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東升離開國防中心的時候已經(jīng)是臨晨五點,一臉倦容地坐在黑色轎車的后座上閉目小憩,準備回華威集團駐京城辦事處休息,他看了一晚上的文件現(xiàn)在是又困又餓。
按照趙東升的行程,既然來了京城那么他今天上午九點還要召集華威集團駐京城辦事處的中層干部開會,然后下午去九州商會總部,一天的時間安排得滿滿當當。
“去南城巷老張羊湯館。”三輛轎車組成的車隊到了一個十字路口時,坐在中間轎車里的趙東升忽然睜開了眼睛,沉聲吩咐前方副駕駛座上的周軍,他準備把自己的早飯給解決了,同時也是去了結(jié)一筆舊賬。
老張羊湯館是地道的西北風味餐館,其羊肉湯和鍋盔餅是其一絕,趙東升,確切的說是趙衛(wèi)國,大學時期一有機會就去那里吃羊肉湯,在湯里泡鍋盔餅,俗稱羊肉泡饃。
周軍隨后用通訊儀器通知了前方開路的前導車,車隊在十字路口右轉(zhuǎn),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中。
十來分鐘后,趙東升走進了老張羊湯館,與十幾年前相比羊湯館已經(jīng)擴大了經(jīng)營規(guī)模,成為了一個三層高的酒樓,不過羊肉湯和鍋盔餅則依舊由羊湯館的創(chuàng)始人老張親自打理,力保最正宗的口味。
羊湯館臨晨五點就對外開張,晚上十一點打烊,風雨無阻,趙東升在大廳里選了一個座位,周軍和幾名穿著黑西裝的精壯男子不動聲色地坐在了趙東升周邊的位子上,警惕地觀察著大廳里的局勢。
趙東升要了一碗羊肉湯和一張鍋盔餅,津津有味地在那里吃了起來,十幾年過去了羊肉湯和鍋盔的味道一點兒都沒有變,還是那么得好吃,想想看現(xiàn)在老張已經(jīng)快六十了吧。
在趙東升的印象里老張是個和藹的大叔,那個時候羊湯館只是一個小飯館,每天他都會笑呵呵地拿著湯勺給需要加湯的客人加湯,因此有著很多回頭客,不少人開著車慕名前來吃飯。
趙東升那個時候還是一個窮學生,擠出生活費來吃羊肉湯,羊肉湯分大碗和小碗,他只能要一小碗,并?,并且自帶從學校食堂買的饅頭,非常節(jié)儉,每次吃飯都能讓老張?zhí)砩蟽扇窝驕?
老張開始還以為趙東升不喜歡吃鍋盔,后來知道他是燕云大學的窮學生,于是每次來就請他吃大碗的羊肉湯和鍋盔,并且大方地告訴趙東升現(xiàn)在不要錢,以后有錢了來還給他。
就這樣,趙東升大學四年免費吃了不少羊肉湯和鍋盔,每次吃完都在柜臺上掛帳,等工作有工資了再來結(jié)帳。
可惜的是,趙東升大學畢業(yè)后被人一腳踢到了黃州市那種小地方,整天忙著創(chuàng)業(yè),不僅沒有時間再吃羊肉湯,連當年的那一筆賬也忘得一干二凈,如果不是今天早上又困又餓的話,他無論如何也想不起當年的這筆舊賬。
周軍等人也要了一碗羊肉湯,一邊泡著鍋盔大口大口地吃著,一邊不動聲色地留意著四周的動靜。
“服務生,我要見你們老板。”吃完了羊肉泡饃后,趙東升滿意地拍了拍肚子,向大廳里的一名女服務生說道。
“先生,我們老板去了外地,請問有什么能幫您的嗎?”女服務生聞言走過來,微笑著問道。
“羊肉湯和鍋盔是誰做的?”趙東升聞言微微一怔,有些意外地說道,除了老張外還有誰有這個手藝。
“這是我們的張總做的,他是老板的兒子。”女服務生微笑著回答。
“我能見見你們張總嗎?我和你們的張老板是老朋友了。”趙東升聞言笑了笑,向女服務生說道,怪不得口味一模一樣,原來是得到了老張的真?zhèn)鳌?
“好的,您等一下。”女服務生見趙東升西裝革履,像是一個有身份的成功人士,關(guān)鍵是笑容里充滿了陽光的味道,于是向他點了一下頭,去了后廚。
“你好,請問你有什么事情。”不一會兒,一名身材粗壯的中年人從后廚來到了大廳,有禮貌地向趙東升說道。
“你是張鴻吧。”趙東升打量了那名中年人一眼,微笑著向他說道,“十五年前,我在這里掛了一筆賬,現(xiàn)在來清帳。”
“十五年前?”張鴻見趙東升知道自己的名字,心中感覺有些奇怪,他好像是第一次見趙東升,不過聽到后面那句話后眼前不由得一亮,有些驚訝地望著趙東升,“你就是那個燕大的大學生!”
“對,實在不好意思,十五年后我才來。”趙東升笑著點了點頭,當年與老張聊天的時候老張?zhí)岬剿谖鞅崩霞矣袀€兒子,在縣城里上班,看來現(xiàn)在子承父業(yè),也來京城幫老張了。
“我爸果然沒有看錯你。”張鴻也笑了起來,“這么些年了我們都說你肯定不會來結(jié)帳,可是他一直堅持說你會來,之所以沒有出現(xiàn)是有什么事情耽誤了。”
“對了,老張師傅去哪里了?”趙東升沒想到老張這么相信自己,不由得有些想念起昔日吃羊肉湯時的情景,那個時候他覺得羊肉湯泡饃就是世界上最好吃的東西。
“我妹妹快要生了,我爸媽前幾天回老家看她。”張鴻對趙東升印象很好,微笑著說道,“如果他知道你來的話,肯定非常高興。”
“不要緊,以后有的是機會,我以后還會來這里吃飯的。”趙東升也覺得有些遺憾,笑著看著張鴻,“我以前簽的那些帳還在吧,也該物歸原主了。”
“在,我爸一直保留著,你等一下,我這就去拿。”張鴻點了一下頭,快步走向了三樓的辦公室,再下來的時候手里已經(jīng)拿著兩張紙,上面記錄著趙東升大學時期在羊湯館的吃飯時欠的帳,每次吃完后他都寫上日期和金額。
由于過了十五年,那兩張紙已經(jīng)有些微微泛黃,趙東升看見后不由得回想起了當年大學時期的一些往事,現(xiàn)在時過境遷,令他不由得產(chǎn)生了一絲惆悵。
兩張賬單上的金額一共有一百五十塊錢,現(xiàn)在看起來這些錢真的不多,可是當時一大碗羊肉湯才一塊錢,而現(xiàn)在一大碗要二十,考慮到利息等因素,這在當時可是一筆不小的錢。
“我現(xiàn)在身上沒有帶夠錢,上午讓人送來。”趙東升拿出錢包后才發(fā)現(xiàn)錢包里只有幾百塊錢,他平常根本就用不著花錢,所以隨身帶的錢不多,雖然張鴻并沒有說結(jié)多少錢,但是肯定不會是一百五十塊。
“已經(jīng)夠了,我爸曾經(jīng)說過,你要是來結(jié)帳的話就結(jié)一百五十塊錢,他說些帳不僅僅涉及到錢,而且里面還有信義,這個是無價的。”張鴻看見了趙東升錢包里的錢,笑著向他說道。
“謝謝。”趙東升聞言微微怔了一下,隨后微笑著從錢包里拿出一百五十塊遞給了張鴻,沒想到老張是這么一個講情義的人。
“走了,走了,這家店今天不營業(yè),不想惹麻煩的人趕緊走。”
趙東升與張鴻寒暄了一會兒后,把那兩張賬單折起來裝進衣兜里剛準備走,餐館的大門被人推開了,一群穿著統(tǒng)一的黑衣服的光頭大漢走了進來,領(lǐng)頭的一個光頭胖子脖子上掛著一條拇指粗的金項鏈,掃了一眼趙東升和周軍等人,一臉兇相地向他們揮了揮手。
“你們怎么又來了,我們已經(jīng)明確告訴過你們了,這家店鋪我們不賣。”張鴻見狀立刻迎了上去,神情嚴肅地向光頭胖子說道。
“賣不賣你們說了可不算,實話告訴你,這間店我們老大要定了。”光頭胖子伸手拍了拍張鴻的臉頰,陰笑著說道,“小子,你們最好識時務一點兒,別敬酒不吃吃罰酒,要不然到時候可別怪我們不客氣了。”
“我們在這里有著很多回頭客,去了別的地方生意會大受影響,而且你們給的價錢也太低了,我們根本就不能去別的地方開店。”張鴻被光頭胖子拍打了臉頰后,臉上漲得通紅,向光頭胖子說道。
“你是死是活與我無關(guān),我今天來就是告訴你,麻利兒的,一個星期之內(nèi)把房子騰出來,要不然我們就幫你。”光頭胖子冷笑了一聲,惡狠狠地說道,尤其在“幫”字上加重了讀音。
“你們要是敢亂來的話,我就報警了。”張鴻聞言不由得吃了一驚,沉聲說道。
“報警?哈哈……告訴你,我對警察局比對我們家還要熟,你們的底細我可是一清二楚,你要仔細想想,別到時候把家人也給牽連進來了,那么可就不值得了。”
光頭胖子大笑了起來,一邊伸手戳著張鴻的胸口一邊陰森森地威脅著他,“我如果記得沒錯的話,你有一個上初中的女兒和一個上小學的兒子,現(xiàn)在路上的車這么多,你讓他們多多留神,別不小心被車給撞了,那樣即使后悔也來不及了。”
面對著光頭胖子肆無忌憚的恐嚇,張鴻的臉上青一陣白一陣,他可以不怕光頭胖子等人的威脅,可是如果涉及到家人的話,那么情況可就糟糕了。
“這幾天你們就不要做生意了,我們給你們看著店,你們趕緊去找地方搬家。”
光頭胖子見狀知道張鴻怕了,嘴角流露出一絲不屑的冷笑,伸手推開了他,領(lǐng)著幾個手下大搖大擺地向樓上的辦公室走去,其他的光頭大漢則四下里在大廳里散開,大咧咧地坐在座位上談笑,有幾個大漢還色迷迷地對女服務生和女收銀員動手動腳。
“張總,你們羊肉湯的味道還這么地道,明天我?guī)聜冞^來嘗嘗。”趙東升清楚光頭胖子是黑道上的人,眉頭微微皺了一下,隨后微笑著向張鴻說道,“時間不早了,我要回去補個覺。”
說著,趙東升抬腿,迎著對面的光頭胖子走了過去。
“小子,你是不是想找死!”光頭胖子聽見了趙東升的話后微微一怔,隨后雙目流露出了兇光,伸手攔住了趙東升的去路,陰森森地盯著他。
“我可以理解為你是在威脅我嗎?”趙東升聞言看向了光頭胖子,不動聲色地問道。
“威脅?”光頭胖子冷笑了一聲,刷一下從腰上抽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往趙東升的脖子上架去,惡狠狠地說道,“信不信老子給你放放血。”
還沒等光頭胖子手里的匕首挨到趙東升的脖子,只聽得一旁傳來砰的一聲悶響,立在趙東升身后一側(cè)的周軍掏出手槍沖著光頭胖子開了一槍,擊中了光頭胖子持刀的手臂。
光頭胖子嘴巴里哼了一聲,手里的匕首咣當?shù)粼诹说厣希挥勺灾鞯氐雇肆藘刹剑嬷袠尩牡胤揭荒橊斎坏刂苘姟?
“不許動!”與此同時,跟著周軍進來的那幾名警衛(wèi)拔槍對準了大廳里的那些光頭大漢,“雙手抱頭跪在地上。”
望著眼前的一幕,不僅那些光頭大漢們傻了,而且張鴻也怔在了那里,一臉驚愕地望著趙東升,弄不清這是怎么一回事。
“不好意思,打擾你做生意了,我會盡快處理這件事情的。”趙東升走上前微笑著向張鴻說了一句,然后抬步離開了,既然老張送給了他一個人情,那么他自然要還老張一個人情,幫老張解決光頭胖子的事情。
周軍和兩名警衛(wèi)快步跟在了趙東升的身后,其他的警衛(wèi)則讓那些大漢雙手抱頭跪在地上,等待著警方前來。
“他是什么人?”直到趙東升上車離開,張鴻這才回過神來,連忙追了出去,神情愕然地望著遠離的轎車,口中喃喃自語了一句。
第二天中午趙東升并沒有來羊湯館,他當時只不過是想幫助張鴻把這件事情擺平才信口說要帶同事們來羊湯館吃飯,算是還了老張的一個人情。
而且,趙東升也沒有時間去羊湯館吃飯,他第二天上午就乘飛機趕去了海都市,處理華威集團在海都市的事務,可謂忙得團團轉(zhuǎn)。
光頭胖子等人事后被警方帶走,至于怎么處理的張鴻并不清楚,不過當天下午光頭胖子的老大帶著一百萬親自前來登門謝罪,自此再也沒有人敢打羊湯館的主意。
老張得知了這件事情后,不由得感到有些遺憾,其實如果能把那兩頁賬單保留下來的話最好,因為它們已經(jīng)成為了羊湯館的歷史,是一段美好的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