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刑監獄，探監處。

黃元沒有穿著囚服，他還沒有上軍事法庭進行審判，所以穿著的依然是迷彩軍裝，不過肩膀上的那些星星杠杠是摘下來了的。

被關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可黃元的氣色依然很不錯。

或許是上頭有人打過招呼，更或者是因為其他，反正肖強和黃元是面對面見面了的，而且全程并沒有任何監督和錄音。

“你覺得這樣值得嗎？”雖然黃元的氣色很好，可肖強看見他的那一刻，眼眶還是紅了，兩人坐下之后，肖強最先問的就是這一句，因為在他內心深處，黃元太不值得了。

黃元看著肖強那紅紅的雙眼，頗為感動，但隨即又笑了起來，在肖強肩膀上拍了拍，說道：“我是個軍人，是個爺們兒，沒有什么值不值，只知道該不該做。”

肖強搖頭道：“這些大道理，我不怎么想聽。”

黃元呵呵笑了起來，望著肖強道：“我不是李公，你自然聽不進去我給你說這些大道理，但我是李公當年帶出來的兵，所以骨子里就只信服大道理。”

肖強連忙搖頭道：“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

黃元點頭，看著肖強道：“我知道，李公當年說過，將來如果有人能繼承他的位子，那個人一定是你。以前我們都不怎么看好你，因為我們不了解你，可這次的事情，你表現的很不錯，我終于明白李公當初為何做出那個決定了。你是個正直到骨子里的人，你嚴禁，只相信證據，一切都站在道理和法律的立場上辦事，真的很不錯。呵呵，說真的，我們以前都以為你是個無恥卑鄙的小家伙，但到頭來，還是李浩然對你看的最透徹。”

肖強深深望著黃元，突然問道：“你們？”

黃元點了點頭，說道：“我們，我們這些在你面前算得上老家伙的老人們?！?

肖強一驚，望著黃元。

黃元嘴角上揚，道：“你認識的也就是我和張文清了，但除了我們，還有一批當年跟著李公一起走過來的老人們。自從當初李公將你帶回來的那天開始，所有人都在看著你，因為當時李公就說了，是將你當繼承人培養的?！?

肖強心頭巨震，想不到從一開始李浩然就是那種目的，不禁感動無比，同時也對黃元口中所說的那些老人們充滿了期待，問道：“你們都有誰？”

黃元笑了笑，搖頭道：“這個不能說。你師兄張文清，在我們這幫子人里面又叫老三，但他當年退出的最早，以至于很多人都不知道他曾經在我們里面呆過。對了，你父親，肖建軍也是，說起來，肖大哥當年還救過我的命，對我最為照顧，因為我是隊伍里頭最小最弱的一個?！?

“既然你們都還在，為何要我繼承李浩然的位子？”肖強深吸了一口氣，問道。

黃元笑道：“我們都老了，但國家，需要新人，需要新鮮血液，而且，想要統領龍隱，做龍隱的龍首，呵呵，并不是有資歷，并不是能打敢拼就行的。當然，有資歷，有背景，敢打敢拼，這也是當龍首的一個基礎條件?！?

肖強心頭一動，問道：“最重要的是什么？”

“一顆心！”

黃元望著肖強，指著肖強的心窩道：“一顆真正的剛直不阿的心。龍隱，龍隱，龍之國度的守護者，卻只能隱藏在黑暗之中，不為人知。龍兇殘暴戾，弒殺張狂，強大無比，但卻又必須得隱藏著，隱藏那份暴戾與張狂。龍隱是一把鋒利的寶劍，權力太大了，如果沒有一顆剛直不阿的心，沒有天下為公的心，沒有一身雷打不動的浩然正氣，是駕馭不了這把利劍的?！?

“你來看我，是不是覺得這次事情你師兄做的不對，覺得我也做得不對，而且我做出的犧牲實在是太大了？”黃元看著肖強，突然問道。

肖強點了點頭，他突然發現，黃元這種人的眼光也很毒辣，心思也很深，就像師兄一樣，這是個深不可測的猛人，自己在他面前，是藏不住心思的。

“我是個軍人?！秉S元再次說道。

不斷聽著黃元重復這句話，肖強卻有了一種不同的感受。

是啊，軍人，真正的軍人真的只是服從命令，只是在外面浴血奮戰，在抗洪救災的前線沖鋒而已嗎？

軍人，還有更多的含義。

黃元繼續道：“我是個軍人，我們是軍人，所以，保家衛國是第一要任，只要是對的事情，只要是對國家，對人們，對中華民族有利的事情，我們都要去做。就算因此而違反紀律，就算因此而背負罵名，就算因此而犧牲自己的生命，也當勇往直前，堅守我是軍人的這顆本心不變！”

“個人的得失，真的不算什么。”黃元最后笑著說道。

肖強深吸了一口氣，他今天過來看黃元，本來是帶著愧疚的，本來是想要問他怪不怪張文清的，可是現在，黃元卻在告訴他什么是軍人，反而像是在勸說他一樣。

望著黃元，黃元也望著他，兩人對視了許久，肖強突然問道：“我師兄教你這么說的？”

“哈哈哈哈……”

黃元直接被逗笑了，指著肖強道：“好小子，看來你對張文清的成見不小啊，你覺得我被關在這里，有機會和張文清見面？”

肖強神色不變，說道：“他神通廣大，什么事都有可能發生，不足為奇?！?

黃元一怔，隨即點了點頭，道：“也對。不錯，他之前的確來看過我，但與我今天給你說的這些沒有半毛錢關系，他看我，純粹是老朋友之間的探望而已?！?

今天與黃元見面的這番話，肖強這些日子來心里壓著的不爽與失落漸漸消散，他現在已經完全明白了過來，師兄還是那個師兄，只不過正如黃元所說的這樣，為了他們的軍人職責，為了他們所認為對的道理和事情，他們在做一些有點不擇手段的事情。

肖強想到了在加勒比海海島上張文清說的那番話：有些人做事，光明磊落，憑一股浩然氣行事。但有些人做事，卻不擇手段，只需達到目的就行。光明磊落的事情交給正人君子去做，不擇手段的事情，也終究還是需要人做的。我，就做這個惡人。

“所以，要對付王楚兩家，光明正大的手段，正人君子的做法，是很難達到目的的。而你們想要我繼承龍隱，想要我扮演光明磊落，浩然正氣的正人君子，所以有些事情，你們便去做了，你們便來當這個小人了？”肖強站起身來，走到門口的時候回頭望著黃元問道。

黃元哈哈一笑，道：“誰來扮小人？誰又是小人？”

肖強心頭巨震，深深看了黃遠一眼之后，轉身離去。

只是在他轉身的那一刻，他的雙眸，再次變得一片清澈明亮，那曾經蒙在他眼前的迷霧，已全部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