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evel 101.奢靡九夜（一）
杜可唯雖然對顧晨頗有意見，但也只是個人恩怨而已，並沒想要在工作上給她什麼難堪。派發任務的時候，語調也和平常無異，卻沒想到她這種一視同仁反遭顧晨的冷眼。
至此，辦公室的人心天平完全倒向她這一邊。
那次婚禮上的事件，也被傳成爲“誰年輕時沒愛過幾個人渣”“我很欣賞她有一說一的個性”“有魄力！”等等幾近不真實的溢美之詞。
人心難測啊。杜可唯不禁感嘆。
可因這突然降臨的新任務，她不得不加班處理一些東西，終於走出辦公室時，情不自禁地伸了個懶腰，高喊，“真是奇妙的人生啊！”頗有些重生的味道。
走廊盡頭辦公室的門打開，嚴容安靜地望著她。
她一怔，隨後微笑打招呼。
是嚴容走過來，扯開嘴角，“加班？聽說你當小頭目了，恭喜，還沒吃飯吧？”
她掏出手機看了看，已是晚上六點半，黎佳浩若是在等她，早該打電話來了。她不該期待什麼。
更何況，此時的情境，嚴容就相當於在說“我一直在等你，賞個臉吧。”她不覺得他會剛剛好也在加班，並且恰好在她要回家時，肚子開始咕叫。
一個合格的紳士，應該懂得邀請女人的技巧。
很不幸，嚴容貌似深諳此道。
杜可唯並不覺得拘束，或許是因爲嚴容給了她足夠多的自由，並且在兩人下電梯出公司大樓時，不著痕跡地把話題轉爲新策劃的具體內容。他有一種得天獨厚的天賦，叫做徐徐善誘，像是知道什麼話題能讓人最樂意談到，還不會引起冷場和尷尬。
他開車，帶她去平一路上新開的香港餐廳，說起理由，便笑道，“這家的菜都是和水果混做，像是芒果牛柳，不是傳說中對女人的皮膚很有好處麼。”
杜可唯哈哈地笑，表示沒幾個女人能抗拒這種理由。
嚴容這個人，簡單點來說，很像無印良品這個品牌給人的感覺，溫和，乾淨，簡潔，品質。
這一點，接觸越多越體會深刻。
和他在一起，很多事情不用杜可唯操心，位置是早就訂好的，靠窗戶，雅座。菜單擺上他就推到杜可唯面前，示意她來點。她是第一次吃香港菜，自然推託，嚴容就道，“上次和同事來吃，有幾個菜還不錯，你看看你喜歡哪個。”
點到飲品的時候，她胡亂地指了一杯紅酒，嚴容看都沒看，直接對侍者道，“和她一樣的。”
細微之處見體貼，他實在令人覺得舒服。
店裡人不多，可能是剛開業不久的緣故，安靜的氛圍，流淌著悠揚怡人的輕音樂。
大概是說到祁麗爲什麼會突然給她這份重任的時候，嚴容頓了頓，正色道，“有件事我得跟你道歉。”
杜可唯點點頭，“嗯。”
那時她想到嚴容可能要告訴她他和祁麗的地下戀愛史，實話說，她的主體情緒是好奇。
然而他說出來的卻是，“昨天一天都沒給你電話，今早也沒去接你。我並不是故意的。”
她有些驚訝，擡眼道，“沒事，我沒有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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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際上我是和祁麗在一起。”他看著她。
她失笑，“我知道。”
“你不在意？”換成嚴容驚訝了。
“……實話說，我比較好奇。”杜可唯歪了歪頭，又道，“不過你肯定不知道，你們倆的事情一曝光，對我產生了多有趣的影響。”
“曝光？”嚴容皺起眉，似乎對這個詞很是不解，“我和她之間沒有什麼。”
杜可唯擺擺手，“我不是說那方面……總之，我還得謝謝你呢。”
她兀自笑起來，侍者擺上兩盤菜，香氣撲鼻。是一種果香和肉香混合在一起的，清涼又不失誘人的味道。
開心地拿起筷子，夾起一塊肉放進嘴裡，很認真地嚼過，點頭，“嗯，不錯。”
嚴容卻沒有動。
她吃著吃著，也發覺到氣氛的怪異，慢慢擡起頭來。
“你是裝的，還是真的？”嚴容靜靜地開口。
那神情，很明確地告訴她，他沒在開玩笑。
杜可唯啓了啓脣。
“我和祁麗昨晚發生了什麼，你不在意嗎？”他的語氣已接近質問了。
忽然間，她彷彿意識到什麼。
“也不是不在意啊……”杜可唯急忙道，拉長“啊”聲音，正要繼續，又被打斷。
“知道嗎？你這個樣子，讓我覺得我自己很可笑。”
一整天的忐忑不安，腦海裡想了不下十幾種的道歉方案，訂座位，製造相遇機會，看起來一切都自然天成，實際上每個環節都是花費大力氣去設計。
他以爲他是隻需要結婚的人，選擇好對象，加深互相的瞭解，其他的無需考慮。然而，這一刻他才明白，原來還是在乎的。
在乎她心裡那個人，是不是自己。
她沉默，手指在桌下絞在一起，不知該說什麼。那一晚的事，她是沒有那麼在意過，那是因爲，她同樣也有事在瞞著他。
嚴容站起身，沉聲道，“我在車裡等你。”便大步離開。
他的背影寬厚而沉穩。
那是她在遇到黎佳浩之前，最心水的一類男士。像她的父親，能扛得起家庭的重擔，令人覺得踏實放心。
但如今，她意識到，她正在傷害他。
是不想和他在一起嗎？她說不清楚。若是曾經視結婚爲己任的那個杜可唯，大概會毫不猶豫地答應，熱火朝天地投入賢妻良母的角色中去。
她呆坐良久，忽然起身，叫不遠處的侍者，“結賬。剩下的幫我打包。”
那侍者恭謹地過來，垂首道，“顧客，剛剛那位先生已經把賬結掉了。”
她不知道她此時的表情看起來是什麼樣子，但她猜，那大概是一種叫做內疚的東西。
白晴真曾說過，有人問王珂對她有多好？她的回答是，他對我好到經常讓我覺得慚愧。
她不知道這種明明吵架了、生氣了，還能記得在摔門而走之前幫你結賬的做法是不是一種“好”，她只知道，在她二十三年的人生裡，能遇到有這種修養男士的機會實在是不多。
這樣的人，或許會在你婚後吵架要跑回孃家時，還願意負責幫你買火車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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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麼就是會發短信告訴你，現在孃家那邊天氣冷，你要不要買件大衣穿著。
她走出餐廳，迎著悶熱的夜風跑到嚴容的車旁，打開門，坐進去。
因著奔跑而喘著粗氣，在餘光裡望到嚴容的臉。
如果她是想拒絕他，那麼她應該自己走掉，這是嚴容留給她的選擇。
車裡很安靜，目光所及，是外面燈光通明的街道。
她臂間一緊，順勢轉身，被嚴容探過來的上身鎖在車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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