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和洪衝在這人眼稀少靈氣稀薄的小山谷裡呆了好幾天,即便順從如洪衝,也終於忍不住問:“我們呆在這裡做什麼?”
赤啃了一口鹿腿:“等人。好吃,嘿嘿,還好我機智,買了調料。”
“等誰?”洪衝迷糊追問。
“等……她來了!”赤指著空中,只見身穿青衣的女子飛身下來,落在火堆前方。
“來來來,嚐嚐我的手藝!”赤趕緊招呼來人,就想往她手裡塞肉。
穆瀟冷朝洪衝行了一禮:“洪道友。”
“哎呀,那麼多禮幹什麼?快坐下,嚐嚐,嚐嚐。”赤熱情地湊過去。
不動聲色地從赤的魔掌下救回自己乾淨的衣袖,穆瀟冷選了一串小些的烤肉接過來,既沒有吃,也沒有說話。
洪衝突然站了起來:“我去走走。”
得到赤的允許後,他迅速沒入林間的黑暗中。
“小蔥突然這麼靈光,簡直出乎我的意料。”赤嚼著鹿肉欣慰地說。
穆瀟冷瞥了一臉父母心的赤一眼,她和過去那個沒心沒肺的孩子,果然已經不一樣了。
“爲什麼叛門?”穆瀟冷盯著跳的的火焰問。
赤費了好大勁才把鹿肉吞下去:“喂,要不要這麼直接?”
“回答我,爲什麼。”穆瀟冷轉過臉,提高了聲音。
赤重新撕下一塊鹿肉:“那你呢?怎麼不穿門派的衣服?偷偷塞給我傳音符說要見面是幹嘛?不怕被人說通敵?”
“不做門派任務無須穿著門派服飾;見面而已,我從未向你透露過門派的機密。”穆瀟冷認真地解釋,眼神卻愈發嚴厲了。
懶散的笑容褪去,赤將鹿肉吞進腹中,手指一鬆,串肉的枝條落入火中。
“我不會讓任何人阻止我變強,即使要揹負罵名。”赤迎上穆瀟冷的目光,肅穆地迴應道。
“或許還有別的……”
“沒有!你知道的,天奕門是怎麼樣的,刻板、自傲、容不得他人質疑。他們會爲一個已經被長老確定失去希望的弟子打破門規?”赤嗤笑著,“不光是天奕門,每一個想要穩固自己地位的大勢力都是一樣,若是不斷去修改門規,那他們將完全失去威嚴,要威嚴就意味著不近人情!”
兩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會,穆瀟冷率先移開轉移視線:“殺同門的事呢?”
“行了,你要是相信,還會坐在這兒好好跟我說話?”赤擺擺手,“不過當初那個突然冒出來追殺我的灰衣人是誰,差點要我的命。”
“你沒必要知道。”
“告訴我。”
“……”
“我又不會把他怎麼樣,你放心。”
穆瀟冷不答,反而問起另一件事:“韓家的東西呢?”
“那是別人栽贓的。”
“誰?”
“無可奉告。”
穆瀟冷握著肉串的手微微一顫。
“你不說,我也不說,很公平。”赤微怒地瞇起眼睛,冷笑道。
“幽府之淵和天奕門有仇,若是告訴你他是誰……”
“我就會公報私仇,假借前代豔王的事情去尋他的仇?”赤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誇張地哈哈大笑,“穆瀟冷啊穆瀟冷,你什麼時候變得如此多疑了?你今天跑來質問我,不就是覺得我變了,不再是你認識裡的那個人了麼?你覺得我變了,感覺自己失去了最後的避風港,既迷茫又害怕,卻不敢向任何人傾訴你的不安。”
穆瀟冷嘴脣動了動,卻沒有吭聲。
赤撐起身換了個姿勢,湊近她的耳邊:“你不喜歡出風頭,總想一個人安靜地修煉、變強,可是你有沒有想過你爲什麼要變強,變強之後又會帶來什麼結果?”
穆瀟冷低頭不語。
“是,我曾經是天奕門煉氣修士的老大,理所應當地和你並肩站在一起,這樣你也可以心安理得地只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只需要給我支持,就等於幫助了天奕門,”赤望著天上的繁星,“可是我離開了,你暴露在衆人面前,所有的擔子落到了你身上,你再也不可能默默地縮到後方去,你必須站出來。”
命運的軌跡,從赤決定叛出門派那一刻起,就已經改變。
“你小心謹慎,卻也同樣拒人於千里之外,若不是我們有特別的關係,就連我也無法得知你內心的真實想法。可是你要知道,這個世界太大了,遠比你所認知的修真界要大,我們太過渺小,一個人揹負那麼多,很難成事,誰都需要同伴,同伴不一定能打,卻可以交心,只要有他們在,你就會覺得安心,無論什麼事都可以面對。”熊、洪沖和龘,甚至越淋、醉鬼的形象都在赤腦海裡閃過。
“我爲什麼變強?長生?不,我是害怕有一天當我的同伴遇到危險時,我什麼也不能做,那種無力的感覺比死還要痛苦!”赤攬過穆瀟冷的肩膀,低聲說道,“我想保護它們,還有你。”
哈……
赤好像聽到一聲輕微的舒氣聲,她側頭一看,穆瀟冷看著別處,臉似乎有些發紅,也不知是火光照得還是什麼。
微微一笑,赤拉著她的手把肉串送到她脣邊:“吃吧,否則冷了哦。”
赤放開穆瀟冷,去扯新的鹿肉,卻聽她冷不丁地來了一句:“陳立錦的事情呢?你又作何解釋?”
伸在空中的手停住了,赤一副踩了狗屎的表情,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話:“那個、那個純屬意外。”
“什麼意外?”
穆瀟冷的聲音好像有點……
赤陡然回過頭,果然從她嘴角尋到一絲還未來得及褪去的調皮。
“哼,沒什麼意外,我就是幹了,你待如何?”居然想耍我!赤立刻恢復了傲慢,囂張地嚷道。
穆瀟冷咬了一口鹿肉,嚥下:“襲擊你的人名叫‘白亦’,但是你海捕令上的說辭和他全無關係,他和趙天宇一直堅持你並未傷及任何煉氣弟子這件事。”
“這樣,”赤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趙小弟這小子也挺可憐的,他以前挺愛出風頭,可惜一直被你我壓住名頭,不知現在怎麼樣了。”
“所以呢?”
“什麼所以?”赤詫異地對上穆瀟冷的眼瞳,瞬間明白過來,無奈道,“栽贓我偷東西的那個叫武萱清,不過也算不上栽贓吧,東西是她拿走的,但是秘境裡的東西本來就是能者得之,給我搞這個個偷東西的罵名,基本是韓家搞事情。”
“還有呢?”穆瀟冷看著赤。
“還有……”赤撓撓頭,總覺得難以啓齒,“哎呀,陳立錦那又不是什麼大事……”
“胡說,你不在乎就罷了,可是對保守的大小姐來說,這等事情對名聲影響很大。”穆瀟冷正色道。
赤抓耳撓腮:“煩死了,又不是她的錯,影響什麼名聲……好吧好吧,你別瞪我,名聲受損總比嫁個人渣好吧?”
“什麼意思,從實招來。”
“你別扯我耳朵,我說還不行嗎!”
今日的秋夜,有些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