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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覺得這里怎么樣?”

“不過是普通的酒吧。”

薛臨波啜著柳丁汁, 隨意的打量著這間叫“千年”的酒吧。店面不大,裝飾也很普通,名字也不是特別吸引人的那種, 不明白霍炎為什么會對這里感興趣。

他們身在半開放的包廂, 有大提琴的音樂傳來。這是一個稱的上安靜的酒吧, 沒有搞怪DJ, 沒有震耳欲聾的噪音, 沒有故做玄虛的燈光,甚至算得上“樸實”。讓人感覺非常放松。

“明天是禮拜天,佩珊的百日。警察已經在墓地設伏, 你說創業會出現嗎?”

“你希望他出現嗎?”

薛臨波回看霍炎,不僅也這樣自問, 可是, 卻無法回答。

霍炎注視右手邊1米開外的標靶, 淡淡的說:“我在這里認識張創業。”

薛臨波微吃驚的看他,背對暗淡的燈光下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 只有平靜的聲音:

“他幫過我。沒錯,他輕信、盲目,但卻幫過我,如果沒有他的幫忙,也許此時, 我還在漫無目的的瞎轉。”

他斜睨若有所思的薛臨波, 回想當時的情形。他沒錢, 沒閱歷, 什么也沒有, 如果不是張創業自己送上門來,怎么可能進行的如此順利?也許他是無心, 也許是公子哥所謂的“豪氣”,卻使他避開了許多障礙。

“創業一向是個大方的孩子。”薛臨波想起他種種往日情形,深有感觸。他不象他的哥哥們,他沒有吃過苦,不知道何謂艱辛,因為是幼子,得到很多哥哥們童年不曾得到的疼愛。頤指氣使,驕橫跋扈,所有公子哥的壞習氣無一不有,可是,他也是有優點的啊!至少,他很專情……她眼睛發澀,不忍心再去回憶。

——那么愛她,是會出現的吧,連警察也如此認為。

——可我不希望他被抓。

——為什么會這樣希望呢?難道自己真的在心里認為,黃素瀅死的罪有應得?

——那就不要來……可是,創業,你不來,我會失望啊……

亂,亂,亂……

“我去買消夜,你想吃嗎?”

霍炎突然把車停在一家簡餐店門口,征詢她的意見。她搖頭:“我晚上不吃東西。”

“不吃消夜的人不懂得生活。”他笑瞇瞇地否定薛臨波二十九年平淡的人生,在她警告的目光中下車。

“又有新的發現,三天后回家。”

薛臨波猶豫了一下,刪掉觀潮的電話留言。新的發現?我沒什么新的發現。她氣沖沖的換衣服,第N次思量要不要撬開觀潮房間的門看看他到底藏著什么秘密。

黑衣,頭發梳在腦后,她審視鏡子里的自己,眼睛里有血絲,雙頰嫌蒼白,她最近睡眠很差,老是做一些奇奇怪怪的夢。她努力思索著,為什么總夢到往事?在福利院的那些已經模糊不清的日子,和爸爸媽媽一起的短暫的快樂,觀潮,一成不變的觀潮……昨晚,她竟然夢到了幾個月前在無名小鎮見到的庵堂——叫白衣庵是吧,滿目都是青山環繞,白墻黑瓦的庵堂,還有霍炎,碧眸紅發,那奇異的、獨獨屬于他的氣息圍繞著她,揮之不去……

他令她困擾。雖然他總是在幫助她,卻無法令她放下戒心。這樣想不公平到苛刻的地步。但“對頭”的說法卻是他最先提及,而她相信,那決不是無聊的調笑。就如同他自己所宣稱的那樣,幫她除卻所有的障礙,然后公平的,真正的做對手。——她的障礙?還有什么障礙呢?張創業是一個,黃素瀅是一個……瞧瞧她的仇人啊,都落得怎樣的下場?她兀自驚心,緣何會有這樣的結局?之前她已經近乎跌入谷底,卻在這一場混亂中成為最大的贏家……只是“世事難料”?薛臨波直覺的拒絕這樣的解釋,一定不會是結束,或者,竟是另一個開始?

人心,能險惡到怎樣的地步?

佩珊,你那迷離的鬼蜮,與世間比起來又如何?

本市的公墓,依山而上。清晨六點三十分不到,僻靜的山間濃厚的晨霧還沒有散去,薛臨波一個人捧著一從百合,靜靜的穿過永遠沉睡者的身旁。沿著石臺拾階而上,鞋子踩在石階上,撞出輕輕的脆響。聲音傳出去很遠,霧很大,看不見人,讓這聲音顯得非常神秘。

她故意來的很早,并準備待足一日的工夫。只想知道張創業會不會來祭拜佩珊。舉目四望,只是一片蒼茫的白霧,警察也不知道埋伏在什么地方。霧在幫忙他們,同時也在幫忙創業。

“愛妻孫佩珊之墓——夫張創業泣立”

這是張創業從佩珊父母的手中爭取來的。他們還沒有結婚,佩珊的父母感動于張創業的深情,認為佩珊也許更希望人家稱自己為“張創業太太”吧!漢白玉的墓碑,簡單的文字,卻有很多的內容包含在里面。薛臨波把花小心的放下,掏出手帕擦拭墓碑上笑的燦爛的佩珊。

你會來嗎?會嗎?

佩珊,你可希望他來?

時間分分秒秒的過去,霧卻沒有散去的跡象,空氣中濕度很大,有水滴打在草尖上,石頭上的聲音,急切地象在下一場小雨。薛臨波的頭發和衣服都潮濕的厲害,可她沒有絲毫離去的意思,反而順勢坐在石階上。

這,是一場約會嗎?好奇特啊!生者與生者,在死者的家園里相約。或許,這本是創業和佩珊的約會,而自己,是無關緊要的路人甲……薛臨波覺得自己最近非常愛多愁善感,無端發一些莫名的感慨。

等等,那是什么?

薛臨波眼前閃過一抹紅影,極快卻分明。她起身四望,除了霧就是霧,隱隱霧中,看見碑林座座,墳尖點點。她側耳傾聽,不遠的草叢里有細微的聲響,于是小心的向那里移動,心跳的厲害。是誰?是創業?或者,是警察?“誰?誰在哪里?”她試探的小聲發問,卻沒有回應。漸漸靠近,只是一叢野草而已。大概是風吧!她暗笑自己神經過敏,玩心忽起,輕輕的踢了一腳。

“呵呵——”

她激靈一下,似乎全身的毛孔一瞬間全部炸開。是笑聲——她可以發誓,那分明是笑聲,好象有人,有東西,專門俯在她耳邊,故意笑給她聽一樣。

“誰?是誰?”

她顫聲發問,寒氣從心底泛起,那些道聽途說來的故事幾乎同時從記憶中跳出來,恐懼,好似墨汁滴進清水,濺起漣漪,點點滴滴的擴散開來。又是一抹紅影閃過,薛臨波覺得自己的雙腳已經有了自己的意識,急忙忙的追隨它而去。

一閃。

又是一閃。

漸行漸遠。

那火紅再也尋不見,薛臨波已經被包圍在霧中了,那霧簡直象凝固了一樣層層包裹著她,她甚至連自己的雙手都看不清。可是,她卻能看見周圍的情況,看見不遠處的樹林,看見最近的墓碑上“先考劉XX”的字樣,甚至能看見佩珊墓前的自己剛擺上去的百合。惟獨看不清自己。這是什么情況?她連害怕都顧不得,因為,她看見張創業從稀薄的遠霧——沒錯,遠處的霧中顯形。

顯形。薛臨波只能這樣說,這樣形容。如果你看見一個活生生的人,仿佛剛沖洗的照片一樣從無到有,從模糊到清晰的出現在你面前,你會用什么詞形容?她就那么眼睜睜的看著他憑空出現,從如水墨畫般的輪廓,到五官分明。她直覺的張嘴,卻象被扼住喉嚨一樣發不出任何聲音。

他沒什么變化,臉刮過,衣服也很干凈,完全不是“逃亡者”潦倒驚恐的形容。他甚至是旁若無人的大步走來,手中提著祭品和鮮花,如同每一個祭奠亡妻的丈夫,臉色沉郁,黯然神傷。他蹲下來,把鮮花擺好,從籃子里拿出的是佩珊最中意的黑森林蛋糕。

“我來看你,佩珊。”他輕聲,觸摸墓碑上的照片。

薛臨波的眼淚奪眶而出。

可現實不容許他們哀傷太久,警察的聲音從四面八方響起。

“張創業!”

“我們是警察,你跑不了了!”

他不為所動地蹲著,薛臨波眼睜睜的看著十幾個警察從隱蔽處沖出來向張創業包圍。

快跑!——不,不能跑!不——她心里反復的大叫,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希冀些什么。但是——情況好象不對,警察雖然在前進,卻絲毫沒有前進的跡象。

他們在打圈。

薛臨波看出來了,他們雖然跑的很快,卻只是在圍繞著一個個墓冢打圈,繞來繞去,張創業依舊是剛才的距離。“陣法”?她想起往日觀潮曾說過的古代兵法,其中就有所謂“陣法”。她還專門去江邊看過傳說中孔明的八卦陣,不敢相信那些看上去毫無美感的亂石曾經困住過幾萬大軍。可現在看上去,這些墓冢,分明就是一個陣勢,警察們在霧中左沖又突,卻一步不能前進。只是,為什么單單困住了這些警察呢?

“砰”地一聲脆響,不知是誰向天鳴槍,隨即有人喊話,態度強硬:“張創業!別玩花樣了,快出來投降!”

要不是情況委實危急,薛臨波幾乎要放聲大笑。張創業緩緩起身,態度也很強硬:“我沒有殺人!說沒有就沒有!”他的目光穿過包圍他的人群,定定的落在薛臨波身上。她一驚:怎么,他看得見自己嗎?為什么那些警察好象對自己視若無睹?

“我們沒有說你殺人,我們相信事實!張創業,你別再跑了,你跑,只會讓事態更加嚴重!自首吧!想想你的家人,你的母親!”薛臨波聽出來,這是那個曾找自己談話的警察——他們的隊長。聽他說話,好象頭腦還算清楚。

“哼哼!”張創業冷笑一聲,“我誰也不信!我會用自己的方式查出事實!我到真的希望是我殺了黃素瀅!別再找我,沒用的!”他又深深的看了薛臨波一眼,剛才就圍繞在身邊的霧氣突然上升,他一步一步的倒退,然后,堂而皇之的,從將近20個人的眼皮底下消失。

霧,突然消散開來。散的那么快,好象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太陽若無其事的普照著。眾人面面相覷,想起自己置身在墳堆中,不由一陣膽寒。

“鬼——鬼打墻——”

不知是誰這樣說,被領頭的人狠狠瞪了一眼。

是——佩珊嗎?她在保佑創業?薛臨波想的頭都痛了——

“空氣不錯,是吧。”

“啊——”她尖叫一聲,瞪著憑空出現在自己身邊的霍炎,差一點心臟病發作。

他似乎心情很好,笑道:“怎么?大白天見鬼呀!”

她干張嘴,卻發不出聲音。警察走過來,為首的很客氣的對薛臨波打招呼:“薛小姐,你也上山了?——這位是——”

“霍炎。”霍炎微頷首,上下打量眼前的警察。

“咳!”警察干咳一聲,顯然不適應這樣肆無忌憚的注目禮,“這個——薛小姐剛才上山的時候,有沒有看見什么人?”

什么話!薛臨波看了霍炎一眼,他們沒看見自己上山嗎?霍炎笑道:“你也說‘剛才’了,我們剛才上的山,除了你們,誰也沒看見。——怎么,山上出事了?有人棺材里坐起來了?”

這顯然是個不好笑的玩笑,一干人等都惡狠狠的瞪著笑得愉快非常的霍炎。可他毫不在意,兀自笑的好不開心,碧眸閃動,只盯著眼前的隊長。末了,他說道:

“我們可以離開了吧。”

“可以,可以。”

霍炎攬住傻掉一半的薛臨波掉頭下山。

——之后

“隊長,孫佩珊的墳上有兩束花!”一個聲音驚恐萬分的喊道。

“吵什么!我又沒瞎!”隊長看著墓碑旁兩束百合,冷汗從額頭一滴滴的冒出來。

人家說,蛋糕如果掉下來,一定是有奶油的那一面先著地。事情總是這樣,你擔心,卻總是好的不靈壞的靈。薛臨波早就有感覺是霍炎在搗鬼,雖然一再否定自己的判斷,結果還是如此。他帶自己去“千年”,不是單純的憶往昔,只是一種提示——提示這個無法無天的瘋子在做的事情。而他停車買的所謂消夜,根本就是今天的祭奠的黑森林——他是吃素的,怎么可能去西餅屋買甜點呢?甚至那天在醫院時打給霍炎的電話,薛臨波終于記起,那就是霍炎寫在員工聯絡簿上的他的住處的號碼,是躲在那里的張創業打給深夜不歸的他的。她如是詢問,而他竟然也爽快的承認,絲毫沒有緊張的意思。

“瘋子。”薛臨波有氣無力的說,“你知不知道窩藏嫌犯的罪名有多大?”

“我答應過的事情,一定會做到。”

“你答應過什么?有朝一日他殺了人,你就窩藏他?霍炎,你準備藏他到什么時候?地老天荒?讓他自首,法律會給他公正——”

她的話被迅速打斷,霍炎眼神譏誚:“公正?我不知道什么是公正?很多年前我就知道,要用自己的方式解決問題——”他的手指劃過薛臨波慘白的臉頰,笑道:“若真有公正,你會在這里嗎?若真的公正,我會在這里嗎?沒有公正,只有強大,或者更強。”

薛臨波無話可說,她越來越不安甚至惶恐,一個高深莫測、妖氣十足的霍炎,加上一個年輕氣盛、偏激乖張的張創業,會做出些什么事來?早晨的大霧、象八卦陣一樣的墳冢,與霍炎一定脫不了干系。她看著他俊美過頭的側面,想知道在那好看的皮囊下面,到底隱藏著一個怎樣的真實?

“并不是只有你們懂得什么叫情意,”他深深的看她,似有所指,“你可以為了張有貴的知遇之恩拼死相報,我也可以為一點小小的幫忙兩肋插刀,你叫做愚忠,我就是盲目;你是一諾千金,我為投桃報李。彼此彼此,不是嗎?”

是嗎?薛臨波再也沒有力氣反駁他,只好報以虛弱的微笑。

“是真的嗎?是真的嗎?”張創世情緒亢奮,激動在房間里亂轉,末了抓住薛臨波的胳膊,一迭連聲的問道,“警察在墓地設伏,可創業從他們眼皮下面逃走了,這是真的嗎?”

薛臨波驚訝的看著他,反問道:“你怎么知道的?”

“是我警察局的一個朋友告訴我的。他說很玄,說去抓捕的人只是一圈一圈的繞著墳堆跑卻近不了創業的身,還說他突然在大霧里消失了,還說佩珊的墳上有兩束百合,可只有創業一個人上過墳——你上山的時候,看見了嗎?”

“我——”薛臨波看著眼睛瞪得快要突出來的張創世,不知該怎么說才好,只好含混的應著,“我去的很晚,什么也沒看見。”

可張創世根本沒在意她說了些什么,又繼續說道:“鬼打墻,他說好象鬼打墻——佩珊,是佩珊在幫他啊……創業——他到底有沒有做過——我想不明白,我不明白——”他頹然坐倒,喃喃道,“佩珊顯靈,可以保佑創業,素瀅,她為什么不顯靈,不告訴我該怎么辦?”

薛臨波看他,暗自嘆了一口氣,剛想安慰他幾句,可張創世接下來的話卻讓人大吃一驚。

“素瀅是恨我吧。其實,我們當時已經在談離婚的問題了。”

他看了薛臨波一眼,苦笑道:“我們當時已經分居很長時間了。早在去年大約這個時候,我就對素瀅提出離婚,趁著年輕,沒有孩子,早早結束這段錯誤的婚姻,有什么要求她盡管提,我都可以滿足,可是她怎么也不肯——冷戰了一年,她終于開始松口的時候卻——”

“為什么?”薛臨波忍不住問他,想不到自己竟然對此事一點察覺也沒有,他們看上去總是很恩愛的樣子——作勢的工夫可真不是蓋的。

張創世不語,卻定睛看著她,眼神癡然。薛臨波陡然一震。

不需多言,只是這個眼神,就可以釋問了。她咽下所有的嘆息,扭頭欲走。

“別走!”他在背后喊她,幾步沖過來,急切的說道,“我不想再隱瞞什么!臨波,我——我愛你,從大學,從小,從看見你的時候,我愛了你十幾年,可是我笨,我不知道那是愛情,還象白癡一樣和別人結婚——直到結婚后,我才明白,我愛的是你。對不起,對不起我愛你……”他哽咽不成言,“我想離婚,想離婚想昏頭竟然把這想法原原本本的告訴素瀅,可我不知道,素瀅竟然會動了殺機……我害了她,我害了她……”

看著樓梯間門上蓋著公安局大印的白色封條,薛臨波深吸一口氣,決然地把濕紙巾印上去,片刻,她扔掉紙巾,用小指小心的撕下半邊封條。撕破了一點,不過沒有大礙。她回頭四顧,閃身走進門去。

56樓上還是那天的布置,桌椅零散,灰塵堆起薄薄的一層。可是“鼎天實業有限責任公司二十周年慶典”的大橫幅卻紅的叫人觸目驚心。她緩步踱到跟前。心里掠過一股深切的憂傷。

剛才在樓下,聽到張創世的話,她突然升起強烈的念頭,她想來56樓,來那精明能干、心機深沉的張創世夫人喪身的地方。聰明反被聰明誤,這話真是她最恰當的批語!薛臨波想,也許自己應該恨她,可是,一想起她倒在血泊里的慘狀,她無論如何也恨不起來。

“你死了,而我活著。”她心中默念著,“我不殺伯仁,伯仁為我而死。佩珊如此,你也如此。不管我是否天煞孤星,所有的錯誤,都不是我造成的。可是活著的人,要如何去恨死者呢?其實不管生死,我都沒有恨過你。素瀅,人生無法掌控的東西已經有很多,而感情不幸也是其中之一。”

多么荒唐,一出單戀的三角關系,卻使兩個人為此死去,一個人亡命天涯。為的,只是那么一點不可理喻的盲目的嫉妒。這就是愛情的魔力?薛臨波二十九的年生命里最最陌生的命題,張創世所帶給她的新的困擾,甚至是無法解決的困擾。

她本能的拒絕著,卻又無端的猶豫著,似乎有一個聲音在說:為什么要拒絕呢?愛和被愛,不就是真正的凡人生活嗎?可又為什么接受呢?你又不愛他。另外一個聲音這樣反問。可沒試過怎么知道愛或不愛?可就算如此,他是一個合適的對象嗎?除了他,還有誰呢?她閉上眼睛,腦中掠過她這些年來印象鮮明的男子——“傻瓜觀潮和怪物霍炎”,這是張繼祖口中她另外的追求者們,而觀潮不可能,還有霍炎——他只讓她困惑甚至害怕,甚至越來越害怕——從最初的鄙夷、輕慢到害怕,他每一個行動,每一句話都有目的,而那絕對、絕對不可能會是愛情。那么,張創世,如果要談一場戀愛,為什么他就不是一個合適的對象呢?他們是世交之誼;他們是青梅竹馬;他們是患難之交;他們是最佳拍檔……他們彼此了解對方所有的愛好、習慣、思維方式、處世態度……要不是當年黃素瀅殺出來,他們恐怕也結婚了吧!薛臨波后知后覺的想,三年前他們結婚的時候,自己為什么連一點點失落、酸澀的感覺都沒有呢?還是曾經有過自己疏忽了?——

“卡啦”落鎖的聲音把她嚇了一跳,從轉角走出來一個人,雙方都吃驚不小,異口同聲的問了一句:

“你上來干什么?”

薛臨波瞪著霍炎,不知道他是怎么進來的。他的衣服皺巴巴的象被揉過一樣,頭發也沒扎,亂七八糟的散著,還有幾綹蓋在眼睛上,他隨意用手一撥,并不回答問題,也不指望薛臨波能回答自己的問題,笑道:“來的正好,給你看一樣東西。”

薛臨波只覺得眼前一花,自己就進了男賓休息室。霍炎站在正中,并不拿什么東西,反而開始了他們之間經常“玩”的問答游戲:“第一個問題,黃素瀅是什么時候死的。”

薛臨波覺得自己已經開始了解他,他絕對不會平白的問問題,于是答道:“周年慶典舞會當晚。”

他微微點頭:“那么發現她出事的確切時間呢?”

“確切?”她皺眉,“我離開休息室的時候,剛剛開始燃放焰火。而焰火是九點半開始——我下去財務部,后來大家上樓來質問素瀅,聽到創世的叫聲——警察來……我最后一次看表大概是十點十五分……”

“九點五十七分。”霍炎公布答案,迎著薛臨波驚詫的目光,“發現黃素瀅出事是九點五十七分,或者說聽到張創世大呼小叫是九點五十七分。你給我打電話是九點三十六分,你從這里下去財務部大約用了兩分鐘,那么,從你離開到張創世發現他老婆死,中間有二十一分鐘,這二十一分鐘發生了什么?殺一個人,絕對比你想象中更容易,二十一分鐘何止可以殺一個人,殺十個都夠了。假若我們的殺手不夠老練,我給他五分鐘去捅她八刀,還有十六分鐘呢?或許再減去路上的兩分鐘,兩分鐘的恐慌,兩分鐘簡單處理現場,還有十分——臨波,”他破例第一次這樣喊她,“如果你是兇手,十分鐘夠做什么?”

聽他這樣輕松無比的分配殺人者的時間,薛臨波有點反胃,看著他稱得上興致盎然的臉,她又一次懷疑這個人的心理到底正不正常,可也忍不住會去想十分鐘能做什么。聽他這樣分分鐘的計算,十分鐘竟也是一段漫長的時間呢!有很多事情可以去做。

“十分鐘,或許只做一個決定,”她決定參加他的推理游戲,回答道,“或者,從容的逃跑。”

“從容的逃跑。”他撫掌而贊,“非常棒!我們的兇手先生就是如此,他甚至還可以換一身衣服呢!他還可以用一分鐘來平復呼吸,對著鏡子練習一個從容的微笑,拉開門,優雅的從人群背后離去。十分鐘?根本綽綽有余。”

“優雅?”她不無嘲諷,“你用優雅來形容你窩藏的罪犯?霍炎,你這套時間充裕理論似乎正好證明了張創業的殺人嫌疑呢!怎么,你準備賣了他?”

他夸張的舉起右手食指一搖,嘆息著:“我們來做另外一個推理。假如親愛的殺手先生——”他看到薛臨波微一皺眉,卻不改口,“親愛的殺手先生殺了人以后,迅速用黃素瀅的手機撥通了張創業的號碼,偽裝她的聲音約他來談談,得到那個大傻瓜的同意后才離開,而傻瓜張創業所做的,不過是在恰當的時間推開了門,并且表現出符合傻瓜的舉止——逃跑呢?”

“可你忘了墻上監控,除了張創業,在那段時間根本就沒有人進出,兇手穿了隱形衣嗎?或者他碰巧躲過了監控(但這不可能),他怎么有把握會不被張創業碰個正著?”

那如果他不是從女賓休息室離開的呢?”他又露出招牌笑容,后退兩步,用一根手指輕輕推開靠在墻上的矮柜——如果薛臨波沒有記錯,這個矮柜是實木的,可讓讓她吃驚的不是這個,而是接下來所看到的——

霍炎蹲下,沿一個似乎早存在的裂縫撕開一小片墻紙,輕輕一推,一塊石膏墻面應聲而倒,一個淡黃色的沙發后背立刻躍入眼簾。

“這——這個是——”薛臨波張口結舌。

“一個窟窿。”他很“好心”的解答,若有所思得摸著墻面的斷口,“足夠一個有良好身體柔韌性的成年男人穿過,我假設兇手就是在這里穿墻而過,對連吃驚也來不及——或者正沉浸在另一個吃驚里的黃素瀅痛下殺手,干凈利落,第一刀就刺穿了她的心臟……最多三分鐘,他打完電話,拉好沙發從原路返回,在已經上鎖的男賓休息室換掉被血弄臟的衣服,然后,就想你所說的那樣,從容的逃跑……”

她捂住嘴跌坐在地上。墻上的窟窿象一張嘲諷的大嘴,——可是,墻上怎么會有個窟窿呢?

“真是個好窟窿!”霍炎扭頭笑道,“你不會以為這是天然的吧。”

“那——那么為什么?”她嘴唇哆嗦著,“你做的推理憑據是什么?墻上有窟窿可能只是巧合呢?只是工人偷工減料呢?”

他也坐在地上,很輕松的說,“我在這里勘察了很久了。你沒有發現,保安部的笨蛋們更沒有發現,外面墻上的監控器其實是有死角的——而這個死角就是男賓休息室的右手邊,只要有心,就可以順著墻根溜進男賓休息室而在監控畫面上不留任何痕跡,你還記得我喝醉了嗎?——”他欺進薛臨波,把她安置在自己臂彎之中,繼續說道,“我們在男賓休息室門口待了很久,可是錄象上根本沒有我們的影子。我已經很仔細的看了錄象,九點四十二分,男賓休息室的門輕微的動了一下卻沒有人進出——我們親愛的兇手先生只用了六分鐘就解決了問題,非常專業。”

“不要再說了,我想吐。”她抓住他的衣襟,無法在這么短的時間內消化另一波血淋淋的震撼。

“吐也沒用。”霍炎表現的很無情,“這是事實。有人殺了黃素瀅然后嫁禍給張創業,這樣一石二鳥天衣無縫的毒計,只有天才才能想的出來。我很想知道這個天才會是誰?”

“你有目標?”薛臨波看他,很想聽到肯定的答案。可是他卻搖頭,薛臨波有些失望,他卻忽笑道:“其實也很簡單,就算是傻瓜也很少會做對自己完全沒好處的事。有人做這件事情,是因為對自己有好處,你想,如果黃素瀅和張創業都消失了,誰能從中獲得好處?我敢打賭一塊錢,鼎天很快就會有大動作了,在接下來的這場游戲里,我們的目標鎖定——那個最積極的玩家,和那個獲利最多的人。”

薛臨波不再做聲,她反握住霍炎的手,在凄慘的頂樓上,她最后溫暖慰藉的來源。

11.第 11 章11.第 11 章15.第 15 章11.第 11 章14.第 14 章11.第 11 章16.第 16 章14.第 14 章18.第 18 章3.第 3 章11.第 11 章4.第 4 章4.第 4 章17.第 17 章7.第 7 章2.第 2 章8.第 8 章17.第 17 章10.第 10 章14.第 14 章19.全文完12.第 12 章3.第 3 章5.第 5 章7.第 7 章15.第 15 章13.第 13 章4.第 4 章12.第 12 章14.第 14 章8.第 8 章11.第 11 章15.第 15 章7.第 7 章17.第 17 章17.第 17 章16.第 16 章8.第 8 章2.第 2 章4.第 4 章8.第 8 章6.第 6 章14.第 14 章12.第 12 章19.全文完8.第 8 章15.第 15 章3.第 3 章4.第 4 章13.第 13 章10.第 10 章9.第 9 章9.第 9 章8.第 8 章16.第 16 章7.第 7 章18.第 18 章4.第 4 章9.第 9 章4.第 4 章18.第 18 章10.第 10 章14.第 14 章16.第 16 章1.第 1 章2.第 2 章4.第 4 章12.第 12 章15.第 15 章8.第 8 章18.第 18 章4.第 4 章10.第 10 章2.第 2 章1.第 1 章11.第 11 章9.第 9 章7.第 7 章9.第 9 章3.第 3 章4.第 4 章11.第 11 章8.第 8 章3.第 3 章16.第 16 章5.第 5 章17.第 17 章9.第 9 章14.第 14 章13.第 13 章4.第 4 章7.第 7 章4.第 4 章11.第 11 章3.第 3 章14.第 14 章
11.第 11 章11.第 11 章15.第 15 章11.第 11 章14.第 14 章11.第 11 章16.第 16 章14.第 14 章18.第 18 章3.第 3 章11.第 11 章4.第 4 章4.第 4 章17.第 17 章7.第 7 章2.第 2 章8.第 8 章17.第 17 章10.第 10 章14.第 14 章19.全文完12.第 12 章3.第 3 章5.第 5 章7.第 7 章15.第 15 章13.第 13 章4.第 4 章12.第 12 章14.第 14 章8.第 8 章11.第 11 章15.第 15 章7.第 7 章17.第 17 章17.第 17 章16.第 16 章8.第 8 章2.第 2 章4.第 4 章8.第 8 章6.第 6 章14.第 14 章12.第 12 章19.全文完8.第 8 章15.第 15 章3.第 3 章4.第 4 章13.第 13 章10.第 10 章9.第 9 章9.第 9 章8.第 8 章16.第 16 章7.第 7 章18.第 18 章4.第 4 章9.第 9 章4.第 4 章18.第 18 章10.第 10 章14.第 14 章16.第 16 章1.第 1 章2.第 2 章4.第 4 章12.第 12 章15.第 15 章8.第 8 章18.第 18 章4.第 4 章10.第 10 章2.第 2 章1.第 1 章11.第 11 章9.第 9 章7.第 7 章9.第 9 章3.第 3 章4.第 4 章11.第 11 章8.第 8 章3.第 3 章16.第 16 章5.第 5 章17.第 17 章9.第 9 章14.第 14 章13.第 13 章4.第 4 章7.第 7 章4.第 4 章11.第 11 章3.第 3 章14.第 1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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