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處屋子中央,閒青道長是感觸最深的人,他本就被葉冰擊傷,此時又讓陰氣入體,臉色青黃,就好像是中了蛇毒一樣。
“道長!”
站屍攔路,我此時的情況也好不到哪去,肩膀上的力道正在加重。我斜眼看去,雙肩被泛黑的手臂抓住,一顆絕美的人頭正壓在我右肩上,她的頭髮蹭著我的臉,鼻翼輕輕抽動,高挺的鼻樑劃過我臉頰,激起細小的絨毛。
我手腳冰冷,愣在原地,眼珠打轉(zhuǎn),腦子裡卻是一片空白,不知該如何是好。
寒氣從雙肩滲入身體,五臟六腑好像結(jié)冰一樣,呼吸變得艱難,往往深吸進去一大口氣,呼氣時卻呼不出來,憋在一半,特別難受。
“附身葉冰的究竟是個什麼東西?她爲何要針對我?是因爲葉冰的記憶?還是說爲了報復(fù)當初我在三號橋火葬場阻止她脫困的大仇?”
血液彷彿凝固,慢慢的手指末端開始失去知覺,就像在寒冬穿著單衣走在大雪荒山中一樣。
裡屋閒青道長被陰氣衝撞,身體搖晃了兩下摔倒在地,周圍的貢品被打翻,兔肉、魚肉散落的到處都是,在羣屍包圍之中,那些散發(fā)著香味的肉類更顯的詭異。
攝魂鈴剛碎,雲(yún)川就慘叫一聲,他臉上的白毛長出來又縮了回去,來回變換了幾次之後,雲(yún)川雙眼瞳孔上翻,眼珠裡四分之三全部變爲眼白,他似乎失去了神智,一腳踢開旁邊的銅鼎,伸出雙手,關(guān)節(jié)倒扭成六十度去解身後的綢緞。
在白布素衣和紅色鑲邊的黑衣裳中間有一條捆綁兩人的繡花繩。
這繩子叫做忘川繩,一段繫住活人,一段捆住死人,方便趕屍而行,走在陰陽正當間。
繩子每隔三寸三分就用符紙打著一個彼岸結(jié),結(jié)印正好落在繡花中間,寓意是花開彼岸本無岸,魂落忘川猶在川。
此時雲(yún)川去解的就是這條忘川繩,他雙手不受控制,動作從一開始的遲鈍,變得愈發(fā)靈巧。
“雲(yún)川!住手!”閒青道長深知忘川繩的作用,一旦此繩解開,狐仙還魂,破陰入陽,狐仙屍體將徹底失去控制。
一手撐地,閒青道長顧不上處理掌中傷口,從竹簸箕中拿出一枚貝殼,鏟了勺米走到雲(yún)川背後。
他掀開狐仙臉上的白布巾,掰開屍體的嘴巴,想要將米倒入狐仙口中。
米粒塞入,雲(yún)川雙手動作變慢,隨後他嘴裡發(fā)出一聲古怪的,怎麼聽都不像是人類能發(fā)出的叫聲,接著他手上速度加快,像是感覺到了威脅。
屋內(nèi)的場景極爲恐怖,雲(yún)川雙臂向後,就像是沒有關(guān)節(jié)般扭曲成六十度,並且異常靈活,指尖翻飛落在一個個繩結(jié)之上,符紙被撕去,繡花彼岸結(jié)在很短的時間內(nèi)就被解開了。
忘川繩落在地上的那一刻,屋內(nèi)陰氣沖天而起,讓人幾乎都要懷疑,這到底是在陽間,還是在陰羅鬼蜮。
“糟了?!遍f青道長拿著手裡的貝殼,跌跌撞撞倒退,他衣著凌亂,直到後背碰到那一具具站屍後才停下。
回頭看去,死去多年的學(xué)生屍體此時面目竟然有了表情,它們像是在哭。
忘川繩已解,雲(yún)川雙膝跪地,他的腦袋扣在灰燼之中,身體不敢高於背後的素衣白影。
站在門口的我將一切盡收眼底,身穿素衣的就是那具狐仙屍體,讓人稱奇的是它現(xiàn)在沒有云川揹著,依舊穩(wěn)穩(wěn)站在原地。
屋子裡除了陰氣外,還有一些肉眼很難捕捉到的黑色絲線從學(xué)生屍體中涌出,纏繞在狐仙身上。
“它在吸收屍氣?高健,快把它帶走!”閒青道長衝著我高喊,但我有心無力,臉頰好像被動物的舌頭觸碰,這種感覺無法形容,分外驚悚。
狐仙矮小的身體慢慢轉(zhuǎn)動,周圍沒有人拉扯,它確實是在自己移動。
“詐屍了?!”
白布面巾落下,露出了後面那張狐貍的臉。
毛髮赤紅,像是燃燒的火焰,緊閉的眼皮漸漸睜開,露出一雙被血色浸染的眼珠。
沒有感情、理智,眼底充斥著血腥和殘忍。
白衣裹屍,狐貍像人那樣站立在屋子正中間,等它完全轉(zhuǎn)過身我才發(fā)現(xiàn),這狐仙的目光似乎是落在了我的身上。
“它一直在看著我?”葉冰被我吸引我還能夠理解,狐仙也對我情有獨鍾,這讓我“受寵若驚”,什麼時候自己變得這麼受歡迎了。
狐仙屍體壓在雲(yún)川背上,雙目被眼白佔據(jù)的雲(yún)川揹著狐貍屍體站了起來,他一步邁出,周圍的學(xué)生屍體發(fā)出嘎嘎的聲響,彷彿轉(zhuǎn)動生鏽的輪盤,貼在它們後頸的符紙脫落下來,這些在五年前就已經(jīng)死去的屍體脊柱彎曲,深深低下頭顱,雙手交叉在身前,全部保持著一樣的姿勢。
恭敬、謙卑,自動分出一條通道。
雲(yún)川暢通無阻,踩著焦黑的屍灰,朝我飛奔而來。
“這是什麼情況?”我有心想躲,但肩膀上還掛著一顆美人的頭顱,此時身不由己,連動一下都覺得困難。
狐仙屍體臨近眼前,雲(yún)川停在我三步之外,忽然轉(zhuǎn)身,將他背上那隻血狐屍體靠向我。
狐貍的眼睛和人有很大區(qū)別,狹長眼尾微微上翹,目光流動間會讓人不自覺的想要靠近,融入它眼中的火焰,最後燒的連灰都不剩。
和狐貍屍體對視,我越看越覺得驚悚,瞳孔中倒影的完全不像是一具屍體:“它活過來了,這條狐貍真的活過來了!”
我閃閃躲躲,狐仙屍體卻逼得越來越近,它從我身上似乎聞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它想要鑽進我的頭中,兩隻鋒利的爪子向上揚起,指縫間依稀還能看到凝固的血紅。
“它想要剖開我的腦袋?”被這個想法嚇了一跳,利爪逼近,高懸在頭頂之時,被一隻青黑的手抓住。
狐屍的眼睛在眼眶中轉(zhuǎn)動,它這纔看到在我肩膀之上還有另外一個人的頭顱。
不知道有沒有人見過狐貍的笑容,此時我就看到了這樣的場景,血狐嘴巴裂開一條隙縫,牙齒之間還掉落出幾粒白米。
屍氣和陰氣碰撞,像是無形的刀子般,割的我臉生疼。
狐仙屍體和葉冰對上了,它們都想要從我身上得到某種東西,交涉不通,一魔一屍大打出手。
我被陰風(fēng)掃到一邊,身體僵硬勉強爬起,朝裡屋跑去。
“道長,那狐貍詐屍了!”此時我也不顧上早就被嚇傻的江辰,擠入學(xué)生屍體當中,將閒青道長抱起,他道袍上灑落著血斑,面容蒼老了很多。
“我也無能爲力?!睉K然一笑,閒青道長低頭又咳出一口血來:“對不住雲(yún)川這孩子,悔不當初,早知今日,就不該收他爲徒?!?
“道長,還有機會!”屋子外面陰風(fēng)、屍氣呼嘯碰撞,我用後背護住閒青道長,從懷中取出用雨衣包裹的符紙:“我這裡有上乘符紙,還有成套的陣法符紙!”
隨機上乘符籙和二龍出水陣是我的底牌,想起天都雷符的威力,我心中再次升起希望:“道長,你來看看這些符紙要如何使用?”
面有詫異,但閒青道長看完後搖了搖頭:“二龍出水陣只有在五行屬水的地方纔能佈下,至於這張上乘符籙,我也看不出用法,趕屍一道對符法的研究比不上其他道統(tǒng)。”
閒青道長隨口教了我一些二龍出水陣的佈置方法,想要佈陣成功難度很大。
默默收回符紙用雨衣包好,我看著屋外激斗的一魔一屍,它們堵住了生路,想要逃出去,只有引開它們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