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禎嚴肅了一下表情，沒有說話。看了劉明傑一眼，又看了信王和楊雲釗一眼。
這個眼神，意味深長呀！
這人今天是來挑事的。
“那個女子，叫做樑雨香。”木流雲竟然明目張膽的說了她的名字！
莫立先是一驚，又回頭看了樑候一眼。顯然，他也沒有預料到。
趙祉和楊雲釗一時不知如何解釋。原本是考考他們幾個的，結果，成了事情的陳述。
“皇上，一個閨中女子，無關緊要。科舉三甲，是否有才學，纔是和國事相關。”
劉明傑儘量岔開話題。
趙禎不語，面無表情。
一羣人又看像樑候，紛紛議論。
“這是樑候的千金吧？”
“是。”樑候老臉無處可逃。
“爲何和一羣男子混淆進書院呢？”
“這……”樑候確實不知，答不上來。
“木流雲？何方人士？”趙禎面向他，一臉嚴肅。
“祖籍雲南大理，十年前遷至洛陽，剛剛定居汴梁。”
面對信王的威嚴，他毫不遜色。
“拿出你的文諜，本王要看看你到底是何方人士。”
木流雲掏出來，上面清楚的蓋了地方的官印。
莫立有些崩塌，他的世界觀開始顛倒。他認爲考了狀元之後要有官職，要和上官下臣互相照應，殊不知，這位大神，上來就是照著宰相一頓問罪。
“你如何認識她的？”莫立儘自己最小的聲音問。
“和你一樣。”
莫立是被她從河裡打撈起來的，而他是在懸崖邊，被採桑的樑雨香救下的。
劉明傑心裡全是弄明白了，那把火不是樑候，就是他女兒放的。和自己孫子起了衝突，燒他的書房，就是爲了報復他！
“皇上，老臣知罪。”
樑候這麼一說，趙禎問道：“樑候何罪之有？”
“老臣管教不嚴，小女肆意妄爲，偷去書院讀書，實則不該。”
“書院是讀書學禮儀的地方，若是沒了規矩教養，男女有何分別？同是讀書的孩子，其本性都各有不同，文弱也好，武生也罷，只要懂得讀書的意義所在，男女有何不同？”
趙禎頭頭是道的講了讀書的觀念，說白了，就還是向著樑雨香。
劉明傑一介宰相，自己的後世子孫竟然不如一個女子來的重要。無論自己的孫子有何過錯，終究是她樑雨香出手打人了。
況且，那把火來的太及時，想說不是她放的都說不通。
科舉前三甲，除了第三甲，都貌似和樑雨香有淵源。
“皇上，今日是殿試，還是出題吧。”楊雲釗從隊伍裡站出來，想化解這尷尬的氣氛。
“好，朕出一題。”
趙禎從龍椅上走下來，站在三人中間，剛纔那些烏龍事件，他們暫且不提。
“父母，兄弟姐妹，朋友，妻子，兒女，你們認爲，誰是最重要的。”
這並不是考題，卻比考題難回答百倍。
包括所有大臣在內，一時語塞。
“莫立
，你是狀元，你先說！”趙禎看他一眼，想知道他是怎麼想的。
“我父母早亡，從小與妹妹相濡以沫，父母生育恩情不忘，妹妹是我現在最親近的人，也是最重要的。”
“木流雲，你說說看。”
“讓探花先說吧。”他如此不把趙禎放在眼裡，趙禎站在他面前看他一眼，然後點頭說道：“好，有氣度！”
“回皇上話，我覺的沒有父母就沒有我們，也就沒有後來的一切。所以全部是父母給的，自然父母重要。”
“好，是個孝子。”趙禎對他大加讚賞。
“木流雲，該你了。”
“人之髮膚，受之父母。人之子女，妻子所生。父母陪伴我們前半生，子女陪伴我們後半生。兄弟姐妹乃骨肉相連，如同十指緊扣。朋友之義，兩肋插刀。可有人爲人父母時，不盡心盡責，也有父母因爲一斗米糧送兒女受苦。兄妹之情，乃手足之情，若是斷了，就如同殘了。交友不慎，也是人生一大敗筆，若能得一知己，乃人生幸事。此事，並沒有誰最重要，因人而異。若是非要問誰重要，那就排了順序，父母，妻子，子女，兄弟姐妹，朋友。至少，草民是這麼認爲的。”
趙祉和趙禎心裡確實佩服他的情商。他今天的回答，著實讓人佩服！不僅誰也沒得罪，還拍了順序，趙禎似乎想把他看穿。
“好。”趙祉先給予的肯定。
“信王也覺的好？”趙禎看了他一眼。
“確實言之有理，事實不過如此。”
衆大臣裡，確實有人驚歎他爲奇才。無論是什麼來歷，至少，他講的沒有錯。
“今日朝會就先到此，朕要思量一下你們上任的職務。衆愛卿每人寫一份奏摺，講出你們的想法和看法，明日早朝前，務必要送到朕御書房。”
今日的朝會就這樣散了。雖然沒人在追究樑雨香的事，可劉明傑心裡，耿耿於懷。
樑候滿腹心思的走出大慶殿，他竟然不知，閨女竟然動手打人了！真是反了她了！都怪平時家人寵愛有加，如今真是害了她。都說嬌子如殺子，真是一點不錯。原來還以爲她有分寸，現在看來，她也是個野丫頭。
他下樓梯時，因爲走神，一腳踩空，從臺階上掉下來，扭傷了腳。
“樑候……”一羣大臣紛紛嚷嚷的將他擡起，送到轎子上。疼的他面目猙獰。
“這，要不要告訴香兒？”楊雲釗看看信王。
“郡馬爺，別讓香兒知道……”樑候的這話，解了他們心頭的舉棋不定。
樑雨香在天亮時睡著了。盛平不顧秋意漸濃，披了風衣去小榭看她。敲門許久，沒有人迴應。
“香兒，我進來了。”盛平將門推開，她就坐在牀上，看著窗戶外面，目光呆滯。頭上的布條還在，儼然一個受傷的小姑娘。
“香兒，該吃飯了。”
“我不餓。”
“一天了，別把自己餓壞了。”
“你們都勸我放下，可是若換了你們，你們真的都的下嗎？再說，我根本不信，所有人都可能不喜歡我，可子良不會。”
她轉過頭，眼神深不見底。
“你信不信是一回事，他會不會又是一回事。若你信他，那就不要傷心。”
樑雨香沉默一下，然後淚如雨下。
“香兒，你還小呢，即便子良他真不愛你，你可知道多少男子傾慕你？”
“我不需要多少男子傾慕我，我不是什麼青樓的頭牌爭寵，我只要一個，就夠了……”眼裡泛著淚水，楚楚可憐。
盛平也沉默了。如此堅定自己信念的小姑娘，用最真誠的心，換取人世間最美也是最空洞的東西――愛情。
一個女人，如果在一窮二白的世界裡尋找愛情，顯然是不可能的。只有在溫飽之後，纔有多餘的精力去享受愛情。
她還小，她不知道人間疾苦。她以爲，只要有愛情，就能天長日久。她還沒有經歷過柴米油鹽的日子，就像是活在天宮上那無憂無慮的小仙女，逛個花園，摘個蟠桃。
趙禎將三甲中的木流雲留下，特準許莫立去元慶齋看他妹妹。
“木流雲，你今日可是盛氣凌人，豔壓羣臣呀。”
“皇上是誇讚還是批評。”
趙禎明顯有怒氣，被他這種輕視的態度激的滿腔怒火！
“你放肆！你今天敢在朕的大慶殿上胡言亂語！”
木流雲不慌不忙，只是淡淡一笑。
“草民全是實情，若有一句假話，天打雷劈。”
他依舊猖狂，依舊不把一國之君放在眼裡。他如此膽量，如此高深莫測。
“朕現在特別想治你死罪。”趙禎少有的咬牙切齒！
“那皇上爲何不治罪於我。”
“你肯定有什麼來頭，要不然你怎麼可能連劉明傑都不怕。”
“平常百姓家而已，只是不怕死，愛憎分明。”
他的冷靜，出乎趙禎的意料。
“皇上，不好了……”萬全從書房門外闖進來，似乎焦頭爛額。
“何事驚慌？”趙禎正是有火沒地方撒，就狠狠瞪了萬公公一眼。
“樑候摔了一跤，從石階上踩空了，已經不能走路了，近日，怕是上不了朝堂了……”
“快，將宮裡的太醫都帶去，給樑候好好看看。”趙禎緊張了一下，很快就吩咐下去。
“是，皇上。”
木流雲只是眼神遊離一下，立刻緩過神來，繼續等聖上訓話。
“你覺的，你適合什麼官位？”
“皇上錯愛了，草民適合遊走江湖。只是恰逢科舉，想要試試。運氣不錯，正好會解。”
“你不願意在朝爲官？”這點倒是出乎趙禎的意料之外。
“草民原是出自藥香世家，從小採藥練丹，飽讀醫書。年幼時，家道中落，開始四處奔波，顛沛流離。纔開始讀詩書。”
“學醫的？那就試你一試，若是能看好樑候的腳，朕恕你無罪。”
木流雲的嘴角仰起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有些冷，有些得意。
趙禎隱隱感覺，他絕非一般人，只是隱藏太深。
趙禎讓萬全進來，去找孟炎。
萬全雖然一臉不樂意，可還是得去找。因爲孟炎總是奚落他，笑話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