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舊城改造計劃被緊急叫停之后,瞿勃承受了很大的壓力。雖然最后的調查結果只是認為他負有領導責任,主要責任都由城建系統的幾個負責領導承擔了。但舊城改造計劃一直也沒辦法重啟,這讓瞿勃的威信有了不小的損害。特別是他在城建系統的幾個部下被調整了工作崗位之后,他在市里的影響力變得更弱了。
如今邯江最風光地就要屬常務副市長容怡了。一方面她當初強烈反對舊城改造的態度,事實證明了其“正確性”,另一方面就是市政府的分工調整之后,好幾個實權部門又回到了她的掌控之中。
不過容怡也是很具有政治智慧的。她不可能因為瞿勃的影響力減弱而忘了分寸。越是在這種時候,她就必須對瞿勃保持足夠的尊重。所以這段時間以來,大家都發現,容副市長去市長辦公室匯報的次數很勤。
而瞿勃對容怡雖然不太感冒,兩人之間的工作分歧也越來越大了。但既然容怡要保持這種和諧的工作關系。瞿勃也不可能拒人于千里之外。自從受處分之后,瞿勃也總結和反思了自己工作中的疏漏。
他認為自從到任后,他提出了這個舊城改造計劃,便于副手容怡產生了很大的分歧。也正是因為這種分歧使得他對容怡的不少意見聽不進去,他總覺得容怡是針對他而提出的這些反對意見,是為了反對而反對。但事后反思一下,容怡的不少意見還是有其一定的道理的。而他卻沒有給予足夠的重視,而導致了舊城改造計劃出現了問題。
另外就是省委羅書記這次到邯江來也向瞿勃提出了一些意見。有不少人向省委反應瞿勃有些獨斷專行,聽不得不同意見,班子的團結做的不夠好。羅中承認為這其實就是瞿勃這次犯錯誤的主要原因。在這次向市委和省委做的檢討中,瞿勃也專門針對這些問題作了深刻的檢查。
在旁人看來這次瞿市長受處分之后,他和容怡之間的關系應該變得更加對立和水火不容了。可事實上兩人的關系卻反而比以前更加融洽了。
“市長,城建局和市建委的整改情況就是這些了,您有什么具體的指示嗎?”容怡匯報完工作之后,依舊是請示瞿勃的意見。瞿勃聽了之后倒沒覺得有什么不妥,不過既然談到了城建問題。有些事他還是忍不住要提一提。
瞿勃考慮了一下之后試探性地問道:“容市長,這個舊城改造計劃上級說是暫停,但并沒有說要取消,而事實上我們市里和承建商世紀地產方面都投入了不少的人力物力。如果一直這么拖著也不是個事。這方面你是怎么考慮的?”
“市長,舊城改造計劃上級一直也沒有具體的指示……”容怡聽了瞿勃的問題,心里打了個突。他這是舊城改造停工后第一次提到這件事。看來他還是有些耐不住性子啊!
瞿勃的確有些耐不住性子了。他剛剛聽說了老團長紀中時病發入院,如今已經陷入了深度昏迷的狀態了,而且世紀地產內部也出現了問題。這都是這個項目拖著拖出來的問題。他就想著是不是讓容怡向上面詢問一下:“容市長,上級沒有指示,我們可以請求上級給個明確的指示嗎!我們主動請示一下總是可以的。”
“市長……這個事情現在比較麻煩了。上次給省委打報告的王教授寫的那份報告,不知怎么讓華新社的記者寫了份內參。現在關于這個城建中存在的諸多問題,一下子集中爆了出來。各地都有不少的問題被曝光了。據說這次華新社的內參里,我們邯江就成了頭號的反面典型了。現在我們再主動請示……恐怕時機不對啊!”容怡雖然是推脫的話,但事實上在中央和省里面都在討論這個舊城改造和保護文化遺產方面的問題。他父親也給她打了電話詢問這件事,如今邯江已經被架到了風口浪尖了。
她是真心為瞿勃考慮。在這敏感的時刻,向上級請示,被駁回的可能性很大。若是真地被明確駁回了,恐怕這事情就難辦了。
對于這份內參瞿勃也是清楚的。據說是華新社海州分社專門派了一個資深記者帶著一個小組前來邯江調研。這份內參的立場很尖銳,直指邯江舊城改造中的諸多問題。而且有些上綱上線。從瞿勃的立場來看這份東西的出爐,似乎并沒那么簡單。
現在他聽到容怡又是這樣的理由,瞿勃的臉色就變得有些陰沉下來了。據他私下里了解,這次華新社的內參其實就是容怡的那個兒子在背后鼓搗的。如果說容怡不知情,瞿勃有些不太相信。這一對母子配合得還真是不錯!
瞿勃正準備說什么,他的電話響了。原本他是不打算接的,正要拒接的時候卻看到了來電人的名字——紀嘉。
看到紀嘉的來電,瞿勃第一個想到的就是老團長紀中時是不是……他也沒多想就接起了電話。
“嘉嘉,怎么了?你爸爸怎么樣了……什么?西川……盛政委在西川省委工作。恩!我把他的電話給你,你和他聯系吧!”瞿勃也沒有回避容怡,簡單地和紀嘉說了幾句就把電話掛斷了。
容怡知道打電話來的是世紀地產的那位紀大小姐。其實紀中時是瞿勃在部隊時的老上級,這件事情容怡是清楚的。當初世紀地產投資邯江的舊城改造其實一多半就是看在瞿勃的面子上。要不然也不會在邯江市政府基本沒有多少資金投入的情況下,愿意承接舊城改造計劃。
當初想要和世紀地產搶這個項目的邯江本地開發商聽到這些條件之后,都主動的退出了,就是因為這件事情風險太大。而現在這個風險世紀地產接了,也為此付出了巨大的代價。整個工程就這么停著,世紀地產要付出多少資金才能維持,如果是一個實力稍微差一點的開發商很可能立馬就倒閉了。
這個電話在容怡聽來似乎是世紀地產方面正在找各種各樣的關系出面游說呢!西川省委副書記盛萬林,那可是黨內冉冉升起的一顆新星啊!最年輕的省委常委副省部級干部。容怡倒沒想到,盛萬林竟然和紀家以及瞿勃也有關系。聽他的話似乎應該也是在部隊時候的戰友關系吧!
世稱的“人生三大鐵”之一就是“一起扛過槍”。這戰友關系很多時候比同學同鄉關系都來得過硬。
其實容怡憑著捎進耳朵里的這只言片語就那么猜測,的確有些“失之毫厘,謬之千里”了。其實紀嘉打這個電話就只是為了能在金堂縣民政局查一條線索。
嚴潔秋結婚是在金堂縣辦的結婚登記,隨后就隨軍了。那么在金堂縣民政局就應該有記錄。可這樣的記錄憑他們是查不到的。所以紀嘉就找到了瞿勃讓他想辦法找找關系。沒想到瞿勃直接告訴紀嘉,當年紀中時當716團團長時候的搭檔,團政委盛萬林就是西川省委副書記。
拿到了盛萬林的電話號碼后,紀嘉立刻給盛萬林打了電話。對于一個副省級的高級干部來說,要找人查一下一個縣民政局里的一份檔案,那簡直有點拿泰山去壓一個雞蛋了。
盛萬林的一個電話,金堂縣委書記任潮親自陪著紀嘉到民政局調取了嚴潔秋的結婚登記信息。這份結婚登記表上顯示的嚴潔秋的丈夫名叫裴嘉良。裴嘉良所在的部隊竟然就是紀中時當年的部隊——滇江省軍區邊防716團!
照這么說來,這個嚴潔秋和紀中時之間的關系應該就是由這個裴嘉良聯系起來的。不過要去部隊找線索恐怕就沒那么容易了。一客不煩二主,既然紀嘉已經找過盛萬林了,她索性就再去找他。當年他是716團的政委,對于716團一個名叫裴嘉良的營級干部應該是有印象的。
不過當紀嘉找到盛萬林并問起這個名叫裴嘉良的人之后,盛萬林明顯地愣住了。沉吟了好久之后,盛萬林才面色凝重地說道:“裴嘉良是三營的教導員……真要說起來,當年他是我和你爸爸的救命恩人!他用他的命保住了我們兩個人的命啊!”
事情發生在七十年代末期,華夏國南疆爆發了一場邊境自衛反擊戰。作為滇江省軍區的邊防部隊的716團也參加了那次戰爭。
在一次戰斗中,敵軍炮轟716團前沿指揮所。正在前沿指揮的紀中時和盛萬林兩人在炮擊發生時被站在他們身邊的三營教導員裴嘉良壓倒在其身下。后來救援人員將他們從廢墟中挖出來的時候,紀中時受了點傷,盛萬林毫發未損。而裴嘉良則付出了他年輕的生命。
“當年嘉良才剛剛結婚沒多久……”盛萬林將裴嘉良犧牲的事情完整地說了一遍。說到動情處,眼睛都有些發紅了。這么多年過去了,每每想起掩護了自己的戰友,他還是無法忘懷。
“盛叔叔,那您知道裴嘉良那個新婚不久的妻子嚴潔秋后來去了哪里嗎?”紀嘉等盛萬林的情緒稍微平復了一會兒之后,問了一個她迫切想要知道的問題。
紀嘉的問題讓盛萬林有些茫然,他的確不太清楚這件事情。他只記得當年把裴嘉良的骨灰交到那個年輕的女人手里時看到的是她略顯凸起的小腹。當時他在為裴嘉良感到欣慰的時候,也對這孤兒寡母今后的生活有些擔憂。
“按常理,她應該是回家了吧……”盛萬林猜測著說道。
紀嘉搖了搖頭說道:“她老家是金堂縣的,我們去找過,她后來就一直沒有回過金堂縣。”
“她是嫁了人的,雖然裴嘉良犧牲了。但裴嘉良老家還有父母,作為媳婦她自然是回婆家,不會回娘家的。特別是她還懷了嘉良的孩子。”盛萬林搖了搖頭說道,隨后盛萬林就將裴嘉良家的地址給了紀嘉。這個地址是他這么多年來每個季度都要寄錢過去的,寫起來自然是很熟悉的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