說什么都對。”肖勇捏捏她的臉,“跟我來吧!”
三人跟著肖勇出去了。
路過洗手間,有兩個男人在水臺前洗手,其中一個人在照鏡子,南云從鏡子里看到他的臉,居然是個熟人。
本市最大的企業,杰宇實業的老板,孟超杰。
此人不但是有名的慈善家,還是民間野生動物保護協會的會長,在野保方面做過不少貢獻。
南云曾經采訪過他。
這樣一個身份,卻出現在一個售賣野生動物的飯店里……
南云敏銳地覺察到一絲不同尋常,動了動手中拎著的包包,把暗藏著攝像頭的位置對準那邊。
恰好孟超杰甩著手轉過身,主動給了一個特寫。
南云始料未及,想躲,已經被孟超杰看到。
他對南云是有些印象的,但一時又想不起是誰,便若有所思地看了南云一眼。
南云的心倏忽提到了嗓子眼。
萬山敏銳地捕捉到她的表情變化,明白她遇著能拆穿她身份的熟人了。
萬山不動聲色地挪到南云旁邊,全身肌肉繃緊,進入備戰狀態。
“孟總,出來方便呀?”肖勇這邊突然腆著笑迎了上去。
水臺前的那個男人身子一僵,隨即進了衛生間。
孟超杰顯然不想和肖勇表現的太過熟悉,略一頷首,越過肖勇就走。
偏肖勇又叫住他,“孟總,你不等等司令?”
“什么司令,我不認識!”孟超杰黑著臉大步而去。
肖勇回過味,被自己的魯莽嚇得酒醒了一半,忙帶著南云三個匆匆走了。
東南角的一面墻推開,居然是一道向下的樓梯,幾人走進去以后,肖勇摁了下旁邊的按鈕,墻壁自動關上。
拾階而下,拐進另一扇門,門打開,是一排房間和一條狹窄走廊,肖勇推開其中一扇門,里面擺放著幾張床,床上被褥凌亂,靠窗的兩張床上有人在睡覺。
見肖勇帶人進來,兩個人從床上爬起來,齊聲叫“勇哥”,便站在旁邊不動了。
“勇哥,這是什么地方?”南云問。
“員工宿舍。”肖勇說。
“咱們來這干嘛?”南云不解。
肖勇神秘一笑,掀開靠窗一張床的床板。
床是空心的,一股臭氣撲鼻而來。
三人探頭過去,光線不好,隱約可見里面有幾只活體動物,似乎被麻醉過,對外面的動靜毫無反應。
肖勇伸手進來,拎出一只長臂猿扔在地上,問萬山,“兄弟,你們東北有這寶貝沒有?”
“沒有,我們那邊狍子飛龍什么的多一些。”萬山說。
“哈哈,今天你有口福了,要不是外面查得緊,這猿我就留著賣活的了。”肖勇說。
“是我的幸運。”萬山不動聲色,“這只是雌的,據說長臂猿都是雌雄相伴的,怎么他們只打到一只?”
“兄弟你還懂這個,是有兩只。”肖勇探手又從床洞里抓出一只扔在地上,說,“胡司令看上了這只雄的,要帶回去養,我就送他了。”
“不是說外面查得嚴嗎,他怎么帶走?”南云問。
“這個還不簡單,坐領導的車,保送出關!”肖勇笑起來。
“哦,是剛才碰到的那個孟總嗎?”南云問。
“噓噓噓,出去可不能亂說,剛才孟總就生氣了。”肖勇忙提醒她。
“知道了,我不亂說。”南云點頭,抱起雌猿,問,“沒有受傷感染什么的吧?”
“沒有,好得很,放心吧!”肖勇說。
這時,門開了,一個黑瘦的男人從外面進來,在肖勇耳邊嘀咕了幾句。
肖勇臉色大變,陰鷙的目光落在南云身上。
南云抱著雌猿后退一步。
“耗子,帶南導走!”萬山喊了一句。
馮浩在那一瞬間抓起地上那只雄猿,拉著南云就跑。
“我日尼瑪,抓住他們!”肖勇大喊。
先前的兩個員工立刻從床板下抽出兩把菜刀,往門外追,萬山飛起一腳踢掉了一人手中的菜刀,同時拎起另一個人,用力甩在肖勇身上。
兩人相撞,同時跌倒,被踢掉菜刀的員工和后來的那個一前一后向萬山撲過去。
萬山一腳踹飛一個,奪門而出,沿來路上了臺階,那扇隱形門大開著,南云和馮浩已經跑出去了。
萬山健步沖上去,在二樓追上他們,三人一起往樓下跑。
后面緊跟著嘈雜的腳步聲和叫罵聲,肖勇在大聲講電話,“給老子把門堵上,跑了人老子宰了你們……”
三人剛跑到樓梯轉角,就聽大門咣當一聲關了,有人在底下喊,“抄家伙,快抄家伙!”
“山哥,出不去了,怎么辦?”馮浩大聲問。
萬山還沒開口,后面的人已經追了上來。
肖勇站在二樓樓梯口,居高臨下,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他們,罵道,“日尼瑪,給老子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