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八還未到,但老天卻忽然下起了雪,鵝毛雪霜落在屋瓦上,彷彿將屋內的溫度都下降了許多。
‘咚咚咚——’傅飛昨夜睡得並不好,所以他一聽到敲門聲,便立馬站起了身。
“懶郎中,太陽都快曬到屁股上了,你還沒起牀嗎?”
一聽到這股歡快愉悅的聲音,傅飛就知道了敲門的人是誰,他打開門,發現秀秀果然站在門外,她裹著一件深紫色的貂毛大衣,身後一行芊細的足印一直延伸至青石路的盡頭處。
“爲什麼每次看到你的時候,我的心情總會好起來?”
秀秀嬌羞的低下了頭,靦腆的一笑,回答道:“今日便是琴……琴姐姐成婚的日子,你想去探望她嗎?”
傅飛點點頭,換上了一件嶄新的衣裳,隨著秀秀走在雪中,大雪紛飛,他看到前方的小道上出現了一排人影,從覆滿冬雪的白石橋上漸漸行來,走得近了,他才發現這些人身著青衣,二人一組,肩上挑滿了各色箱子,一個個的箱蓋上貼著大紅喜字,這羣人腳步矯健,走過的路面上只留下了極淺的腳印。
兩人讓在一旁,以便使這幾人快速行過,當他們經過傅飛身側的時候,他忽然發現這些人的手指呈古怪的鉤形,骨節粗壯,滿布老繭,他忍不住低聲問道:“他們是誰?”
秀秀嗤鼻道:“不就是唐門送來的彩禮嘛!哼!我纔不稀罕!”
傅飛望著他們的背影,直到秀秀扯了扯他的衣袖,他纔回過頭來,道:“唐門來了很多人嗎?”
“賓客倒是來了不少,只是我一個人兒也不認得,”她拉起傅飛的手,道:“快走吧!”
成婚的地點就在桃源山莊內的‘十里庭園’,這兒羣樓宇閣,修飾一新,幾乎整個庭院都裝飾成了喜慶的大紅色,他們還未走入園子裡,就已看到了諸多江湖人物齊聚一堂,其中有些人,傅飛居然認得他們。
秀秀遠遠的眺望了一番,道:“我們從側門進去,琴姐姐一定等得很焦急了?!?
小琴此刻就坐在三樓的房間內,秀秀領著傅飛來到樓梯口的時候,他發現門首種著幾株君子蘭,淡淡的花香沁心迷人,令他心情舒暢了許多,他推開門,緩緩走了進去。
今日的小琴經過了精心的梳妝打扮,潤脣皓齒、細眉妙目,皙白的肌膚相襯著窗外紛飛寒雪,仿如踏著匹練熟絹自廣寒宮上來的仙女,她渾身都裹在一件大紅色的絨線裘衣下,只有一雙玲瓏小腳自裙底若隱若現,俏皮的繡花鞋上刺了幾朵紅花,鳳飛漣漪,傅飛幾乎不忍望她。
她的珠冠還未帶上,只是睜著一雙浩月般的眼睛輕聲說道:“阿越?!?
一位男子忽然從屏風的後頭走了出來,他竟穿著與傅飛一模一樣的衣裳,他的身材、神情、甚至面容都與傅飛一般無二,傅飛驚訝異常,仔細的瞧著他的臉,漸漸發現兩人還是有所不同,但若是不仔細觀察,絕難發現。
“你好,我是傅飛?!?
傅飛忽然明白了唐溪的計劃,他說道:“若是長得像就能騙過南宮家的人,那麼恐怕桃源山莊早已不存在了?!?
“長得像當然不行,”阿越突然擡起手,一掌擊向了自己的面門,只聽得‘噗’的一聲,他的左半邊臉竟被擊得鮮血淋漓,已瞧不出完整的長像了,只是依稀還能辨識出傅飛的輪廓,他齜牙道:“但這樣就行了?!?
傅飛驚顫,盯著他看了許久,“你準備好了嗎?”此時,唐溪的聲音忽然自傅飛身後傳來,他繼續道:“若準備好了,我就要出手了?!?
傅飛本想問:‘準備好了什麼?’只是他還來不及出聲,猛覺一陣掌風襲體,他的身子彷彿被一股無窮大力抓了過去,‘嘭!’的大震,三樓的壁上竟被他撞出了一個大洞,他的身體從高處搖搖墜下,傅飛身處半空,挎腰一扭,雙腿已是穩穩的站在了桌子上,只見一樓大廳內,羣雄四起,俱都疑惑的瞧著他。
‘啪!’傅飛一觸地,唐溪便緊隨其後的躍下了樓,他滿臉怒氣,厲聲喝道:“你在我未婚妻的房間內幹什麼?!”
傅飛環視一週,竟‘哈哈’大笑起來,道:“我當然是來劫婚的!今日當著諸多江湖朋友的面,我傅飛就與你決一死戰,若我贏了,我就帶小琴走!若你贏了,”他頓了頓,大聲道:“你就殺我了吧!”
江湖上的人一向愛瞧熱鬧,衆人立馬散了開去,空出了一片寬闊地帶。
“傅兄弟,你惹的禍事還不夠多嗎?今兒個是唐公子與我小妹的大婚之日,你怎可如此胡鬧?”南宮尹居然從人羣之中走了出來,‘噌——’的一聲龍吟,他已拔劍出鞘,劍尖橫削,直刺傅飛胸口,傅飛踏步向前,雙手想以擒拿手卸下他的長劍來,卻不曾想南宮尹居然一個踉蹌,已是倒轉劍柄,堪堪將長劍交到了傅飛的手中,這一招轉瞬即過,外人看來,便似傅飛以空手探白刃的功夫切下了南宮尹的長劍一般,實則傅飛心裡明白,那是南宮尹故意將鐵劍交予自己手中的。
“好身手,好身手!”南宮尹遠遠的站了開去,看似無奈的搖著頭。
南宮尹雙眸發寒,冷冷的瞧著場中兩人,傅飛深吸一口氣,連環快劍如狂風掃落葉似的刺了出去,他出手的每一劍都像是要致唐溪於死命,廳堂內‘嗤嗤’之聲不絕於耳,圍在場外的諸人衣袖飛揚,顯是受到了傅飛的劍氣迎擾。
人羣裡忽然有人高呼道:“上官弦的‘連環快劍’!這年輕人是誰?”
“據說上官弦用劍,快若閃電,凡是五步以內,必定劍氣縱橫、傷人無形!”
“這樣說來,唐公子豈不是有危險了?”
“非也非也,我瞧這小子的出劍速度還是比上官弦慢了許多,唐公子還未戴上鹿皮手套,若是——”
突地有人驚呼:“快看!唐門暗器要出手了!”
唐溪已戴上了暗紅色的皮手套,所有人都退出了門外,只有少數幾位眸子裡放著精光的人物巍然不動,南宮尹自然也沒有退後一步,傅飛盯緊了唐溪的雙手,似乎不願放過他的任何一個動作,但可惜他依然未能看清唐溪是如何發出暗器來的,當唐溪的暗器脫手離開手套的一剎那,原本暗紅色的鹿皮套子竟發出了像血一樣殷紅的顏色,空氣裡亦散發出了清馨的香氣,聞在鼻子裡彷彿令人漫步花卉間,不知不覺便感覺到了一股疲憊。
傅飛本挺劍疾刺,眼中盡是唐溪的人影,但此刻唐溪卻消失不見了,他的眸中只有一朵覆雪的梅花,五瓣齊開,盛放豔麗,正緩緩朝他迎了過來——可是恍惚間他似乎看到了唐溪的身影,就在梅花的後頭,傅飛猛然驚醒,這未使完的一劍已是透蕊而過,
血花染上了劍鋒,就像西域的葡萄酒灑落在了劍刃上,傅飛感覺到雙頰有股冰涼之感,只是很快便消失不見了,他擡手一抹,手心裡全是溼漉漉的淡黃色油膩,忽然,臉上火辣辣的開始發麻,他驚恐的丟棄了長劍,尖叫道:“你……你的暗器上塗了什麼?”
“你居然破得了我的‘梅花落雪’!”
“寒瑟雪上霜、一朵梅花無命賞!”觀戰諸人驚呼道:“方纔那一擊便是唐公子的獨門暗器手法‘寒瑟雪梅花’!果然厲害,只可惜被這位小兄弟一劍破解,你瞧唐公子肩上覆血,想必被他的那一劍傷到了皮肉?!?
“聽聞‘寒瑟雪梅花’共分十三式,威力無窮、見血封喉!嘿嘿!這小子雖然劍法超羣,但恐怕也活不了多久了!”
唐溪看起來十分訝異,他摘下鹿皮手套,剛踏前一步,腦中卻‘嗡’的一聲,雙腿竟無力癱軟,摔倒在了地面上,此情突發,身後的幾位唐門高手紛紛如離弦之矢般躍出,扶住了唐溪,其中一人喝道:“劍上有毒!快拿解藥來!”
不知何時,拋在地上的長劍與南宮尹竟都已不見了,傅飛冷汗直淌,他無論如何也料想不到南宮尹交給他的劍上居然塗了劇毒,他猛得返身朝外躍了出去,想要追尋到南宮尹的足跡,但青影一閃,兩個青衣人已攔在了他的跟前,一人冷冷道:“交出解藥?!?
“劍上有毒,劍……劍讓南宮尹拿走了!”
整個大堂裡安靜得連一根針掉落到地面上都能聽得到,沒有一個人迴應他,南宮家與唐門之間的恩怨,江湖上誰也不敢去蹚這趟渾水。
‘呼——’這人深深的吸入一口氣,擡起手,一把抓向了傅飛的胸口,傅飛揮手格擋,但另一人此時卻已一掌印上了他的背脊,掌風呼嘯,定然凌厲異常,他返手打出一掌,‘啪!’,兩掌相交,傅飛連退三步,竟然一跤坐倒在了地面上,青衫人絲毫沒有收手的意思,躍起擡掌又要擊下——
“不要傷他!”小琴的斷喝突然傳來,衆人見到新娘子正站在三樓的扶手邊,手持剪刀,對準了自己的心口,她望著唐溪道:“不要傷他!你……你答應過的……”
唐溪緩緩站起身,雙拳緊握,恨聲道:“你……你沒見他傷了我?他的劍上有毒?!?
“天下間……沒有唐門解不了的毒,你……你又怎會有事?”
“如果這毒無藥可解呢?”唐溪死死盯住了小琴的雙眸,嘶聲問道:“如果這毒無藥可醫!已流遍了我的全身呢?!”
這是情毒,小琴又怎會不知道?但她找不到更好的辦法,於是她回答道:“嫁給你,還不夠嗎?那麼……我就陪你死在一起吧!”她竟要將剪刀刺入心房。
“不要!”傅飛與唐溪同時喊道。
“好!我……我救他,我絕不會讓他死的?!碧葡獊G出一小瓶解藥,落寞的身影稍顯孤單。
“還有,你答應過我……”小琴的眸子裡是深深的痛苦。
唐溪似乎要將牙齒咬碎了,他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說道:“阿大,帶他去解毒?!?
“是?!蹦钦屏π酆竦那嗌廊藛问挚钙鸶碉w,帶著他走入了一間裡屋。
“現在你滿意了嗎?”唐溪的目光盯著樑柱,連頭都未擡起來:“我們……的婚事還算數嗎?”
小琴忍不住擦拭著淚水,哽咽道:“當然……算數,嫁給你,本就是我情願的事。”
“好!”唐溪轉過身,對著賓客拱手道:“諸位武林中的朋友,今日一切照舊,戌時一過,即便拜堂成親。”
外頭敲鑼打鼓,似乎非常熱鬧,傅飛仰躺在一張破舊的席子上,他瞧著昏黃的燭火,問道:“現在是什麼時候了?爲何外面這般熱鬧?”
“公子要成婚,自然熱鬧非凡,”阿越打了個呵欠,懶洋洋的說道:“我該出門了,你最好乖乖的待在這兒,我已替你改變了下外貌,”他詭異的一笑:“用的當然是真人皮?!?
傅飛摸了摸自己的臉,翻了個身問道:“你這一去……很有可能回不來了,難道你一點兒都不怕?”
“公子要我去做的事,我從來不問爲什麼,”他已走到了門側,道:“從今往後,你便是唐門帶來的小廝一名,而傅飛,有可能沒有辦法再活下去了?!?
傅飛忽然憶起了什麼,他猛地叫住了他,問道:“你叫什麼?”
阿越別過頭,疑惑道:“我?嘿,我自然是傅飛?!薄扪健o靜的走了出去,當門關上的剎那,一切又回覆到了最初的靜諡。
屋子裡的蠟燭已燃到了盡頭,只剩下一絲殘苗上下跳躥,傅飛從木板的縫隙間向外瞧去,他發現大堂裡已是坐滿了賓客,出乎他的意料,南宮軒及南宮尹並沒有出現在這場大婚之中,只有南宮璟緊鎖秀美,坐落在左側的一排主客位上。
傅飛移過目光,他居然看到了小琴,她身披大紅鳳袍,兩手放於腿上,一雙青蔥似的芊芊玉手仿如玉雕般無暇,她的頭上頂著一片紅蓋頭,此刻正落寞的坐在主位上,靜靜等待著她丈夫的身影。
“**子,你不去廚房幹活,竟跑到這兒瞧熱鬧來了!要是讓主母知道了,非打斷你的狗腿子不可!”
傅飛還來不及回過神,耳朵上突然傳來一陣劇痛,緊接著有人竟拽著他來到了後邊的廚房,他猛地甩開這人的手,揉捏著耳廓子假裝埋怨道:“疼!疼!”
“疼?你還知道疼?趕快乾活!外頭好多賓客等著呢!我們這兒忙的轉不過頭來,你卻好,竟跑去偷看新娘奶奶!”
傅飛低著頭,輕聲道:“是……是……”
忽得一人大聲道:“**子!公子新娶的奶奶是不是將你迷倒了?”
“哈哈……”衆人俱都大笑起來,拽著傅飛前來的那人臉色不善,厲聲道:“你們不要命了?這話要是讓主母聽到了,可是要受到家法伺候的!”
笑聲頓然止住,傅飛稍稍擡起頭,發現每個人的臉上都佈滿了驚恐之色,他料想那‘主母’必是兇殘狠辣之人。
“**子,過來幫我洗菜!順便將這隻雞宰了!”
“唉!”傅飛僂著腰快步到了水槽邊,舀起半瓢水,慢慢清洗著成堆的大白菜,廚房本就是油膩污穢之所,此時大婚,起竈的起竈、燒菜的燒菜,煙霧瀰漫,只一會的工夫,傅飛身上就覆了一層油膩膩的粘稠,他不禁想要出去透口氣,但一聲喝罵卻傳來道:“不長進的東西!手腳這般慢吞吞的,廳上的客人都要等急了!喏,先把這碗菜端上堂去,記住,每桌一份,動作利索些,小兔崽子!”
傅飛唯唯諾諾的應聲點頭,冷不丁看到了水中自個兒的倒影,只見一張坑坑窪窪的臉上滿是麻子,額頭一塊青色胎印煞是嚇人,這幅尊容差點唬了他一大跳,傅飛略呆了一呆,便端起托盤出了廚間。
偌大的廳堂內足足擺滿了五、六十桌的宴席,傅飛瞧見唐溪已整裝站在了小琴身側,今日雖是他的大婚之日,但從他的眉宇間看來,似乎心事頗多,這一次唐門邀來桃源山莊參加婚宴的江湖人物大都是各大幫派的首腦,其中尤以江南‘鐵血盟’總盟主趙驍雄、‘飛雲浦’大總管柳仕駿以及四川青城派的‘驚雲劍客’芮翊謙三人最爲尊崇。
雖說此三人無一不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頂尖高手,但一旦來到桃源山莊,自然不可掉以輕心,他們俱都將注意力放到了南宮璟的身上,傅飛雙手託著食盤,在人羣間穿梭,當他經過南宮璟身前之時,她忽然拉住了傅飛的衣襬,南宮璟面帶微笑,但一雙眼睛卻冰冷似雪,她問道:“你是唐門帶來的小廝?”
傅飛低下頭,不敢直視她的眼神,回答道:“是。”
“唐門之中像你這樣的小廝不止你一人?”
“是?!?
“哼,好一個唐門,竟連端茶倒水的小廝也身懷絕技,我倒是很想瞧瞧唐門究竟來了多少人!”
傅飛心下一驚,隨即釋然,練武之人,腳步矯健,南宮璟眼光毒辣,自然看得出傅飛是身負武功之人,他低頭應諾道:“是,是?!笨觳阶呦屡_,直朝廚房行去。
南宮璟面若冰霜,不疾不徐的跟在傅飛身後,仔細觀察著四周的情景,她發現‘十里庭園’雖是南宮家所建,但內部的結構卻連自己這個南宮家的嫡系都不甚瞭解,狹小筆直的走廊兩側俱是相同的房間,前方油煙嗆人,已可望見廚房內忙碌的人影,南宮璟正要走入,忽然一隻蓮藕似蔥白的手攔在了她的身前,手的主人帶著一絲刺耳的尖銳聲音說道:“南宮家的大小姐,廚房這種下三濫才待的地方,像您這樣尊貴的軀體,又怎適合進來呢?還是請回吧?!?
南宮璟臉現陰寒之色,只隨意的上下睥睨了她一番,便嘲笑道:“哪裡來的陰陽人?男不男、女不女,該不會是唐門帶來的婢僕吧?!”
這人身材高挑,極瘦極白,身著一件紅色輕衫,作女子打扮,但頜下卻有喉結,他忍不住笑起來道:“賤妾正是唐門裡最卑微的婢僕,令南宮小姐嫌棄了,要是小姐不想再見著我這個又老又醜的婆子,還是回身的好?!?
南宮璟面色不善,望著眼前的這張蒼白、扭曲的臉,寒聲道:“‘十里庭園’什麼時候成了唐門的後花園?竟連我也不允許觀望?”
“嘻嘻……”怪人掩嘴而笑,扭捏作態狀,道:“哪兒用得著這般麻煩?我就說與南宮小姐聽了吧,現在廚房裡正在燒的菜呀,有糖醋鯉魚、麻婆豆腐、回鍋肉、龍井蝦仁、雪花雞、冰糖湘蓮,南宮小姐何必如此著急?等菜一好,便立馬端上臺來,必不會誤了大夥兒的口胃,當然,南宮小姐最愛的‘西湖醋魚’自然也會一併奉上,說起這道菜,倒還要多謝你們家二爺呢,千里迢迢的將杭城獅子樓的掌廚請了過來,他呀,可真是疼愛您這個妹子呢!”
南宮璟臉上的慍色越發強烈,但她突地眼珠一轉,冷聲道:“方纔有位小廝偷了我的東西,他躲到廚間裡頭去了?!?
“哦?!”怪人略顯訝異,回頭厲聲喝道:“剛纔哪個不長眼的小畜生上廳裡去了?”
傅飛本低頭充愣,不應怪人的高呼,但突然間後領子卻被人一把抓了起來,他像一隻鴨子般讓人提著來到了南宮璟跟前,這人將傅飛大力一丟,十分恭謹的說道:“主母,**子剛從廳上回來?!?
‘原來這不陰不陽的怪人便是主母!’傅飛心下想到,不禁裝作一副驚嚇模樣,不敢回聲。
“**子,這位南宮小姐說你偷了她的東西,你說應該怎麼辦?”
傅飛自然明白南宮璟是來故意找茬,於是他回答道:“您怎麼說,我就怎麼做?!?
主母滿意的點點頭,下一刻卻殘暴的喝道:“把手伸出來,剁下一隻來送與南宮小姐!”
傅飛絕想不到他竟會提出如此要求,忍不住怒意蓬髮,正要暴起發難,卻見樓道里涌出了無數煙塵,緊接著便聽到四處響起了敲鑼聲,有人驚呼道:“著火了!著火了!快救火!”
火焰躥得好快,只一瞬息間,已令人連呼吸都灼熱難擋,煙塵滾流,使得雙眼隱隱作痛,主母猛地尖叫了起來,等傅飛與南宮璟擡起頭,他已衝出了走廊,朝著婚慶大廳狂奔而去,南宮璟略一遲疑,亦趕了上去。
廚房裡早已大火漫天,滾滾熱流一波接著一波的朝走廊侵襲,傅飛見到火海之中掙扎著好幾個身影,他們撕心裂肺般懾人的慘嚎爲這新婚的日子裡添加了一筆陰霾,他不忍再看,急往大堂裡行去,但剛踏出幾步之遙,左側的木壁上突然刺出了一截長劍,劍身透板而過,精湛湛的鋒刃上淌滿了鮮血,順著劍尖滴落到了地面,‘噗!’的一聲,長劍已被人抽了回去,只留下一洞劍眼。
傅飛彎腰,自洞中瞧去,赫然見到唐溪捂著肩頭,倒在血泊之中,身上所穿的那件喜慶新郎服此刻已化作濃濃血衣,他的身側站著一個人,從劍眼裡望去,只能看到他的雙腳踏在血污上,一雙暗褐色的牛皮靴子被唐溪肩上淌下的鮮血染得點點腥紅,像極了雪中梅花。
他猛地擡腿踏住了唐溪的胸口,舉手就要刺下長劍,傅飛大驚,力聚掌尖,內力疾吐,‘嘭!’堅壁竟被其劈裂了一個大洞,他飛身撲向了唐溪,厲聲喝道:“住手!休要傷他!”
‘唰——’兇手的劍刺到中途,硬生生頓住了手勢,他反手掠過劍刃,劍氣縱橫間已是急向前躍了出去,‘嘩啦啦’的一聲,桌上的燭臺被他以掌風掃落,燭火隨著掌力推送到了唐溪身上,不知是何緣故,火焰一觸唐溪的身子,便‘轟’的一下燃燒了起來。
“啊……??!啊……”唐溪在血泊中打滾,但火只是越燒越旺,滾熱的氣溫令傅飛亦不敢太過逼近,他實在已無計可施,眼見再任由火焰燃燒下去,恐怕連傅飛自己都要葬身於此,他一咬牙,脫下衣裳猛的裹住唐溪,一把托起他朝房外狂奔而去,他在大火間穿躍,拼了命似的逃竄,總算是望見了屋外的影綽人羣,‘啪!’傅飛扛著唐溪出了火海,摔落在草地上,四周已圍滿了人,一桶桶清水自唐溪身上潑下,不一會兒,火便被澆滅了,只是唐溪渾身焦黑,一動不動的躺在地面上。
傅飛張大了口,貪婪的吸食著空氣,此時小琴卻自人羣中慢慢走了出來,她呆滯的望著唐溪,眼神有些渙散,忽然一下子撲到了他的身上,已是緊緊抱住了他,嘴中不住的默唸道:“不要死……不要死……快救他……救救他……”
此次唐門派出了不少高手,其中一人蠟黃麪皮,削瘦嚴謹,他就是江湖上人稱‘唐氏藥王’的唐老六,只見他表情嚴儉,仔細檢查著唐溪的全身,當他觸到唐溪右肩之時,不禁臉色大變,隨即面現憂色,嘆息道:“公子雖還剩一口氣,但恐怕……這火實在是燒的毒辣!”
唐門之中的好手面色凝重,一個個的彷彿如臨大敵,這時‘飛雲浦’大總管柳仕駿走上前來,從懷中掏出一瓶瓷藥,切聲道:“唐公子被大火燒傷,‘飛雲浦’生意遍佈南北十六省,此‘靜心散’乃遼東‘烈火門’的療傷聖藥,雖不知藥效如何,但烈火門人時常用其敷肌膚之上用以治療‘烈炎神功’的高溫灼傷,想必有些用處?!?
“哦?!‘靜心散’!”唐老六似乎十分驚愕,緊接著喜道:“多謝柳總管!多謝柳總管!公子有救了!”
圍在四周的諸人聽聞他這般說,俱都放下了心頭的一塊大石,南宮璟淡淡的瞧了一眼唐溪,便回身走出了‘十里亭園’的廢墟。
大婚之日,卻突發火災,這般重大的事,南宮軒理應出現,但直到現在爲止,這個人卻像消失了一般從未被人所瞧見,應邀而來的賓客雖嘴上沒說什麼,但心底裡早已聞到了一股陰謀味,不消半日,竟有大半賓衆離去,留下來的都是些各懷鬼胎之人。
“六哥,公子如何?”南宮尹已重新安排了唐門的住所,主母此刻與唐老六一塊守衛在唐溪的房內,他問道:“這火來得有些奇怪,公子本該出去的,但……”
唐老六對著主母眨了眨眼,又將目光瞥向了小琴,主母會意,道:“南宮小姐,您……”
“我會一直守在他的身邊,直到他醒轉過來爲止,你們有什麼話,就說吧,勿要拿我當外人,反正……反正我也出不了這扇屋門,你們就將我當成人質吧?!?
主母尷尬的一笑,似乎被她說穿了心事,他轉身問唐老六道:“六哥,公子他……”
“將公子救出來的那人在哪兒?”
“照你說的,我一直讓他等在門外,”主母疑惑道:“怎的與他有關?”
“嗯。”唐老六表情凝肅的點點頭,道:“導致公子昏迷不醒的致命傷並非大火,而是……劇毒!”
主母愕然,奇道:“早先公子與那傅飛交手,不慎被其劃破了肌膚,導致中毒,但幸而公子內力深厚,又自小在毒罈子裡侵泡過,倒也無甚大礙,按理說體內不應再有餘毒了?!?
“絕不可能是先前的所中之毒,”唐老六低聲道:“我發現公子的右肩有一道極深的劍創,幾乎透胛而過,傷他那人定然劍術高超,並且在劍刃上塗了一種連我都不曾見過的劇性毒藥,這個人很有可能是傅飛!但……傅飛被公子擊成重傷,我們又親眼見到他被南宮家的人帶走,又怎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出現在‘十里亭園’裡,還能將公子傷得如此之深!”
小琴坐在一旁,聽到這番話,手指一顫,不禁扶住了牀擺。
“**子是個什麼樣的人?”
主母聽他如此問,回答道:“他自小長相醜陋,天賦亦是一般,沒有人願意授他爲徒,於是便被送入‘唐館’學習一些粗淺的功夫以及江湖上令人所不齒的下三濫手法?!?
“他不會用劍?”
“劍?!哈哈……他連廚刀都不配用,更何況是劍!”
唐老六沉思了半晌,忽然從牆上取下了一柄長劍,仔細觀摩了一會,問道:“他父母是什麼樣的人?”
“六哥,我看你是多慮了。”主母笑道:“**子本名唐富貴,他父母俱是唐家的外系子弟,早死了二十多年了!”
“嗯。”唐老六沉吟道:“我待會要試他一試,是真是假,立必便知。”
傅飛已在門外等了許久,主母總算讓他走入了房間,他看到小琴雙眼紅腫,低首不語。
“**子,這次你做的很好,若沒有你及時將公子救出火海,恐怕……後果不堪設想?!?
“是……是……公子……有無大礙?”
主母道:“吉人自有天相,公子的狀況雖然不佳,但總算是好了許多,**子,大火燃起之時,你怎還會留在屋子裡?”
傅飛低著頭,眼角餘光停留在小琴的裙襬上,答道:“因爲我看到了一個人,他想殺死公子!”
三人俱驚異的瞧著他,主母喝問道:“誰要殺公子?”
“我只看到了他的背影,這人的出手十分狠辣,公子……差一點便死在了他的手中?!?
“你出手阻止了他?”
傅飛想了一想,道:“是。”
主母笑了起來,道:“**子,你把頭擡起來,看著我的眼睛,我問你:你自小就在唐柏鬆門下習武,他雖是唐門的外系長輩,但一手‘千花摘葉’如幻似影,想必你已練得十分厲害,如若不然,怎能從那人的劍下救出公子呢?”
‘千花摘葉’?‘唐柏鬆’?傅飛心下不禁起疑,思索到:唐溪又怎會讓自己假扮成一位身負絕技的高手?於是他便說道:“我從未練過‘千花摘葉’?!?
“哦?!當真?”
“是。”
主母往左側滑動了兩步,道:“那你更應當學習這一招‘千花摘葉’了!”唐老六瘦高的身形突地自主母身後躍出,隱在他背後的長劍以一種極刁鑽的角度自下而上疾刺,目標直指傅飛小腹,這出手一劍陰毒、狠辣,簡直讓人毫無活命的餘地,
傅飛本可以後撤,可惜主母不知何時已堵住了他的退路,令他只能放手一搏,傅飛力貫指尖,以指作劍,一劍迎向了唐老六的劍尖,就在指尖與劍尖重合的一瞬,傅飛雙腿微曲、上半身朝後略仰,刺出的手指劍隨即沿著刺來的劍刃翻手滑入了唐老六的肋下,這一下突起快迅,仿如唐老六自個兒往傅飛的指尖上撞去一般,只聽得“啊”的一聲冷哼,傅飛用指作劍的雙指已是戳中了唐老六的胸肋。
“你不是**子!你是誰?!”主母圓睜雙目,忿怒而視道:“放開六哥!”
唐老六胸口要穴被制,無以動彈,但他嘴上卻厲聲喝道:“不必管我,先替公子報仇要緊!我……我寧可……”傅飛內勁一吐,逼得唐老六硬生生嚥下了將要說的話。
“住手!你……你放開他!”一聲斷喝傳來,卻是小琴的說話聲,她望著傅飛,臉色已氣得發白,道:“你……你們都停手!”
傅飛劈手奪過唐老六的長劍,將他推了開去,小琴盯著他的背影,問道:“我只問你一句話,唐溪……究竟是不是你將他害成這樣子的?”
“不是,你……你不信我?”
小琴長長的呼出一口氣,彷彿輕鬆了許多,道:“那殺他的人是誰?你……你認得?”
“我說過,我並不知道他是誰,我也不明白唐溪爲何要衝入大火之中,按理說,他更應該和你在一起,除非……”傅飛沉思了一會兒,道:“除非有人威脅要殺你!並且這個人也必然有這種能力,那麼這個人究竟是什麼人?”
“南宮家的人!”主母突然驚呼起來,道:“這兒是桃源山莊,只有南宮家的人才有能力做這件事!但你又是誰?”
“我與你們公子有過一個約定,但現在他昏迷不醒,恐怕沒有人願意相信我的故事,”傅飛沉吟,繼續道:“唐溪很有可能看清了那人的真面目,他必定會來殺人滅口,你們……絕不能離開他半步!”
“那你呢?”小琴的語氣帶有一絲不安:“你要去做什麼?”
“去見一個人,我絕不能再讓你們有任何的損傷了。”
唐老六與主母攔住了傅飛的去路,道:“我們怎能相信你?就憑你方纔所說的話?”
小琴一直都未起身,她靜靜的說道:“我……我信他,你們公子也信他,有我陪在唐溪的身旁,你們……你們還有什麼好不放心的呢?”
主母與唐老六緘默了半晌,最終讓出了一條道,傅飛打開門,正要走出屋子,主母半陰不陽的聲音自身後傳來道:“我不管你是誰,但我看得出來,你對南宮琴這個女人十分在意,所以……如若我們家公子有何不測,那麼她也一定活不了!”
傅飛重重的點了點頭,道:“我絕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到她!”
在桃源山莊之內,幾乎每個人都認得傅飛,不過**子卻是個任何人都不容易放在心上的人物,但南宮家的人卻對他似乎非常熟悉,所以當傅飛來到美婦人的閨房之時,他身後至少已有四人盯住了他。
“我以爲你會陪在傅飛身側,畢竟他受的傷不太樂觀?!泵郎賸D果然待在她自己的房內,傅飛看到她的一剎那,忽然靈光一現,想到了一個絕妙的計劃。
美婦惆然見到了一個陌生男子,顯得十分驚訝,但她隨即便沉下了臉,冷冷道:“如果我沒記錯,你是唐門帶來的小廝,是不允許在桃源山莊內胡亂行走的。”
“先不忙著趕我走,或許我說的話你很感興趣?!?
“哦?!你想告訴我什麼?你是多麼的勤勞,在唐溪的婚——”
“你知道‘十里庭園’著了大火,”傅飛不耐的打斷了她,道:“唐溪被大火燒成重傷,但你可知道這其中的內情是什麼?”
美婦人眼波流轉,悄悄靠近了傅飛,輕聲道:“我知道在那場大火裡,你十分英勇的救出了唐溪,我們所有人都認爲你只是個不起眼的**子,但是現在看來,每一個人都錯了,你是否帶來了一些我們所感興趣的秘密,那麼……告訴我如何?”
“條件!”
美婦秀眉緊蹙,道:“你想與我談條件?你有何資格?”
“就憑我背後的人!”傅飛追加道:“他當然也是唐門裡極有身份的存在?!?
美婦人重重的嘆了口氣,似乎下定了決心,道:“說說你的條件,也許我們之間還能有商量的餘地?!?
“我要見傅飛!這個要求必須辦到!”
“傅飛?!真是讓我想不到!”美婦人冷眼中寒光熠熠,回答道:“他一定也很想見到你!”
‘傅飛’被關在了一間密封的小屋子裡,傅飛見到他的時候,南宮尹正守在他的一側,他一見到美婦人與一臉麻子的陌生人走入了進來,便略顯訝異的躬身說道:“嬌娘?!?
“南宮尹,我們這兒來了位不速之客,你應該送份大禮,現在去準備也許也還來得及。”
“是?!蹦蠈m尹緩緩走出了房間,傅飛盯著他的背影,發現他穿著一雙嶄新的靴子,身上的衣裳亦是一塵不染,只是南宮尹時常帶在身邊的那柄長劍卻不見了。
“爲什麼自始至終都沒見到南宮軒的身影?”
嬌娘臉上的陰霾一閃即逝,寒聲道:“他活的好好的,你問這些做什麼?”
“因爲火起之時,有人要殺唐溪,他用劍、劍上有毒,但出手卻更毒!”
“什麼?!”嬌娘與躺在病榻上的‘傅飛’一塊驚呼出聲,問道:“竟有這種事?!那唐溪他……”
“他命大,並無大礙,只是仍舊昏迷不醒,哼!我想兇手一定會殺人滅口!”
病牀上的‘傅飛’自然是經過易容裝扮的阿越,他此刻焦急萬狀,沙啞著嗓音急問道:“你……你瞧見了誰是兇手?”這個問題嬌娘同樣也很想知道。
“如果我看到了他,那恐怕我已是個死人,我曾見過南宮軒出手,他們兩人的劍法……有七層相似!”傅飛緊盯住了嬌娘,一字一句的說道:“爲何南宮軒沒有出現在婚宴上?他本該是最應出現的人!”
嬌娘看起來心事重重,傅飛不容她回答,接著追問道:“那場大火,如果將唐溪燒死在了桃源山莊,那麼恐怕南宮家與唐門將會結下永無彌合的仇恨!到時候就連‘鐵血盟’、‘飛雲浦’以及‘青城派’都有可能站到你們的對立面,畢竟當時這些人全都在‘十里亭園’內,如若再來一次,這些人絕沒有這樣的好運氣了?!?
“只有妄想引發南宮家與唐門血仇的人,纔會如此肆無忌憚的放火殺人!”傅飛冷冷道:“我們並不想與你們爲敵,絕不能中了某些人的圈套,這就是我此來的目的。”
阿越緩緩閉上了眼睛,他靜靜的聽著傅飛說下去,只要唐溪無甚大礙,他便放下了心頭大石。
傅飛繼續道:“我們唐門內部派系衆多,總有一兩個腦袋發熱的人想要把偌大的基業帶入墳墓,但南宮家族在江湖上已存在了很久很久,誰也沒有能力一口吃掉它,最終的結果,只能是導致兩敗俱傷!”
嬌娘笑道:“所以你來桃源山莊,是爲了找出那個搞破壞的人?有意思……唐門的戰爭,卻在南宮家的地盤上開始。”
“也必然會在南宮家的地盤上結束!”傅飛從牙縫之中蹦出一句話道:“唐溪絕不能死!南宮琴同樣不能死,因爲誰都知道唐溪愛這個女人已愛得發了瘋!”
‘咚咚咚——’突然敲門聲傳了過來,嬌娘忽的笑靨如花,瞧著牀榻上的阿越,道:“看來南宮尹辦起事情來倒也不含糊,你一定很想見到這份禮物,它本就是拿來給你的?!?
密室的門被人打開,一陣惡臭遠遠的便飄入了鼻孔之中,只見南宮尹身後跟著兩個人,一前一後的擡著一塊擔架走入了進來,顯而易見,擔架上躺著的一定是個死人,只是他被人用白布矇住了全身,看不清他的長相。
“傅飛,睜開眼,瞧瞧他是誰?!”隨著南宮尹將白布揭開,假‘傅飛’阿越亦看到了死屍的真面目,但他卻對這張腐爛的臉無動於衷,因爲他根本就不認得這個人。
但傅飛卻一眼就認出了他,這死人竟是蕭宇卿!他假裝鎮定的問道:“他是誰?”
出乎意料之外,嬌娘與南宮尹居然一齊轉頭看向了阿越,道:“你應該問他?!?
阿越自然不知道蕭宇卿是誰,但他只是頓了一頓,便平靜的答道:“你們還是找到了他,他已死了好幾天。”
“哈哈……”嬌娘得意的笑道:“不得不承認,你很聰明,居然用一個死人拖延了我們好幾天的時間,只可惜任何東西只要藏在桃源山莊內,找到它只是時間問題,哎!看來大表哥的這對招子也不甚亮,該回去好好幫他洗一洗了。”
傅飛飛快的思索著對策,突的靈光一現,開口驚呼道:“蕭宇卿!他……他怎死了?”
嬌娘與南宮尹詫異的相視一望,疑惑道:“你認得他?”
“他曾來過唐門,據我所知,此人十分痛恨南宮家族,尤其是你們剛過世的掌門:南宮無憂!”傅飛仔細打量著屍首,忽然‘咦!’的一聲,道:“他的蟬翼劍呢?”
“你……你竟連蟬翼劍都知道!”嬌娘恍然間彷彿聯想到了什麼,臉色大變,說道:“難道蕭宇卿也是唐門派出來對付南宮家的一員?!”
傅飛猛然間似乎想到了什麼,呼喊道:“糟糕,蟬翼劍定是已落入了唐門安插在南宮家的棋子手中!”
嬌娘疑慮重重,但她不得不相信傅飛的話,她問道:“究竟是誰想要對付我們?”
“想對付你們的一共有兩人,他們都是唐門裡身份極尊貴的人物,我雖知曉……但不敢說!我只能告訴你,其中的一人暗器手法武林之中無人能出其右!”
“難道是……”南宮尹的腦海裡突然跳出了一個人名,顫聲道:“唐驍舜!”
“我不知道,我什麼都沒有告訴過你。”
嬌娘亦是大驚失色,她接著問道:“那你背後的人又是誰?”
傅飛裝作一副極爲難的模樣,思索了片刻方纔說道:“如果我說出了他的名字,那他一定活不過明天,因爲我不能信任你們之中的任何一個人,每個人都有可能是……‘棋子’!”
棋手佈局,棋子只是隨時可以丟棄的工具,自然誰也不願成爲一枚‘棋子’,但‘傅飛’呢?他又知道些什麼?當嬌娘這般想的時候,她便轉身走出了屋子,南宮尹本也想走的,只可惜他忽然想起了什麼,於是他盯著‘傅飛’問道:“你告訴我們蕭宇卿和蟬翼劍被你藏了起來,只等他傷治之後,便要找我們算賬,你還告訴我們會替南宮家找出唐門部下的棋子,只要唐溪與小琴安然無恙,但現在蕭宇卿已被我們找到,他早已死了,死得透徹,你說的話還有幾分可以令我們相信?”
假‘傅飛’阿越聽後,突然大笑著翻了個身,嘲笑道:“就算我說的一切都是謊話那又怎樣?蕭……宇卿讓你們找到了又如何?至少我拖延了足夠的時間,讓我的朋友及時趕來接手這一切,他不僅可以救唐溪、救南宮琴、救我……還能救你們南宮家的所有人!”
“哼!他?”南宮尹不屑的瞧著傅飛,道:“似他那般醜陋的模樣,恐怕連自己都救不了吧!嘿嘿……”
笑聲越來越遠,直到耳中安靜了下來,阿越直起身子,‘咣啷’一聲,原來他的四肢已被人用鐵索縛住,他苦笑了一番,切聲問道:“公子……”
傅飛搖了搖頭,壓低了聲音道:“我聽說江湖上有一種專門用來偷聽他人講話的密室,由一根空管連接到另一個房間,而在此間交談的秘密,都能讓別人聽了去。”
阿越點點頭,輕聲道:“公子無大礙吧?”
“你放心,有主母及唐老六守衛在他身側,無需憂慮,只是……恐怕你還要在這兒待一陣子。”
“只要公子可以安然回到唐門,就算讓我死在這兒,我也無所畏懼?!?
“那倒也不必,只要我們同心協力,定然能夠活著走出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