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折太吁

聽到這個回答，李梓的眼睛閃過似類似于難受、遺憾和抱歉的神情。他發現自己顯然更喜歡陳皓平時那種意氣風發，唯我獨尊的樣子。但末了，他還是笑道：“成吧，那我問完了。”

然而陳皓卻突然不依不饒起來，他盯著李梓道：“你知道將就的感受嗎？”

李梓“啊”了一聲，看著陳皓毫無波瀾的眼睛頓覺場面失控。今日蘇素的態度未明，他方才只是想試探陳皓，并不想讓大家鬧的那么僵。而若是現在上演真相大白，且不說告白成功與否，王成平和安卓的臉面就往哪里擱？

而此時場景已無端生出幾分尷尬，李梓和陳皓僵持著，蘇素正專心致志的盯著微微發抖的雙手，安卓和程岳卻都不自覺瞥向王成平。

王成平正低頭啃著雞翅，陳皓的話她自然一字不漏聽見了，而她也在考慮要不要和陳皓翻臉──唔，并不是感覺被冒犯了，而是這兩人的對話好像混合了什么蛛絲馬跡，在隱約的提醒自己什么呼之欲出的真相。于是她先壓下越來越旺盛的怒火，極輕微的皺眉思考，到底她忽略了什么呢……

陳皓卻對他制造的這種沉默感到滿意，他終于掀開迷局笑道：“──至少在認識王成平之前，我一直和很多錯誤的女人相處?，F在想來，大概就是李梓你說的‘將就’，這種感情我能忍受──盡管滋味并不好受，尤其是我現在認識了正確的人──”

鳳凰大人顯然是不適合，然而也最適合做這種出人意料的事情。

他這席話連反應最快的李梓都始料未及，而蘇素霍地抬頭看著陳皓，目光無比失望和黯淡。

“反正說到這個問題，”陳皓略微有點局促，但還是手臂輕輕用力把同樣尚在怔忡的王成平拉起來，“那趁此機會我給大家再正式介紹下，這是王成平，我女朋友。雖然大爺我從青少年時期一直很愛，但目前現實生活中，我腦子和心暫時都被這位姑娘給將就著……

可告白對象一貫的沒進入言情狀態，她掙開陳皓的手，結結巴巴道：“你，你有病吧。”

然而陳皓扶著她的腰，興高采烈道：“來來來，你不給大家說兩句？”

王成平的眼睛微微閃動，在表情不一的眾人前她突然將腦子之前所思籌的東西忘得精光，窘迫道：“我說什么呀，突然把我拉上來……”

安卓率先鼓起掌替她解圍：“按照規則，這個時候應該男女主角接吻了……”

而李梓也驟然回過神來，他擔心的看了眼蘇素，卻遮掩道：“得了你陳皓，別在我孤家寡人前秀恩愛啊。王成平和你什么關系我們可都知道了──這倒好，本來想啟發你人生意義的，結果演變成告白，你太行了……大家還看什么，趕緊鼓掌??！”

氣氛仿佛輕松的活躍起來，周圍的笑聲頓時一波波涌上。而蘇素揪緊胸前的衣服，扭過頭去拼命咬住嘴唇，最終沒有定格住那個單薄潦草的笑容。

……

剩下的事情，王成平的記憶便有些恍惚，之前的疑慮和惱怒被拋到九霄云外。她的心情像錯穿了最小碼的衣服，聒噪、喧嘩，燥熱，仿佛下一秒就要跳將出來。而陳皓在旁邊一直握著她的手，怎么也掙脫不開。爐火舔舐肉香，地面上兩個人的影子合為一個──這個人是陳皓。

這個男人樂觀、大意，勇敢的不像話，然后以那么不容置喙的姿態插入她的生活中。而王成平也是第一次發現，原來通過手可以感受另一個人的心跳，而更或者，這是屬于自己的心跳。

在這種面紅耳熱的過程中，王成平想自己是該死的陷下去了。愛情中血清胺被分泌，生物學淡定的嘲笑她之前曾在陳皓面前的抵抗──無濟于事，反而加快了她此刻的淪落。

而直到王成平接到孫樂樂的電話時，她仍壓不下自己過分溫柔的語調。

“王成平你看到郵件了？”孫樂樂卻沒頭沒腦的扔下一句。

“什么？”王成平在眾人的喧鬧聲中提高聲音，起身向陳皓示意后便笑吟吟的走到外面接聽。

“你說什么郵件？”來到安靜的走廊，她靠著石拱門輕笑道，“我這幾天沒有上網呢。”

“你在哪里？”孫樂樂剛剛也聽到她那方過于嘈雜的背景，似乎有些遲疑道，“你現在，是在外面玩嗎？”

“我在河北?！彼读艘幌虏呕卮稹窐返恼Z調給她一種強烈的預感，而這種預感通常非常準確。于是王成平迅速從方才的面紅心跳中跳出來，聲音恢復冷靜和克制：“嗯，怎么了？是不是這次的項目出問題了

話筒那方沉默良久，孫樂樂從電話里傳來的聲音有奇異的質感：“對不起王成平，我也是打開電腦才看到的……我不知道你還不知道……就一個小時前的email……王成平，你，你被調動了，不包括投行部門……joe接替你的位置，小組工作照舊……”

全世界光亮的開關仿佛突然拉下，王成平嘴里還遺留燒烤孜然味，手指粘黏著一閃一閃的手機屏幕。就在自己正前方走出的院子里，眾人的歡笑聲仍不斷傳來，好像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痛苦、失落以及不知所措。王成平臉色煞白，仿佛又安慰了泣不成聲的孫樂樂什么，才沉默的掛下電話。

而五分鐘后，大中華區主管從上海給她來了電話，確認了這次調動。

……

陳皓見王成平在自己身邊坐下，自然而然的又攥住她的手：“剛才有事？咦，你手怎么這么涼？”

王成平低頭盯著自己鞋面，露出莫名其妙的笑意：“陳皓我好累啊?！?

“累？要不吃點東西？”陳皓皺眉，卻遞給她一串牛排，笑道，“你剛剛錯過程岳唱歌了，這可是百年難遇啊?！?

王成平的腦筋一片空白，只是憑借本能接過食物。隨后陳皓跟她說什么，她都點頭稱是：他說她不能總是晚上不吃東西了，對身體不好，她點頭；他說有時間兩個人可以再開車出去玩，她點頭；他說中午偶爾也可以一起吃頓飯，她點頭；她似乎還聽到他沮喪的說：“你說句話啊，我真不知道該怎么討你歡喜了?！庇谑撬皇切Υ穑骸霸趺磿愷?。我其實非常非常的喜歡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