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的夜空,高掛著一輪皎潔的明月,照耀著一條通往縣城的羊腸小路。二虎從七太太唐小芳的房間跑出來,躲過劉府院牆四個炮臺的監(jiān)視,跳出院牆,不敢怠慢,一路疾行。因爲,他必須在天亮之前趕到育才中學(xué)。
到達縣城的時候,二虎非常滿意。因爲這個時候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不容易被人發(fā)現(xiàn)。他照舊從一人過高的院牆跳進學(xué)校,不聲不響地回到自己的宿舍,麻利地脫下夜行衣和蒙面套,藏在木板鋪底下。
和二虎一個宿舍,挨著他睡覺的一位同學(xué),在二虎進屋後,猛然翻了一個身,迷迷糊糊、稀裡糊塗地問了句:“哎,你幹嘛去了,這麼長時間纔回來?”
“哦,沒事。我肚子疼拉稀上茅房了。哎呦,他奶奶地拉了**的稀屎啊,你快睡覺吧,沒事了。”二虎小聲說了一句,馬上躺下去矇頭便睡。
“哦……”那位睡得稀裡糊塗的同學(xué)不再吱聲,好像又睡了。
馬精明知趣地邁步走出了客廳。他剛剛走出門口輕輕帶上門,就發(fā)現(xiàn)王媽又端著茶盤走過來,就連忙幽靈般地躲到黑暗處……
因爲王媽見客廳亮著燈,就再次過來給老爺和管家倒茶水。當她走到門口的時候,見屋裡的燈忽然滅了,便連忙回過頭準備往回走。就在這個時候,一個鬼魂般的黑影站在她的背後發(fā)出了異樣的響動,她驚得剛要叫出聲,那黑影就迅速地伸出一隻瘦骨嶙峋的細長的手掌,捂住了她的那張飽滿的嘴脣,然後轉(zhuǎn)過身,在她的臉上猛然狠狠地親了一口。
“啊?”王媽驚得大叫一聲,感到一陣噁心,伸出強壯有力的手,掰開那隻黑手,定睛一看是管家馬精明。
他神奇般地從王媽的身後轉(zhuǎn)到身前,抻著細細窄窄的馬臉,挺著細長的脖子,一對綠豆鼠目賊亮賊亮的,閃著鬼火一樣的光芒,就像是一個從地獄裡鑽出來、閒不住的小鬼一樣。
王媽氣得臉通紅,也不搭話,憤怒地掄起手臂,打了他一個大耳光子,然後急速地躲閃過去。這深更半夜的劉府剛剛消停點,老爺、太太們已經(jīng)睡下了,馬精明不敢聲張,只好吃著啞巴虧,捂著火辣辣的半拉臉,小聲罵了一句:“哎呦,這敗家的虎娘們,真夠狠的!”
大管家馬精明來到外面,心裡憤憤不平,感覺他一個堂堂的大管家,居然被一下小小的女傭給打了臉,心裡很不舒服很沒面子。他要踅摸機會整治一下不知擡舉的傭人王媽,便藉故夜巡信步在前宅後院轉(zhuǎn)悠起來……
一輪彎月已經(jīng)爬上了天際,夜空上幾顆稀疏的星星也好像疲倦了,半睜半閉地眨著眼睛。
大白的月亮地上,脫著幾條長長影子的巨大建築物屹立在院牆的四個角落,那是劉府的四座炮臺。炮臺的上亮著燈籠,偶爾有值班的家丁護院在炮臺的平臺上來回走動著。馬精明想:劉府防範如此嚴密,怎麼進來了刺客呢?原打算四更天回家,老婆正一個人守著空房等他呢。可是,因爲剛纔的蒙面黑衣人,他不敢回家了,必須堅守崗位,小心巡視。他一邊巡視一邊抱怨著,今晚上不能摟著老婆睡覺嘍。
馬精明努力做出兢兢業(yè)業(yè)、恪盡職守的樣子,沿著院內(nèi)碎石鋪成的小路,拐到了後院最後一趟房。只見正房的燈還在亮著,東側(cè)兩間住著劉子豪的母親劉老太太,西面兩間住著女傭王媽。
一想到王媽,馬精明就來了精神,既不感覺睏倦也不想著回家摟著老婆睡大覺了。於是,他躡手躡腳地向王媽的窗下走去。
可是,當他走到王媽的窗外卻疑惑起來,怎麼搞的?屋裡一點動靜都沒有,難道王媽睡著了?
馬精明猜測著,連忙走過去用他的那隻乾枯的手指頭捅窗戶紙,瞪大一隻小綠豆眼睛對準那個小窟窿向裡邊用心看去……
忽然,“吱扭”一聲響,劉老太太那邊的屋門打開了,王媽從裡面步邁出來,就發(fā)現(xiàn)了她房間窗前的影子,連忙叫道:“誰?”
馬精明把他的全部精力都用在看那個小黑窟窿上,王媽的突然出現(xiàn)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他被嚇得一激靈,下意識地答道:“是我。”
王媽一見,又是大管家!她很生氣,壓低聲音質(zhì)問道:“深更半夜的,你在幹什麼?”
馬精明直起腰轉(zhuǎn)過身,一本正經(jīng)地說:“本管家恪盡職守在巡夜呀,你難道不知道剛纔府上有個黑衣蒙面人來了嗎?”
火辣的王媽立刻走上前,一把揪住馬精明的耳朵,另一隻手指著窗戶上的那個小黑洞:“放你孃的狗屁!你巡邏竟然尋到人家睡覺的屋子來了?再說那個黑衣人早都跑沒影子了!我看你就是沒揣好心眼子!”
馬精明連忙拿掉王媽溫?zé)岬氖郑€趁機使勁兒捏了一下,然後捂住自己的耳朵叫道:“哎呦,我的姑奶奶呀,你輕點,輕點呀!”他又轉(zhuǎn)身向那黑黢黢的房間看了一眼,說:“嘿嘿,那可不好說,沒準那個黑衣人就藏在你房間裡面呢。”
“你放屁!剛纔家丁們不是已經(jīng)搜了個遍嗎!”
這個時候,只聽東屋傳來了劉老太的聲音:“是大管家吧,到我房裡來一下!”
聽了這句話,馬精明就像是遇到了救星,連忙擺脫王媽,幾步就竄進了劉老太的房間。
只見劉老太房裡亮著燈,老人慢慢地從炕上坐起來,拿起旁邊二尺多長的大煙袋。馬精明走進來,殷勤地給老太太裝上一鍋老旱菸,又劃著火點著。
老太太吧嗒幾口大煙袋嘴,若有所思地問道:“這深更半夜的,你一個大管家和一個下人吵什麼?”
馬精明紅著臉說:“哎呦,沒想到還驚動老祖宗您了,嘿嘿,全是誤會,誤會。我在巡邏,是那個吳王媽神經(jīng)過敏多想了。老祖宗咋還沒睡?”
“哎……”劉老太長嘆一聲,嘮嘮叨叨地稅:“睡不著啊!我做夢都想抱孫子啊。”
馬精明勸慰道:“可是,這種事情急不得呀!再說您急了有什麼用啊?必須得大老爺和太太們急了,那才管用啊。”
“嗨,怎麼能不急呢?”劉老太說:“你們大老爺娶了七房老婆,她們一個個全都是不爭氣的廢物,沒有一個能給老身生個帶把的孫子,全都是丫頭片子,你說怪不怪?”
馬精明知道劉老太又在爲劉家沒有孫子的事情犯愁了。他想要給老祖宗排憂解難,又有些顧慮。但是,他想關(guān)鍵時刻爲了巴結(jié)這個劉府的活祖宗,討她的歡心,在劉府進一步站穩(wěn)腳跟,還真得給她出幾個好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