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隨在凝煙的身後，葉凌看到了劍村的破敗。

許多房屋倒塌，也無人再去重新搭建，因爲他們的人手嚴重不夠，近乎一半的族人都詛咒發作，靈魂正在日漸消退，到了現在，無非就是強撐著多活幾日。

心中剛剛泛起的波瀾，又被沉重所取代。

“這些房屋？”葉凌指著坍塌的房屋低聲詢問。

凝煙哀傷的望了望房屋，聲音嘶啞的說道：“這都是因爲靈魂衰弱時帶來的疼痛所造成，不僅這裡，我們村一半的房屋都被族人撞塌了，現在很多還要住在外面。”

葉凌默然無聲，心中有些自責，要不是他一直沒有當回事，也不會整成這樣，當時凝煙就告訴自己希望一年之內來，可自己光是外出遊歷就花費了近一年時間，到了現在，村中的慘狀，他的確是要負上點責任的。

“對不起！”葉凌跟在凝煙的身後輕聲說道。

凝煙的淚水在聽到這個聲音後，難以抑制的滑落。

“說這些還有用嗎，我的族人前前後後已經死去了十三人，而爲了救人拖延時間，爺爺也支撐不住，靈魂開始了衰竭，或許很快就要堅持不下去了。”凝煙怨氣沖天，這一切都是因爲葉凌，因爲葉凌言而無信，不把劍村的事放在心上。

要不是最終還需要葉凌前來相助，恐怕凝煙一輩子都不想再見到這個人。

長嘆一聲，葉凌也不知該說些什麼，面對劍村的悽慘，所有的言語都顯蒼白，而且他也根本就無力解釋，所有話語都只是徒然，掩飾不了自己的不信守承諾。

“帶我去見見你爺爺吧，讓我來彌補罪過。”滿腔的愧疚只化爲了這兩句話。

凝煙還想罵上兩句，可想到族人的情況，又強忍了下來，帶著葉凌朝她的家走去。

還未進屋，葉凌就聽到幾聲有氣無力的咳嗽聲，明顯得氣息衰弱，支撐不了多久。

凝煙趕緊跑進，扶住老者，輕拍著後背，含淚埋怨道：“爺爺，不是不讓你起來的嗎？”

令狐清風含笑擺擺手，蒼老的聲音充斥著疲憊：“這把老骨頭快不行，能多活動一會也是不錯，起碼在死前還能再看一眼我種下的柳樹。”

“爺爺……”凝煙抱著老者哽咽著說不出一句話。

葉凌原本還有些猶豫，覺得無顏面見老者，可聽到爺孫倆的對話，再也顧不得顏面了，大步走進，對著老者深鞠一躬，滿懷內疚的說道：“前輩，對不起，我來晚了。”

令狐清風忽然擡起頭，望著站在身前的青年，氣勢混凝了許多，身上的陽光開朗也被憂鬱取代，可他清楚的認出正是葉凌。

渾濁的雙目亮起了希望的精光，一把拉住了葉凌，沒有責備，只是一個勁的拍著葉凌的肩頭：“來了就好，來了就好。”

葉凌心中五味雜陳，他寧願老者大罵他一頓，這般不計自己的過錯更是最深深的指責，葉凌的心中很是難受，只能暗暗發誓，無論如何都要解決劍村的危機。

“前輩，到底發生了什麼，魂咒怎麼會提前爆發的？”葉凌有心要相幫，不敢再耽擱，直接進入了正題。

老者情緒還很激動，拉著葉凌坐下，仔細端詳了半晌，才道：“你已經到了玄階八品，不過給我的感覺卻是遠超同階，恐怕實力都已達到了聖階吧？”

葉凌也不隱瞞，開口回道：“不錯，晚輩現在是玄階八品巔峰，不過積蓄遠超常人，足以跟

聖階匹敵，不知可否助上前輩等人。”

老者沉沉搖頭，失落的說道：“雖然實力已至聖階，可感悟還是不到，恐怕也是白費。”

“試試如何？”葉凌提議，說實話現在的相助他完全是出自真心，就是單純想要出手幫忙，也算是對自己過錯的一個彌補，至於和凝煙的雙修，他寧願是欠下的人情。

可惜老者否定了葉凌的提議，咳嗽了幾聲舒緩了一下，說道：“我們沒有再來過的機會了，所以現在你只有一次機會，必須要成功，我們不能去冒險，否則所有族人都會沒了希望。”

“可是不這樣的話，劍村的人還要承受著煎熬，這讓我於心何安。”葉凌還不死心，可令狐清風卻同樣的堅定，乾枯如數皮的手掌按住了葉凌的手臂，近乎哀求的說道：“小友，撐了這麼久，就是還有希望，我們真的冒不起險，還請小友看在劍輪眼的份上，救救我的族人。”

“前輩，莫要如此，晚輩聽從你的吩咐就是。”葉凌望著當初神色淡定，而現在卻如同垂死的老者，心內不忍，不敢再堅持己見。

老者感激的對葉凌點點頭，隨後又望向了凝煙，滿懷愧疚的說道：“凝煙，爺爺對不起你。”

在場三人都明白這句話的意思，指的就是雙修之事，葉凌頗爲尷尬，而凝煙則目光堅毅的回望著老者。

“爺爺，爲了您老人家，爲了族人，凝煙不悔。”

“好孩子……”老者嘴脣顫顫巍巍，再也說不出後面的話。

葉凌心裡覺得很憋悶，這樣的場面壓得他心頭沉重，想想自己，要不是爲了成聖，會想起劍村，會想起凝煙嗎？

面對著一對爲了族人不惜捨棄一切的爺孫，葉凌頭一次覺得自己很卑鄙很無恥。

起身，恭敬的在老者面前叩了三首，葉凌擡起頭，雙目堅毅不變的望著老者，沉聲道：“前輩還請放心，我葉凌一生都不會再讓凝煙受委屈。”

“好孩子，快起來，有你這句話我也就放心了。”令狐清風伸出顫抖的手掌，輕扶起葉凌。

而一旁的凝煙則不望葉凌，只是攙扶著爺爺，冷漠的說道：“我與你雙修，助你成聖，可事後我們各不相關，你就當一場夢就好。”

老者無奈的回望葉凌，生怕讓他難堪，不過葉凌早就知道凝煙心中對自己的怨恨，根本就不會計較，於是還給老者一個放心的眼神。

“凝煙，你放心，只要是你不想看到我，我一定不會再出現在你的眼前。”

“哼，最好如此。”凝煙冰冷的一哼，隨即扶著老者安坐，又倒上了一碗還溫熱的湯藥。

“爺爺，喝藥吧。”

老者看了看凝煙，雖然仍然很乖巧，可目中卻帶著決絕，想來勸說不了，也只好給了葉凌一個愛莫能助的眼神，隨即接過碗把藥喝了下去。

等令狐清風喝完藥，凝煙回頭望了望葉凌，眼中有了一絲厭惡，本來爲了族人她還不會讓葉凌難堪，可是聽到葉凌還想將來也跟自己一起，再也忍受不住，當初的好感早被約定的時光和族人的離世磨滅，跟這樣一個不信守承諾的男人一起，是對自己的侮辱。

“你還不走，我爺爺要休息了。”

葉凌不敢反駁，可是又想起一件事，也不理會她的惱怒，從雲袖中取出一柄寶劍，放在桌上，對著老者抱拳道：“前輩，這是有人讓我送還給劍村的東西，說是劍村的一位前輩之物。”

令狐清風也望見了劍柄上的劍輪眼標誌，心內大驚，急急拿在手中，細細打量。

半晌後，老者激動的說道：“小凌，你可知此劍的主人在何處？”

由於葉凌的跪拜，老者連稱呼都變了，不是小友而是小凌，想來在他的心中，這還是他的孫女婿。

葉凌也不在意這些，只是搖頭抱歉道：“劍的主人已經逝世。”

“唉，終究還是沒能逃脫啊，此劍你是從何人手中得來？”令狐清風長嘆，眉宇間凝結了落寞。

“是從一位不知名姓的前輩手中得到，他自稱是劍主人的好友，無意間發現我有劍輪眼，所以託我送還。”葉凌也不掩飾，把跟玉老伯的相遇相識全都說了一遍。

令狐清風聽完，搖搖頭道：“我從未聽說過這麼一位前輩，不過既然託你把寶劍送回，想來真的會是我族前輩的好友。”

“此劍很重要嗎？”

“很重要，它在族中的地位僅次於祠堂內那柄，同爲祖劍。”老者有些疲憊，葉凌跟凝煙都不願他再說下去，可是令狐清風卻倔強的搖頭，堅持要說下去。

“族內共有兩柄祖劍，一柄就是獨孤祖劍，也就是在祠堂供奉的那柄，而另一柄則就是它，令狐祖劍，也是當初我族最強的兩位老祖的隨身佩劍。”老者輕撫著令狐祖劍，疲態盡露的雙目卻燃起了嚮往。

“兩柄祖劍不僅威勢驚人，還因常在老祖身邊，產生了靈智，並繼承了各自主人的一身絕學，自老祖離世後，我們的許多絕學都是從祖劍中獲得，只是獨孤祖劍心死神傷，傳授下所有絕學後便逐步消散，後來更是爲了對抗魂咒，而失去了劍魂。”令狐清風黯然神傷，劍村的沒落帶有多少辛酸在其中，可是無人知曉，老人也不願告訴旁人，只是獨自承擔這些悲痛，拖著疲憊的身軀爲了族人的存活一如既往的努力。

“那是否意味著這柄劍也能相助對抗魂咒？”葉凌明顯在老者的口中抓住了什麼，神情有些振奮的說道。

老者也露出了微笑，對著葉凌說道：“不錯，小凌你猜對了，令狐祖劍不僅能對抗魂咒，而且還是對抗的最佳幫手，因爲魂咒就是對著令狐老祖施下的，現在由令狐祖劍來破除是最佳的選擇，或許這就是天意。”

“那我就不用再跟凝煙那個……雙修了吧？”葉凌撓撓頭，小心的問道。

凝煙也有些期待，以前或許還能接受跟葉凌雙修，可現在要是不必，她絕對不願再勉強自己。

在兩人期待的目光中，令狐清風還是苦笑著搖搖頭道：“還是需要雙修，不過卻會節省時間，因爲雙修後，距離你成聖還要一段時間，可是有了令狐祖劍，只需你趕快達到玄階九品的巔峰即可。”

不待葉凌接話，老者又接著道：“你的殘刀是壓制魂咒的關鍵，所以你的實力必須要強，儘管經過了上次令狐老祖的壓制，可魂咒仍然是很強，你每增強一分實力和感悟，我們的把握就越大。”

“哦，好吧，我知道了。”葉凌不由得把目光落在了凝煙的身上，換來的自然又是一聲冷哼。

葉凌無奈的苦笑，不過他也不會責怪凝煙，因爲這一切錯都在自己，劍村的十三條性命，還有凝煙的心傷，都是自己造成的，當初的一己固執，後來的不在意，也是該受到懲罰的時候了，不過，不論凝煙怎麼不願意，葉凌都最終要與她雙修，因爲這是拯救劍村的唯一辦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