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沖謹慎起見,還是繼續湊上畫,看了一眼,這傅抱石大師的舟眠圖,橫軸長有114厘米,縱軸67厘米,畫面揮灑自如,亦虛亦實的背景飄蕩著一葉扁舟,中有高士安眠。詩情畫意有機融合,意境靜謐超逸,尤其是作品所刻畫的人物神情畢現,精細入微,整幅畫,完全勝在意境。
怎么說傅抱石大師都是一代高手,他的畫一般人是模仿不了的,這一幅必然是傅抱石的真跡。
韓沖放心了。
“沒問題,那胡老板你也看好柳葉尊瓶。”
“我已經看好了。沒有問題。”胡中華臉上已經難抑狡黠的笑了,他這會轉過身子,強作鎮定狀后,才取出來一個早就擬好的協議。
“韓沖老弟,在我們這行大家盡管都是憑的信任,但還是要白紙黑字寫個交換協議比較穩妥,這不,為了麻煩我已經在之前便擬好了,你我只需要簽個字,按個手印那我這舟眠圖就是你的,而你的柳葉尊瓶也就自動成為我的了,韓沖老弟,你看這應該沒有什么問題吧?”
韓沖初涉古玩圈,哪里經歷過這種場面,不過既然是交換了,寫個協議也沒什么,韓沖腦袋幾乎沒有多想,立即便應允下來。
“可以。”
“好,韓沖老弟果然痛快,那咱們就簽字吧,我先來。”
胡中華說著已經筆走龍蛇地在兩份協議上把名字寫好。
下一秒將筆遞給韓沖,韓沖馬上要寫,這時候,咚咚咚,敲門的聲音響起。
說這敲門,其實門根本未關。
這敲門聲是出于來訪者的禮貌,韓沖自然轉身去看,瞬間,手中的筆啪嗒一聲就掉在了地上。
喲,你猜誰來了?
正是剛才那個賣貔貅的農民工兄弟。
“呀,是你啊,兄弟?”
韓沖看到農民工兄弟那叫一個親切,就跟見了親爹似得。
而農民工兄弟看到韓沖,就像是耗子見了貓的討厭,臉一橫,轉身就跑。
“兄弟,嘿,別走啊。你就這么討厭我?”
韓沖也不管自己這邊的交易了,能夠再次和農民工兄弟相見,那就是上輩子五百次回眸換來的緣分,韓沖可不允許這種緣分再次與自己擦肩而過。
韓沖不顧一切地沖出去追,胡中華在后邊猙獰地握著拳頭,心中早已謾罵:擦,就差這么一點點。
你個窮老帽,農民工,為什么這會跑來壞老子好事。
不過心急吃不了熱豆腐,胡中華已經勝券在握,所以他也等得了這一會,待得那韓沖和剛才那土老帽的個人恩怨解決完畢。
韓沖一定會回來,到那時候,這柳葉尊瓶一萬個跑不了的。
韓沖追出來,那速度決不允許農民工兄弟逃脫,身體素質很好的他當然快過疲憊不堪的農民工兄弟。
跑了沒多遠,農民工兄弟估摸著也是累了,直接蹲下來求饒,粗氣喘著,臉紅脖子也粗。
“我說大兄弟,我與你無冤無仇,你放過我吧,我不賣給你,我求求你不要再折磨我了,我不是騙子。我發四行不?”
“我上有老下有小,被窩里還有一個寶,我傷不起啊。”
農民工兄弟喋喋不休地求饒,你別說,從這一刻開始到后邊的幾分鐘,韓沖迷上了這個農民工。
你怎么那么帥。
尤其剛才他那一段朗朗上口的小段子,叫韓沖覺得他就是天才。
“大哥,不好意思,剛才是我錯了,是我錯怪你把你當騙子了,但是我現在也對天發四,我是以一個非常真誠的心想要坐下來跟你好好地聊一聊。當然,你可以不把我當朋友,但請你千萬不要把我當成仇人,最起碼見了我你別跑啊。”
看在韓沖陳懇承認錯誤的份子上,農民工兄弟善良的心立即原諒前者了。
握手示好,韓沖得以知道這個農民工兄弟叫做周培海,是附近一個工地的挖機司機。
他的這個貔貅就是前天剛從工地上挖出來的。
挖地皮的新貨。
說周培海剛挖出來的時候也不曉得怎么處理,因為他也是第一次遇到這種事,加上10年,國家對于這方面的管理還不太嚴格,周培海根本沒有意識把它上交,就認為自己撿到的東西那就是自己的。
名正言順,自己完全有處理它的權力。
偏偏韓沖知道,包括地上的和地下的所有的還沒被發現的文物,沒有歸屬權的文物那都是屬于國家的。
當然,這是正直的法律下,韓沖發誓確實是這樣。
可他人之常情看,韓沖寧愿這一刻自己是法律白癡,他也不覺得這樣做十惡不赦。
至少,同行在古玩圈經手的小一半古玩都是鏟地皮得來的。
這也才出現了“暴力”這兩個字。
這種現象也是古玩行當認可的。
要怪只能怪國家對這種東西還沒有特別強制性的約束,也無法做到嚴格意義上的杜絕。
但當這種事情韓沖第一次面對時候,他若干年后回想,自己做的是對的。
“周大哥,既然你把我當朋友,跟我說實情,我也必須跟你說實話。你的這個貔貅盡管是你挖出來的,但它嚴格意義上講并不屬于你。你如果堅持認為這是你的,想要賣掉,那你只能說這貔貅是你個人的,沒有從工地挖出來的這回事。”
“還有。”韓沖推心置腹道。“現在我們尚不知道你這貔貅是真是假,不知道它是不是玉石,還是我之前說的是其他石頭。你要賣的話,可能買的人也要小心謹慎,因為可能就會涉及到倒賣文物的罪名。”
韓沖可不是嚇唬周培海,他發誓所說的每一句每一個字都可以作為呈堂證供,一個逗號都不改。
周培海之前可不知道,現在聽了也有些糊涂。
但總而言之,周培海還是想要賣。
“兄弟,你說的這些我聽得糊里糊涂,我不懂法律,我只知道,我家那一家老小都等著我拿錢回去,我媽媽臥床不起要看病沒錢,我小孩讀書吃飯沒錢,我在工地干活,那老板克扣不發我們工資,我們找政府,政府敷衍不管,我挖到這么一個東西,就是想著能賣點錢,我眼瞅著希望來了,你說這些叫我…”
“要不,兄弟,你把我這東西收了吧,求求你了。”
周培海眼睛紅腫了,抓著韓沖的手那個不放。
看他痛苦的樣子,韓沖實在不忍心。
是啊,韓沖也有過這樣的日子,父母就是在工地上干活的,每每發工資都要去觍顏求那包工頭,包工頭就是老板的走狗,有時候根本不管工人的死活,很多工資也是發不下來。周培海此刻便像是自己的親人,韓沖咬咬牙,做出了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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