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有何怨(下)
【十月初六玄二十七報
月初江南柳家被滅門。兇手神秘詭異,尚無線索可查。江南柳家擅長鞭,江湖上小有名氣。柳家極少與人結怨,此次滅門之禍匪夷所思。在查中。】
【十月初八天十五報
昱親王崇洲患病月余仍未痊愈,府中每日往來人員僅有郎中及伙房。無可疑之處?!?
【十月十五黃十五報
丞相禾后寒卯時起床,卯時中進食一個花卷,一碗粥,一碟黃瓜。
巳時下朝回家,巳時一刻進入寢室休憩。巳時末出寢室,午時進食一碗牛肉面。飯后喂鳥逗貓,半個時辰后于花園練習武功。申時進書房,酉時出書房,進食小炒兩道,米飯一碗。飯后喂鳥逗貓,半個時辰后進入書房。戌時三刻就寢。無可疑之處。
另:屬下認為黃金筒對于遠距離監視十分有用,建議大量運用。】
禾后寒看到這里時覺得心情有點復雜,復雜得,復雜得……無法形容。
【十一月初三玄十八報
已查悉七巧教臺州分壇于九月末曾接納一伙神秘人入住。懷疑其為江南柳家滅門案主兇?!?
【十一月初五天十五報
屬下失職,昱親王本人并沒有在府中,屬下認為其偽裝成下仆出了府,出府時間約為十月末,昱親王崇洲去向在查中?!?
【十一月初九黃九報
丞相禾后寒卯時起床,卯時中進食一個包子,一碗粥,一碟花生。
巳時下朝回家,巳時一刻進入寢室休憩。巳時末出寢室,午時進食一碗炸醬面,一只食樂坊招牌菜醋溜白斬雞。飯后喂鳥逗貓,半個時辰后于花園練習武功。申時進書房,酉時出書房,進食素湯一碗,米飯半碗。飯后喂鳥逗貓,半個時辰后進入書房。戌時三刻就寢。無可疑之處?!?
禾后寒想了想,記得那天中午因為要了食樂坊他頂頂愛吃的一道菜,結果晚上還有些脹肚,只吃了少少一些。
【十一月十八玄六報
三天前中原寒劍世家被滅門,手法與柳家滅門案基本一致,基本確定為七巧教所為,在查中。懷疑與七巧教新任教主有關,此人行蹤神秘,在查中?!?
【十一月二十一天八報
蕪州線報稱,十一月中旬發現疑似昱親王等人蹤跡。但已跟丟,現已加派人手前去蕪州支援。】
禾后寒突然嗅到了陰謀和不祥的味道,蕪州,蕪州,他記得那是中原的一個地方,盛產鐵,銅等金屬。
【十一月二十五黃七報
丞相禾后寒卯時起床,卯時中進食一個饅頭,一碗粥,一碟豆腐。
巳時下朝回家,巳時一刻進入寢室休憩。巳時末出寢室,午時進食一碗蛋炒飯,一碟牛肉。飯后喂鳥逗貓,半個時辰后于花園練習武功。申時進書房,酉時出書房,進食街邊攤蘭州小鋪拉面一碗。飯后喂鳥逗貓,半個時辰后進入書房。戌時三刻就寢。無可疑之處?!?
禾后寒驀然發覺,黃字頭的密探工作實在過于清閑。
【十二月初八玄六報
查及七巧教總部早在七年前即秘密新建一堂,名為雪宗堂,此堂極為隱晦,屬下尚未能查出其職。但其地位似與其他五大堂并列。懷疑江南柳家及中原寒劍世家的滅門案與此堂有關。在查中】
【十二月十七天七報
已查明昱親王去向。昱親王崇洲途經蕪州,冬州,宜州,沿著這條路線走,會在半月后抵達濱州。前太子此行動機在查中。
另:昱親王身邊有高手跟隨,屬下請求支援?!?
禾后寒心里突的一跳,他看到“濱州“兩個字時腦海里突然浮現出一個念頭,但這個念頭過于驚人,讓他有些抗拒。他知道濱州在舜朝東部邊陲,毗鄰東海,且由于地勢較低而形成了大片的鹽堿地,因而并不富饒。但,濱州卻是江湖武林中一個經常被提及的地方,原因只有一個,那是七巧教的起源地,大本營。
他翻書的動作稍稍快了些。
【十二月二十日黃九報
丞相禾后寒卯時起床,卯時中進食一根油條,一碗豆漿,一碟茄條。
巳時下朝回家,巳時一刻進入寢室休憩。巳時末出寢室,午時進食一碗刀削面,一鍋,水煮肉。飯后喂鳥逗貓,半個時辰后于花園練習武功。申時進書房,酉時出書房,未食。飯后喂鳥逗貓,半個時辰后進入書房。戌時三刻就寢。無可疑之處。】
禾后寒覺得“一鍋“后面那個濃墨重彩的停頓十分刺眼,于是他掃了一眼題頭,記住了黃九這個代號。
【正月初一玄三
已確定雪宗堂為暗殺部門,江南柳家及中原寒劍世家都為此堂試刀之用。七巧教新任教主于昨晚于望海崖岸舉行繼位儀式,此人行蹤不定,來歷不明,在查中?!?
【正月初二天三
昱親王已于前日達到濱州,與一眾神秘人相會,后進入望海崖。追蹤中。】
禾后寒閉了閉眼,心中有如一座巨大的撞鐘被敲響,滌蕩震顫。
皇帝看似荒誕的行為,禾后寒已然可以解釋得通了——在解決掉七巧教之前,崇淵不能回宮。
整整一個堂的暗殺者在等著他,他怎么躲?更何況朝堂里還有那些老奸巨猾的大臣,他怎么應付得了?
怪不得正月初二那天皇帝深夜急召他,恐怕是被逼到走投無路才鋌而走險了……田家是不得不除的,他們與昱親王勾結,意圖謀害皇帝,皇帝可以隱而不發,卻不能坐以待斃。
禾后寒從未有如現在這般深刻體會到崇淵這個皇帝的艱辛,邊疆八十萬將士他不能動,也不敢動,朝堂這邊既有昱親王崇洲居心叵測,又有大臣虎視眈眈,他孤身一人,只有先皇留下的暗衛和一群探子,外加一個沒什么背景的丞相可用,而他竟然能在這種危機四伏的環境中不動聲色了近兩個月。
昱親王是怎么當上七巧教教主的?禾后寒不得而知,但他此刻已經意識到,這絕不是個簡單人物。昱親王崇洲比崇淵大了一輪還多,當年他本來是儲君,不知怎么的卻被先皇一道圣旨發配到了西南之地,從此不準入京。
這事的原因宮中傳得極為隱晦,民間有很多傳言,有的說他寫了篇文章讓皇帝大怒,有的說他做了什么讓皇帝忌憚的事,還有的說他瘋了殺了很多人,流言一多,就誰也說不清楚了。
再往下翻一頁,禾后寒不由一愣。
【正月十三黃九報
丞相禾后寒今日辰時起床,戌時入睡?!?
只有短短的一句話,卻包含了極多極深的意味。這至少代表了皇帝不再監視他一舉一動。
禾后寒把書翻到最后一頁。
上邊標了昨天的日子——這封密保大概是皇家密探算好了皇帝經過的時間,今天趁他出去買包子時才送到的。
【二月初二黃十一報
昨夜宮中暗衛折損十二人,傷殘七人,斬殺刺客十五人,抓住活口三人,但其均為死士,被虜后自盡身亡。
自今晨太醫院宣皇帝昨夜遇刺重傷,田家一百三十六口已獲罪被下死牢,午時處斬。丞相告病,朝中大臣群龍無首,后續形勢觀察中。
另:附中原各州詳細地圖一份?!?
禾后寒將地圖展開細細看了看,不知何時天色暗了下來,馬車也停了。這大概是哪里的荒郊野外,只聽得見風吹樹梢,悉索蟲鳴,還有一個人輕輕的呼吸。
禾后寒把書和地圖疊好,掀開轎簾,看見崇淵垂著腿坐在車板邊緣,背對著他,望著遠方,不知在想什么。他穿著黑色的衣服,好像要融進黑沉的夜色里。
禾后寒下了轎,站在崇淵一旁。
他們好像突然離人世很遠,但他們之間的距離很近,很近。
禾后寒想說些什么,但皇帝比他快,他恍恍惚惚地聽見崇淵問了句話,“愛卿可知這里是何處?”
春節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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